陈沐是如何都没想到,宋政准竟会在这等时候,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眼下他陈沐可不是什么富家公子,而是一名逃犯,而且还是官府洋人和江湖人都在追索的重犯!
宋政准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从不走宝的精准眼光便是他的制胜法宝,即便是老糊涂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押宝在陈沐的身上吧?
“世伯不要开玩笑……搞龙记,我是认真的……”
宋政准也摇头,坚决道:“世侄不要怀疑,嫁女儿,我也是认真的!”
陈沐沉默,坐到了旁边来:“世伯为何突然要提这个?二小姐正当年华,青年才俊不知多少仰慕者,为何要找我这个颠沛流离,不知生死的?”
宋政准摇了摇头:“不是啊姝,是啊媛。”
“啊媛?大小姐啊?”陈沐这次是更惊讶了!
虽然他心里仍旧想着红姑,因为红姑之死而无法释怀,但宋真姝是个美丽大方的千金小姐,是男人都喜欢,陈沐也从不否认这一点。
但喜欢归喜欢,若谈婚论嫁,陈沐自问是不能够的,起码目前来说是做不到的。
宋真姝对陈沐的感觉不错,陈沐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三更半夜,仍旧愿意在闺房里接见陈沐。
但同样,陈沐认为,若谈婚论嫁,宋真姝的态度应该与他一般无二的,两人或许不缺好感,但绝不至于到达这种程度。
若要娶的是宋真姝,就已经足够陈沐吃惊,谁想到宋政准竟让陈沐娶宋真媛!
宋真媛比宋真姝更大方得体,陈沐也是见过的,但所有的这些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宋真媛与兄长陈英有婚约,而陈沐对宋真媛从来都只有尊敬,再无其他的想法!
陈沐实在看不懂这位宋家大老爷的想法,只能开门见山地问说:“世伯为何有这种想法?”
宋政准轻叹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啊媛对你那个短命哥哥,已经思念成疯,偷偷轻生了好几回,如今茶饭不进,人不人鬼不鬼的,夜里时常对着镜子疯言疯语,再不想想法子,怕是活不下去了……”
“旁人都爱儿子,我宋政准何尝不是如此?我那两个崽子虽然都不生『性』,但以后会继承我的家业,足够他们败家一两世,也不消去『操』心,唯独放不下的是这两个女儿……”
“啊姝很聪明,我是放心的,眼下是啊媛,若再不想办法,她是真要活不下去的……”
陈沐能感受到宋政准的爱女之心,听他说得这么揪心,也不太舒服。
“我明白世伯的苦心,可我能做什么?大小姐喜欢的是我大哥,有婚约的也是我大哥,又岂会嫁给我?”
宋政准双眸一亮,站了起来,握住陈沐的手道:“不!你可以的,他会嫁给你的!”
陈沐吓得缩回手来,宋政准却仍旧激动地说道:“适才我见你就知道,这法子可行,因为连我都差点误将你当做陈英,啊媛眼下这状况,也不太分得清楚人,早先见得一个年轻人,便拉回家里来,说是陈英回来了。”
“你若愿意陪着她,她一定会好转起来的!”
陈沐也是哭笑不得:“大小姐对我兄长是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看不穿?”
宋政准却是摇了摇头:“你还年轻,不明白这里头的事情,有时候,人宁可欺骗自己,也要满足自己心中那些遗憾。”
“所以,大小姐明知道我不是兄长,就因为我长得像兄长,就愿意嫁给我,把我当成代替品来弥补她与兄长的遗憾?”
“也可以这么说……”宋政准原来比谁都看得清楚,陈沐也总算是理解了这其中的缘故。
但正因为理解了,所以陈沐心中便恼怒起来了。
“世伯可曾想过,他们曾经有婚约,大小姐就是我名义上的嫂子!”
“这最终不是没能成事么?严格来说,并不算你嫂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兄长?”
“陈英已经死了,他不会看到,再者说了,如果他知道这是为了啊媛好,我想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做法,你说呢?”
陈沐看着宋政准,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宋政准同样盯着陈沐:“你知道你大哥深爱着啊媛对不对?你兄长不在了,你是不是该替兄长照顾好啊媛?难道见死不救,就是你对兄长最好的报答?”
“况且,啊媛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有矜持的,她不会胡『乱』做些丑事,你就当自己是她的伴侣,陪伴她就够了,不会有太出格的事……”
虽然宋政准一直在拍胸脯打包票,但陈沐到底是担忧的,而且他还有其他顾虑。
“世伯,那你就没考虑过二小姐的感受?”
“啊姝么?”宋政准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所以你觉得啊姝是喜欢你的,会因为你要娶啊媛而不开心?”
“难……难道不会?”陈沐的脸颊也红了起来。
“呵呵,世侄,不是我小看你,但啊姝是不会嫁给你的,啊姝或许会喜欢你,但也仅仅只是喜欢,她是枝头上的凤凰,寻常男子她是不会看上的。”
“你说……你说二小姐不会看上我?”
“是,起码不会是现在的你。”宋政准也不隐瞒,朝陈沐真诚道:“知女莫若父,我太了解啊姝的个『性』,不要小看她的野心,她想要看外头的世界,向往天上的雄鹰,而你只是池塘里好斗的塘角鱼,你觉得呢?”
陈沐难免有些失望,朝宋政准摇头道:“世伯,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应你,抱歉……”
陈沐如此说着,便去拿了账本,要离开房间。
宋政准却是板起脸来:“这么说,你要对差点成为你嫂子的人,你兄长最爱的那个女人,见死不救咯?”
陈沐其实也很迟疑,他不是冷酷无情之人,但要他与宋真媛结合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她真能从我这里得到慰藉,我可以经常过来看她,要演戏我也配合,但要我与她成亲,即便只是有名无实,我也不会做的。”
陈沐表态之后,也不再逗留,打开了门,便要离开,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宋真姝端着茶壶,就站在门外,脸『色』并不好看,想来也是将适才的谈话听在了耳中。
陈沐好想问一句:“你真的看不上我?”
但他到底是忍了下来,朝宋真姝点了点头道:“打扰了……”
宋真姝却没有让开,而是咬了咬下唇,朝陈沐道:“账本放下,我会找人帮你看,给你做那个对照字码本,得空就常过来坐坐,我让帐房的师傅亲自教你……”
看来宋真姝是果真把适才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之所以让陈沐过来,向账房先生学习只是个借口罢了,她是在用折中的办法。
看账本的知识可以教给陈沐,但条件就是陈沐过来陪伴宋真媛。
如今陈沐是寸步难行,与其在田庄里避风头,不如过来陪伴宋真媛,既可以学习做账,又能了却兄长的愿望,若宋真媛能因此而好转,也算是自己对兄长的一些报答。
如此一想,陈沐也就将账本放了下来,只是再没去看宋真姝。
因为宋真姝适才的表态,让陈沐觉得,这个女人做事干净利落,机智聪慧,典雅大气,正正如同宋政准所言那般,她是向往天空的人,绝不是陈沐能配得上的。
似乎察觉到了陈沐的情绪不对劲,宋真姝也是欲言又止:“你……”
陈沐轻轻吸了一口气:“今夜打扰了,实在抱歉……”
头也没抬,陈沐便走了出去。
宋政准走出房门来,与女儿并肩而立,看着陈沐的背影,宋真姝面『露』怒『色』,朝父亲问道。
“你是认真的么!”
宋政准也不敢看女儿,只是轻声叹息道:“啊媛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扪心自问,让陈沐来陪她一段时间,会不会好转?”
宋真姝却摇了摇头:“姐姐比谁都清楚,她只是没法放下罢了,若让陈沐来作伴,只怕她更难放下,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宋政准看着陈沐的背影融入到黑暗之中,这才开口道:“饮鸩止渴也总比现在就死要强吧,你姐是个倔强『性』子,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消沉下去?”
“陈沐不是陈英,他不会哄女孩子,让他来陪一段时间,啊媛就会明白,陈英已经没了,谁也代替不了,她能做的只有放下。”
宋真姝看了看父亲,微眯双眸:“所以你让陈沐来,不是为了缓解姐姐的情绪,而是要『逼』姐姐承认和面对事实,你这样会『逼』死她的!”
宋政准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若不这么做,她迟早要被自己磨死,与其活在那个短命鬼的阴魂之下,还不如推她一把,我信她,她会醒悟过来的!”
“若是醒悟不来呢?你会害死他的!”宋真姝也有些恼怒。
宋政准却摇了摇头:“不,她不会的。”
宋真姝没好气地追问:“你又如何能这么确定?”
宋政准扭过头来,抓住女儿的双肩,意味深长地肯定道:“因为她跟你一样,都是我宋家的女儿,我宋家人,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你说呢?”
这句话说的是宋真媛,又何尝不是在说宋真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