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声辚辚响起,凌震漫不经心地驾着车,眉头微皱,思索这件任务应该怎么完成才好。
就情理来说,他能理解虎子的想法。虎子是人,又不是什么傀儡。十多年前儿子说扔就扔,十多年后想拣回来,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但上面交下来的事情,他必须完成。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说起来,那个名叫姜风,强得出人意料的少年,应该可以利用一下……
凌震驾着马车往前走,路上点点血迹,明力隐隐,姜风和虎子就在前面不远处。
殿下刚刚知道亲生父亲的消息,凌震体贴地给他留出了一个消化考虑的空间。有什么话等他平静下来了说更方便。
突然,明力波动就在前面没动了。凌震吃惊地抬头,只见殿下和那个少年并肩坐在路边,正在小声说着什么。那匹天行木驴老老实实地站在他们旁边,不时摇摇头,甩甩尾巴,跟一头真的毛驴一样。
殿下的表情已经缓和了下来,还带着一些深思。
虎子抬头看见凌震,不耐烦地道:“怎么现在才跟上来?血都要流干净了!”
他扶起姜风,问凌震道,“你来这里,是要把我们带回京都?”
凌震没想到他态度变得这么快,迟疑了片刻才道:“是。”
虎子把姜风扶上车,道:“那就走吧!喂,有没有外伤药?”
凌震又呆了一会儿才叫道:“有。稍等!”
他从后面翻出药物和布条,虎子接过来,道:“我想通了。”他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父亲是吧,既然他要认我,那就认吧。一国之君,我认祖归宗了就是王子,占便宜的是我!该争取的待遇,我不会放弃的!”
凌震恭维道:“殿下想清楚了就好。”
虎子向他挑了挑下巴道:“那就走吧!你驾车!”
他转身钻进车厢,想了想又钻出来道。“对了,快一点。姜大哥是府试魁首,九月十五还要面圣的!”
凌震口中应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姜风一眼。殿下会这么快改变主意,跟这个少年肯定不无关系。看来。这个少年也要另外重视起来。
府试魁首吗……
马车一路向着京城过去,这辆马车貌不惊人,速度却是极快,树木景物很快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后泄去。
姜风的意识边缘感觉到了一些新的明力波动出现,显然,凌震出来不止他一个人,还留了后备人手的。那些人会把刚才战斗的现场处理一下。虽然文先生的明心种自爆破坏了一半现场,但剩下的那些证据,也够周黄两家喝一壶的了。
虽然是想杀死自己的敌人。但姜风一点也不因为他们将要得到报应而高兴。周黄两家固然不是好人,伏流君那边又算得上了?
他的目光落在虎子身上,虎子正若有所思。发现后问道:“怎么?”
姜风问道:“从才归城到京都,比我想像中远多了。腾致他们能及时赶到吗?”
虎子也有点紧张,低声道:“是啊,他们也要上京面圣的,赶不及怎么办?”
凌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用担心,官道和民道不一样。只要他们走正规途径上官道。两天就可以到达。”
姜风放心了下来,轻声道谢。凌震也平和回礼。声音竟然颇为温和。
这一路平安无事,虎子和姜风一起坐着马车,天行驴的一条腿受伤,有点不太灵便。它被绑在马车后面,跟着两人一起被凌震带到了京都。
京都在群山包围之内,进京前,两人不约而同地探头,从山上往下看。
京都上方笼罩着厚实的云层,它遮蔽了都市里的一切情景,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够看出的,只有它很大——非常大。
虎子惊道:“这云是怎么回事?”它压得太低了,明显不正常!
凌震随口解释:“那不是普通的云,那是国级宝器障目罩的效果。这云其实不在京都上方,而在……”
姜风接道:“在看向它的人的眼睛里!”
凌震扬眉道:“姜公子对宝器也颇有研究?”
姜风道:“只是根据它的名字产生了一些联想罢了。不过……京都是有宝器师协会的对吧?”
凌震道:“当然,京都是朱天之都,第一大城市,怎么可能没有宝器师协会?”
姜风点头:“一会儿如果方便,请凌大人把我带到那里放下来。”
凌震有些意外:“你不陪着殿下一起?”
虎子的表情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了。姜风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殿下不是回家见自己的父亲吗?何须人陪同?”
……
……
最后一段路是下坡路,车行速度极快。
转眼间,它就上了正对城门的、最宽大的那条路。
这条路上还有许多其它的人、马、车,所有人保持着一个匀速,面对城门缓缓而行。
凌震却完全没有放慢速度,不知道他发动了什么机括,马车开始卡卡卡地发生变化。转眼间,从它两侧伸出了两只“翅膀”,上面有着庄重而清晰的图样。
一看见这图样,路上立刻有人叫了起来:“王车御行!”
说着,他跪倒在地,对着马车跪拜。这四个字同时惊动了旁边的人,越来越多的人跪下了,眼中充满崇敬。
马车丝毫未停,它在人群中疾行片刻,翅膀发出嗡嗡的微声,竟然乘着风滑翔了起来。
姜风看见,从前方的城墙上延伸出两条并行的光线。它在半空形成一条光路,这辆马车就在它的牵引下,凌驾于所有人的头顶之上。向着城里飞去。
光路下跪倒无数,还有很多人在对着马车磕头,嘴里喃喃念叼着“王上”的名字。
虎子俯视下方,眼中满是震动。姜风却迅速回过神来,用力拉了他一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听清楚,他们叫的是你吗?”
虎子喃喃道:“如果我继承了……”
姜风打断了他。再次问道:“他们叫的你是吗?”
虎子顿了一顿,突然间有如醍醐灌顶!
他们叫的不是他。只是一个位置!他在这个位置上时,这崇敬固然会冲着他而来。但要是他不在了,这些声音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他拥有的,始终只有他自己。他想那些人看见的。也只有他自己!
姜风见他明白,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虎子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们声音虽小,凌震在外面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回头看了一眼,露出深思的表情。
这叫姜风的少年,不仅强得超乎等级,看来对殿下的影响力也非同小可啊……
凌震回头道:“登天桥直通朱阳内城,现在出去不是很方便,不如……”
姜风才听他起了个话头。就在心里暗叫不好。他正要开口,凌震却没有继续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嘴,微微紧张的气氛弥漫了进来。
姜风跟虎子对视一眼。从车窗探头出去。
他们停在内城正中央的大道上,这里除了朝会或者祭典时以外,大部分时候都空无一人。两边的树修得整整齐齐,虽然高大,却不会遮蔽一点阳光。
烈阳无遮无拦地洒落下来,强烈的明力在大树与柱子间来回激荡。越来越强。
大道的尽头,就是烈阳殿了。
而这时。道中停着一辆马车。一辆深青色的、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帘低垂,在周围强烈明力的震荡下,仍然没有半点波动。
前方两匹玄黑色的独角兽角如碧玉,安静地站立着,像两尊雕像一样。
这辆马车姜风一点也不陌生。正是它把他从陆明镇旁边的无名小谷一直带到了林溪镇,见到了华苏。
重家的马车!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老人,他的穿着也跟这辆马车一样朴实无华,整齐得没有一点疏漏。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衣饰的用料全部都是大陆最顶级的用品,就连世家大户也难得一见的,却被他这样随随便便、朴朴实实地穿在身上。
凌震一看见这人脸色就变了,他勒停了马车,半天没有上前。
秋觉叶缓缓抬头,行礼道:“凌大人贵安。”
凌震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这才道:“秋管事您好。”
说起来有点古怪,对方只是一个管事,凌震却用上了敬语,对方也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凌震问道:“秋管事来此有何贵干?”
秋觉叶道:“我来接待一位贵客。”
凌震色变:“殿下是王上亲子,王上正等着见他呢!”
秋觉叶等他说完,这才道:“我并非为殿下而来。”
他向着凌震身后行礼,恭声道:“姜公子,久违了。”
姜风附在虎子耳边,跟他说了几句话,虎子连连点头,有点舍不得的样子。姜风拍拍他的肩膀,走下马车,道:“秋爷爷,好久不见了。”
秋觉叶的眼中泛起笑意,再次行礼:“我已经在此等候数天,姜公子在京都的一应事项,请交给我们来安排。”
姜风向他走过去,摇头道:“你们也太客气了。”
秋觉叶恭声道:“姜公子是我重家座上宾,这是份内之事。”
秋觉叶……是来接姜风的?凌震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风从他面前路过,走到青色马车面前,却一点也不敢阻拦。
姜风上了马车,突然转头道:“对了,天行驴……”
秋觉叶的双手笼在袖子里,恭谨地点头,走到凌震的马车后面,一抬手,捆扎着天行驴的皮带就全部断掉了。他轻轻松松地举起木驴,若无其事地回来把它放在车上。
接着,那辆马车就从朱阳内城飞了起来,消失在了天空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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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椎病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