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流民,岂是百人军队能抗衡?
若皇上目的是杀光百万流民,直接调遣大量军队绞杀即可,但流民也是大晋子民,被逼成寇,非他们本意。
若一开始瑞王仁慈安抚,又哪里会造成这种无可挽回局面?
流民成贼,杀光抢夺,无恶不作,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陈谦怀就想,流民作恶根源,就只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饭,有件衣服穿,能好好活着,谁也不想去杀人夺食。
那只要想办法满足这两点,兴许能把愤怒流民平定下来。
陈谦怀并没有说带领手下一百人马硬战,而是进了城,劝官员开仓放粮。
此举当然被驳回了,瑞王的人还不知瑞王下场,只以为坚守下去,赢了就立功劳。
“开仓放粮?此等粗鄙愚蠢的方法,也唯有你们这种四肢发达之人才想得出!喂饱了贼寇,好让他们有力气攻打进城吗?愚蠢至极!”
自古文官与武官不对头,何况陈谦怀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百夫长,手下才一百人,官员信服他才怪。
陈谦怀并不气馁,带领手下,兵分记录,奔走相告,逐一给城中百姓做思想工作。
让大家捐出多余衣物,一起劝服官府人员,只要万众一心,官府顶不住压力,必然同意陈谦怀意见。
然,就这个奔走相告的工程,就耗费了六七天时间,后来城中百姓被劝服,集体逼到官府门前,求开仓放粮。
官府人员闭门不见。
陈谦怀怒极,当即领着一对人马破门而入,刀子加到官员脖子上,威胁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无奈之下,官府人员不得不开仓放粮。
以为如此就大功告成?
事情没那么简单。
流民对官府人员早已经不信任,轻易开仓放粮,打开城门,必然引发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需得有大量军队出面镇压,才能维护秩序。
陈谦怀单枪匹马回了军营,请求支援。
此时,将军那侄儿已成了通州副将,主将不在时,他最大,直接把陈谦怀凉在门外,见也不见。
这日天气灰蒙蒙一片,犹如偌大真相被掩盖乌云之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能不冤屈么?
陈谦怀为何隐姓埋名离家出走?为的不就是立功勋,翻身做自己主人,去寻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好不容易瞧见曙光,又生生给人掐断,他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全数白费,如何不愤?
若是可以,他真想直接杀了眼前这个副将。
仗着是将军侄儿,好吃懒做,连弓箭都拿不好,敌人一个没杀过,就平白无故抢夺别人功劳,那都是他带领手下用命换来的功劳。
一百个人的努力,全让他一个人占了!
如今大局当前,还计算个人得失,陈谦怀忍无可忍,恨不得刀架对方脖子,逼迫出兵。
但军营可不是官府,轻易就能闯入,陈谦怀连大门都进不去,更不用说突破那重重士兵了。
可谓是新仇加旧恨,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突然之间,陈谦怀一个计上心来。
入夜时分,副将周遁带几个人外出巡逻,期间独自去解手,然后就被人套了麻袋,闷头暴揍一顿。
周将军回营时,看到的就是被打得门牙都掉了两颗的侄儿,脸都肿成了一头猪,腿也被打断了,当即大惊,问是什么情况。
周顿看到亲叔,当即就嚎起来:“鼠,你要替握做主啊!一腚是陈百忽长!”门牙漏风,都吐字不清了。
周将军吃力听完,皱眉道:“你怎知是他?”
随即有人把陈百夫长过来求支援的事情说了。
加上侄儿夺人功劳的事情,周将军当即就断定是陈百夫长所为了,当即大怒朝外走。
“把陈百夫长给我抓起来!”
陈谦怀可没那么傻,待在原地等人逮,先回了城里,回头再想办法求支援。
结果第二日周将军就带着人马去城里抓陈谦怀,起初大家还以为是来支援的呢。
谁知周将军只说要问罪陈百夫长,当众把他抓起来,就要打军棍,警示他人。
陈谦怀寡不敌众,被当众抓住,却不服道:“通州城内忧外患,如今外患已除,内忧需军队出面调解,你不作为,还要问我罪,敢问我有何罪?”
周将军可不听辩解,“军令如山,你不服从安排,此为罪一;为泄私怨,夜打副将,此为罪二,最三……”
还未说完,陈谦怀就冷笑:“是何私怨,将军敢说出来吗?”
所谓私怨,就是副将夺人功劳,如此私怨,周将军如何肯说?怕陈百夫长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当即就道:“今儿问你罪,便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本将军不与你多废话,来人,行刑!”
陈谦怀被人按在长凳上,军棍眼看要打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随风之声由远及近。
“好一个替天行道!好一个为民除害!周井曹,你身为四品常设将军,当年跪于圣上跟前,说会保家卫国,力求国泰民安,事到如今,外患暂除,内忧在前,你置若罔闻,何为保家,何为卫国?周井曹,你愧对圣上信任,愧于天,亦愧于人!”
阵风疾劲吹过,来人声音,一字一句,随风入耳,透彻心扉,闻着无不震动,朝发声处看去。
军队人马自动让出一条道,只见高头大马上,那人一席玄色锦袍,君子如玉,风光霁月。
周盾有眼不识泰山,见有人如此直呼将军其名,大逆不道,当即呵斥:“来者何人?竟敢如此直呼将军名字,简直大胆,来人!”
周盾漏风的门牙不知用什么堵住,如今说话倒是不漏风了,只肿得跟猪一样的脸还在。
周井曹却不发声,而是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来人,看到最后,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被摁于长凳上的陈谦怀看到来人,失声道:“侯爷?战神晋安侯!”
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陈谦怀眸中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周井曹却如临大敌,当即上前作揖见礼:“末将参见侯爷!”
楚胤翻身下马,却看也不看周井曹,而是三两步抵达陈谦怀跟前,摁住陈谦怀的人忙放手,任其扶起。
“侯爷。”陈谦怀眼眶有点发热。
离家这么久,孤身一人闯到今日地步,历经各种心酸苦楚,如今见到曾经最崇拜的人出现,情绪只控制不住了。
这是他的信仰啊。
危急关头,他的到来,就代表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