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看出了林幻的不安,眉宇微皱,道:“本侯是有些话要同你说,你不用害怕,坐吧。”
如此,林幻才在晋安侯对面坐了下来,她坐下之后,垂着眸,放在桌下方的手不由得搅着手里的帕子,心中猜疑不断。
好在楚胤也没钓着她情绪,又开口了:“林幻,先前中秋诗会,你所做那首诗,得了楼夫子青睐。”
林幻下意识抬头看了楚胤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晋安侯知道那首诗不是林瑜作的,但他没有证据,所以拿她没有办法,才对她这等欺骗大众的行为很是不满。
因着那份不满,处处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林幻也不在意,她又不追求他的满意,只想着能躲多远算多远,只没想到他今天找她来,当面摊开说了这事,又提及了楼夫子,不知寓意何在。
楼夫子青睐那首诗,然后呢?
楚胤继续道:“在世人眼中,那诗句是林瑜所做,夫子也这般以为,所以他原想收林瑜为徒。”
林幻瞪大了眼睛,她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茬,楼夫子在文坛地位很高,而大晋又注重文人,若能当他徒弟,身份地位都可以跟着提上一提,是很妙的一件事情。
难怪当初作诗过后,大家都散场了,楼夫子会过来同她们说话。
可是最后楼夫子为何没有同她们提及此事,想必就是晋安侯从中作梗了,而他为什么要从中作梗,林幻也猜到一二。
那首诗毕竟不是林瑜作的,若楼夫子收了林瑜做徒弟,就是被骗了,晋安侯明知真相,又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幻咬唇,即便当初不是林瑜上场,而是她上场,她也不敢去做楼夫子徒弟的,终究不是她的才华,当不起楼夫子徒弟。
把诗一作,就潇洒转身,夺得了尊重和名声,就足够了,更多的荣耀她也不敢拿。
林幻此时脸上的心虚忐忑和自责,虽然有演的成分,但也有真实情绪,楼夫子如此看中,她是真心虚不安。
楚胤只把她的神情看入眼底,小姑娘一幅做错事被长辈批评的自责表情,可见是心中有在反省,懂得反省就代表其诚意。
楚胤从前没有深入了解其处境,故对她行骗行为不满,更是质疑其人品,却从未思考过她那样做的原因。
对其有所改观,是秋山救珠儿一事,让他看清了某些事情,纵然她有一百个不好,但危急时刻也能奋不顾身救人,光是这点,很多人就做不到。即便是他,倘若不是至亲之人,他也不会奋不顾身去救别人,毕竟他还有更重要事情去做。与个人生命比起来,大晋山河自当更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林幻的舍己救人品德更难能可贵。
加上今时今日,她们姊妹被编排,明明她们什么也没做,也没错,只因身份卑微,就要遭人诟病羞辱。楚胤算是真正意义上见证了她的艰难和不易,她想要求得的东西,于别人来说轻而易举,对她来说,十分艰难。
若她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不说会不会成功,已经先被世人鄙视淹没了。
周景臣说得也没错,那些世家闺秀,纵然身份尊贵,其品德又高尚到哪里去?
达官贵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何至于要求她做到,岂不是强人所难?
也难怪她每次见到自己,都一幅怯怯表情。
想到这里,楚胤表情稍有缓和,开口道:“你莫怕,本侯此次找你来,不是要问责,是有些事想提点一二。”
有什么区别?林幻心中吐槽,哪次不是说要提点她,结果哪次不是变相的批评和教训?搞得她都有了心里阴影,每次见到他,心里本能反省就是自己是不是又哪里做错被抓到了。
不管心中如何吐槽,面上也要作出谦虚诚恳状:“侯爷请说,能得侯爷提点,民女荣幸之至。”
楚胤道:“如你所说,你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嫁入高门,以求庇佑与安宁。如今本侯愿为你提供更好的道路,往后你无需算计那些阴谋诡计,你可愿意?”
有条件,谁不想好好做人?她原先没有条件,那如今他就给她条件。
林幻听了之后十分不解,他这是要帮她?他受什么刺激了?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出要帮的?
“民女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楚胤道:“本侯会告知夫子实情,道出那诗句为你所做,让他收你为徒。做了夫子徒弟,你们的身份就不会遭世人诟病了。”
林幻差点没忍住站起来,有晋安侯作保,告诉夫子实情她不担心会被问责之类,但是要做夫子徒弟,那责任就重大了,传授解惑是小,据说楼夫子从前只收过一个徒弟,就是晋安侯哥哥,如今要收她为徒,这压力太不说,关键是夫子百年之后她要接受其衣钵,这她做不来。
林幻用了先人们的诗句在这个世界出彩,已经算是骗人一桩,但她并不打算一辈子骗人,做了夫子徒弟,可不得一辈子骗人了?
万万使不得的。
但话却不能说得这么直接,林幻心中百般斟酌,最后才谨慎开口道:“民女能否先问一句,侯爷为何要帮我?民女何德何能,实在是惶恐不安。”
楚胤道:“其一,算是报答你救珠儿的恩情;其二,本侯惜才。”
原来是这样,知道了原因,也好做解释了。
“民女救珠儿,实在是意外为之,侯爷这般厚重答谢,民女心中有愧。再者,民女才华疏浅,做不了夫子徒弟。所以侯爷好意,民女谢过了。”
楚胤淡淡蹙起俊眉:“你救珠儿一回,要如何答谢,是本侯意愿,你无需有负担。再者,能做出那样诗句,已非常人所能,林二姑娘无用谦虚。”
真不是谦虚,她真没有那样的才华。
林幻咽了咽口水,吃力解释道:“其实,民女是没有那样远大的理想与抱负,做夫子徒弟责任重大,民女担不起,民女只是想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而已。”
反正最后一句话,十分符合她的背景与追求。
楚胤沉默了一会,他何尝不知做夫子徒弟责任重大,否则也不会谨慎这么久,到今日才下定决心,但她既没有这方面心思,他也不能强人所难。
又道:“若不走这条路,便只有重阳节夺魁,才能改变你们姊妹目前处境,但上次中秋节你替你姐姐作弊,夺得第一,难不成你这次还要故技重施?林幻,我放过你一回,不代表我能放过你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