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战阵如斯
如今战场上的情形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满面兴奋，准备发动最后一击彻底干掉汉军的田彪，转瞬间就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眼见着杨再兴的骑兵就要杀到，田彪惊怒交加，当即便要亲自操刀子砍人，却被一旁的郑之瑞一把拉住，郑之瑞是田彪的亲将，也是现在唯一在他身边的领兵将领。
郑之瑞急道：“千岁万万不可亲自对敌，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我们胜利在望，万一千岁有个闪失，则大军乱矣，还是让末将前往抵挡，千岁速退！”
郑之瑞说的是西汉时期的典故。
当时汉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骑，并车閴辔。上曰：“将军怯邪？”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柰高庙、太后何？”
从此以后，‘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就成了战阵上的一条惯例。
作为一个主帅，带头冲锋固然可以极大的鼓舞士气，但是万里有一出个闪失，对大军无论是指挥还是士气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虽然这种惯例偶尔也会被打破，比如昔年后周世宗柴荣攻打北汉，在高平之战中，柴荣就曾经以皇帝之尊头一个带队冲锋。
但是当时柴荣这么勇敢也是被逼的，彼时郭威已死，柴荣刚刚继位地位不稳，内有郭威的外甥李重进、女婿张永德这两个潜在的政敌，外有强敌环绕。
北汉的刘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准备以小博大吞了后周。
当时的辽国还派大将杨滚率领一万骑兵和六万部族军队，号称十万大军驰援北汉。
北汉大军的入侵，对于刚到大堡的柴荣来说，不仅是一场危机，更是一次挑战。
如果他赢了，那么柴荣将在后周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地位，但如果他输了，那么他这个皇帝恐怕也就算时当到头了
所以，这一战不仅决定了柴荣的地位，也决定了后周的生死。
结果就是，在高平一战的时候，后周的军队已经被强大的敌人吓破了胆，居然没一个人敢出战。
柴荣在万般无奈之下，也放弃了生路，干脆一个人挥舞着宝剑孤独的冲向敌军，当时他的心里可能想的就是，与其大败逃回开封被政敌杀了，死的窝窝囊囊，还不如壮烈地死在战场。
当时的高平，只见两军对垒，只有一个身穿龙袍的人，单人独骑的冲向敌阵，可谓悲壮之极。
也是老天保佑，柴荣的这种行为刺激了后周的将士，当即也跟着他冲锋了起来，最终一场大战后周完爆了北汉与契丹的联军，也让柴荣一举奠定了后来北宋统一天下的基础。
所以说，不是万般无奈之下，主帅绝不能亲自冲阵。
王伦在高丽对战女真也是如此，为什么阿骨打不会亲自上阵？因为当时女真无需阿骨打亲自上来，已经可以做到破敌制胜。
为什么王伦要亲自带头冲锋，因为汉军没有大金的那种力量，可以说，王伦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现在的战场优势在大顺一方，死马当活马医的应该时杨再兴，而不是田彪，
现在的汉军明显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是孤注一掷的拼命行为。
田彪是顺军的主帅，是秦王，这个时候就是细瓷器，完全没必要去硬撞烂瓦片，否则一旦有什么闪失，搞不好就将现在的大好局面给葬送了，来一个汉军不胜而胜，大顺不败而败。
田彪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道：“好，之瑞，此战胜后，你就是头功一件。”
让人卖命，总应该给人家点补偿。
很明显这次是汉军最后的挣扎，只要将他们这次的进攻给抹杀了，杨再兴再无逃生之路，但是困兽犹斗，猛兽临死前的反扑也是最为凶猛的，就像黄蜂尾后枕，这一针扎下去，无论敌人如何，黄蜂都难以再有生路，但是这一针也是最毒的。
郑之瑞去挡杨再兴这头疯虎，虽然不至于说是九死一生，但也是危机重重，田彪说日后给他首功也丝毫不过分。
郑之瑞叫道：“末将谢过秦王千岁。”
说罢咆哮一声：“弟兄们，跟着俺老郑，干掉汉狗！”
随即一拍马尻，也是头一个冲了上去。
骑兵对战，绝对不能静等对方的冲击，特别是汉军都是铁甲重骑，己方多数都是轻骑。
否则静待的轻骑对上狂奔的重骑，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杨再兴手中一杆长枪，一马当先，面前便是黑压压无数士卒——郑之瑞已经杀过来了，杨再兴毫不犹疑，直往人群一头扎去。
杨再兴也是天波杨府之后，继承了先辈勇武，面对战阵，毫不犹豫。身后铁骑，更是没有一人拖沓，兵器往前，马步毫不停歇。
大顺的军汉个个瞪大了双眼，看着快速冲向自己的马匹，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惧怕。却是惧怕也无济于事，唯有伸出兵刃去挡。
卜一接触，大顺阵中，瞬间人仰马翻，无数人刀兵还在手上，人已经腾空飞起。如此马速，哪里是人力能挡。
杨再兴手中长枪左右刺杀横扫，座下更有全军最好的一匹健马，连连撞飞无数人。
便是这第一波冲击，立马给后续骑士争取了巨大的空间。一队一队的铁甲闯进了贼兵的大营，寨门之后，越来越大的空间被冲击出来。
各处都是呼喊惨叫，血肉横飞。
便是田彪也大惊失色，战阵如斯，田彪也是第一次得见。”
田彪口中呼喊：“挡住这些汉狗，挡住他们，只要挡住了他们这次进攻，汉狗必败。”
只见这些汉军骑兵如野兽一般，不断打马冲阵，落马者也是立马爬起来厮杀，便是身受重伤者，也丝毫不减厮杀的威势，拼命往前。
大顺士卒，人人奋勇，却是依旧节节败退。
铁骑重甲，蹄子砸在地面之上，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