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赐,皇上却不一定会赐。
毕竟,他是降臣。
而步玉郡,即便没有官职,没有诰封,也还是北烈丞相府的嫡出小姐,那身份可非一般。
皇上没有立马开口,他只是看着赫连西容,问,“镇西王想求娶步小姐?”
赫连西容笑道,“实话说,本王也不是非要娶这位步姑娘,实在是没办法。刚刚邪王提前离席,应该不是去散酒气,而是猜到了步小姐要进来向皇上要封赏,而这个封赏,是要嫁他为侧妃,他爱曲尚歌,这不是北烈之人知晓之事,就是莫讫,也深知他的情深。他没法娶除了曲尚歌以外的女人,但又不想让皇上为难,让率军而归的步将军为难,所以,他离席而走。本王与邪王也算打过交道了,本王对他很敬重,不单敬重他的情深,还敬重他的为人,是以,不想让邪王为难,而本王正好也缺一位王妃,上一次本王来挑选王妃,没有选到,这一次,皇上不会再让西容空手而返了吧?”
他这话说的俏皮,又颇有点埋怨的意味,皇上听出来了,各大臣也听出来了。
步封钰立马回首,看着他道,“镇西王……”
赫连西容笑着打断他的话,“步将军应该跟随邪王很久了,对他的性格理当比本王认知更深,如果你妹妹不打消这个念头的话,怕是北烈,永无她立身之地了,再者,本王也是皇亲国戚,娶她,也不算辱没了她,难道步将军认为,我莫讫皇室,连你一个步丞相的嫡女都高攀不起?”
在这么一个关键议和的宴席上,谁敢说他一个莫讫皇室之尊高攀不起一个丞相之女啊?那不是明摆着想挑起两国事端吗?
步封钰脸色一沉,道,“本将军不是那个意思。”
赫连西容就道,“那步将军想与本王说什么?”
步封钰抿抿唇,又抿抿唇,无奈地向他一拱手,却是不应话,转而看向步丞相,“爹。”
步丞相看他一眼,站起身,向皇上行礼道,“全凭皇上作主。”
步玉郡闻言,身子一颤,她忽地一下子把身子扭了个方向,却依然是跪着的状态,震惊地看着她爹,“爹!”
步丞相冷眼看着她,道,“皇上面前,你休得再放肆!”
要说这个北欧,看着是皇上坐在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但实际上,步老丞相清楚的很,掌着国家兵权的,只是邪王。
在曲尚歌没有归来的那一年里,步玉郡怎么缠着邪王,他都不管,因为,他也想攀上邪王这颗大树,他女儿如果有能力让邪王动心,嫁入了邪王府,当了邪王妃,他当然是求之不得,所以,对于她的行为,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一年两年过去了,邪王非但没有动心,还非娶曲尚歌不可。
如今,邪王妃已经有了,邪王又那般宠爱王妃,即便他受制于圣旨,娶了郡儿为侧妃,郡儿也会白白的受气,倒不如,嫁给镇西王,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王妃。
再者,莫讫也算是大国,地位并不比北欧差。
步老丞相想的很周到。
步封钰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但比起步老丞相,他还是挺舍不得这个妹妹的,他蹙蹙眉,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
皇上见步老丞相都这般说了,自然冲着赫连西容道,“既然镇西王喜爱,步爱卿又深明达理,那朕就顺应了这桩美事。”
步玉郡惶恐惊道,“皇上,臣女……”不嫁!
不嫁二字还没有说出来。
步封钰一下子将她提起来,对皇上谢罪道,“臣先带她下去。”
皇上看都没再看步玉郡一眼,只挥了挥手,“去吧。”
步封钰强行接着步玉郡,把她拉出宴席大厅,一出来,步玉郡就怒地甩开他的手,恨声道,“哥哥!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邪王!”
步封钰冷冷瞪着她,“知道又如何,王爷并不喜欢你!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打王爷的主意,你偏不听!”
步玉郡眼眶红了,一瞬间可怜之极,“你只是喜欢邪王而已,我没想抢了王妃的位置,也没想抢了王妃的宠爱,我只是,只是……”
步封钰毫不留情地打击她,“就算你想抢,你也抢不来。”
说罢,他转身就走。
步玉郡伸手拽住他,“哥哥,你不想嫁给那个镇西王。”
步封钰道,“你刚如果不冲进来向皇上讨封赏,他哪里有这个机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上已开了口,难道你还想让皇上失信于天下,失信于莫讫使臣?”
步玉郡一噎。
步封钰看她一眼,终是心软地叹了口气,“这个镇西王,虽然看上去不大靠谱,但他的为人不错,娶了你,即使不爱你,也不会亏待你。”
赐婚风波闹完,宴席也快结束了。
北欧炎弘带着曲尚歌回到王府,苏清婉在宫里逗留了一小会儿,主要是,宴席一散,那些大臣的女眷们都知道了皇上今天做了媒,为刑北与苏清婉赐了婚,也为步玉郡与赫连西容赐了婚,所以,苏夫人就被围住了,苏清婉自然也一同被围住。
东方琴无事,趁着袁吉珊出恭的空隙,一个人带着丫环出了宫。
偏不巧,在宫门外一里地的地方,遇见了苏逸的马车。
苏逸挑开车帘,冲她笑道,“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东方琴摇头,“不用。”
苏逸就对车夫说,“停车。”
车夫看他一眼,提醒,“老爷让奴才安全把少爷送到府。”
苏逸瞪他,“那我爹可有交待你,不许我半路下车?”
车夫摇头,“没有。”
苏逸笑,“那不就得了,你停着,我走一会儿,你如果怕我爹怪罪,只管跟在我身后就是。”
车夫想了想,将马车停住。
苏逸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东方琴身边。
东方琴嫌弃地拉着丫环的手,往前大步而去。
苏逸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边跟边道,“这大半夜的,你如果不怕被打劫,就这般走着。”
东方琴扭头哼道,“在盛京城中,谁敢打劫我?”
苏逸挑挑眉,“我啊。”
东方琴乐呵了,她笑道,“你?”她上上下下把他看一遍,最后,鄙夷道,“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能打劫我?”
她用鼻孔出气,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苏逸也不气,只笑道,“我今天如果真把你劫下了,你可别再耍赖,乖乖嫁给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其实,苏逸没有武功,但他出身于苏大学士府,那脑袋,不是白长的。
他敢说这话,就定然有办法制住东方琴。
而东方琴,对他一向是瞧不起的,原先的好几次,他们也有过这种赌约,但都是她赢,苏逸输,所以,这一次,她也没放在心上,只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点头道,“好啊。你若真能劫下我,嫁你又何妨!”
苏逸顿时拍掌道,“说话要算话,这里可有这么多证人呢。”他指指她身边的丫环,指指车夫,又指指他的小厮,“他们都是证人。”
东方琴哼道,“谁不算话,谁是小狗。”
苏逸看着她,蓦地一笑,“那就开始吧。”
东方琴跟着曲尚歌学了点皮毛功夫,虽说是皮毛,但曲尚歌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那一点儿皮毛功夫也足够应付苏逸了。
东方琴眼睛一抿,提起体内的真气,运行于脚下,然后,轻功一跃,竟飞奔数里开外。
苏逸往她瞅一眼,只一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苏逸淡淡地拿出扇子,扇了一扇。
小厮焦急地看着他,“少爷,东方姑娘已经不见了!”
苏逸款款而走,不急不燥道,“爷我看见了。”
小厮呆道,“那你还这般悠闲?”
苏逸看着远方黑漆漆的路面,笑道,“她走不远的,这路面这般黑,她即使轻功了得,也要走一程落一程,在她回到府前,我只要抓住她就行了,不急。”
不急?
小厮忍不住翻了翻眼,这么个功夫,东方姑娘应该已经到府了吧?
人家一纵数里,你这是一步一个脚印。
但想是这般想,看自家少爷那般气定神闲,他也不多嘴了。
苏逸散慢慢地走着,方向却不是回苏大学士府,而是去东方将军府。
东方琴确实如小厮所说,早早地回到了将军府,可是,她刚从高空落在墙头上,兜头就被一张网网住了,然后,很悲催地,跌了下去。
她立马大呼,“来人!来人啊!”
可是,这么个时间点,又在是高墙外面,压根没有守卫,也没有人,当然,也就没有听到她的呼叫声。
她气的大嚷,“哪个见鬼的这般捉弄本小姐,等本小姐抓到,非抓了你的骨头不可!”
她蹲坐在地上,伸出手,试图把这个网扯破。
可是,这网看着纤细,却结实如轫草,用手压根没办法弄断。
东方琴手掌都磨出血丝了,依旧没有把那丝网撕破,她只得泄气地仰天长叹,看着头顶那黑漆漆的夜幕里点缀着的满空星辰。
等苏逸慢腾腾地走到东方将军府,看到的,就是她的这副样子。他走过去,一下子就挡住了她头顶的视线。
东方琴看着面前的大团子锦服衣袍,将眼睛往上提了一下,就对上苏逸闪闪发亮的带笑眼。
她怒道,“是你下的网对不对?”
苏逸点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