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悄然降临,夜色终于肯为绳城暂时遮挡住那些,堪比地狱场景的人间惨状了。只是夜空中的那皎皎明月,却依旧残忍的照亮了人间的部分黑暗…
城外的断壁残垣,地上枯骨。
城内的哀鸿遍地,婴孩啼哭。
百姓绝望之下所发出的惊悚声音,在没有日光的陪衬下显得越发凄凉。那些已经吃死人肉吃习惯了野狗,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竟也恢复了些许狼性,纷纷冲着天上的银盘,散发出一阵阵渗人心脾的嚎叫…
在这不伦不类的狗叫声中,绳城里一户姓马的人家,此刻借着月色,悄悄把自家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随即,一双漆黑的眼睛便顺着这道间隙,开始向外四处打量起来。察觉到此刻四下无人,眼睛的主人暗自咬了咬牙,随即一个闪身,便飞快的走出了自家房门。
‘吱呀~’
即便男人已经足够小心,但陈旧的木门依旧在男人小心翼翼的手下,散发出了令人牙痒的摩擦声。把本就紧张的男人,又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男人额头上冷汗直流,硬着头皮飞快的把门重新关好,然后便扶着自己身后的药箱,头也不回的快步跑出了街道。
尽管男人觉得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小心,但孰不知,阴影中此刻正有好几双眼睛早就在等待着他。一看到男人出门,便立刻紧跟了上去…
不知是何原因,黄历中所写的时节,总是与现实当中的气候有些不符。这在秋冬时节显得尤其明显。
即便因为打仗,城门口出入盘查的十分严格。但城门的门禁,此刻却依旧还延续着夏季时的时辰保持着开关。尽管此时因为昼短夜长,城门口早就因为天黑而没什么人了。
但看守的士兵们却依旧大开着城门,一边打着哈欠,饥肠辘辘的等待着值夜班的换岗人员。一边估算着时辰,准备卡着时辰关门,好结束自己这一天的例行公事。
“等一等,别关门…”
就在士兵们在伍长的带领下,准备合力关门的时候。一道男人的声音渐渐从远方传了过来,语气十分的焦急,似乎像是有什么急事。
“呦!我倒是谁…这不是马郎中吗!?”
领头的伍长借着城门口附近的篝火,这才认清了来人。结果发现来人自己不但认识,而且还颇有纠葛,便对手底下人打趣道:“快!大人来啦!快给马顶,马郎中行礼!”
“哈哈…”
“快看!马庚的好弟弟来了!”
“哈哈…哈…”
“小人给郎中大人行礼!”
士兵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翻,纷纷用自己最滑稽的动作,来给眼前的这位‘郎中大人’行‘大礼’。
马顶费力的背着自己的药箱,之前因为害怕成门提前关闭,所以几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此刻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眼前这帮士兵拿自己逗闷子,马顶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也明白,此刻自己是‘人在屋檐下’,所以只得赔笑的说道:“小人马顶,见过几位军爷…”
“别呀!您怎么也自称起‘小人’来了!?”
带头的伍长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用极为夸张的语气接着说道:“您是谁啊!?您是咱们绳奉县县衙师爷马庚的好弟弟,平日里拿鼻孔看人的爷,今天您怎么这么谦虚了?”
马顶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知道自己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现在马庚倒了,这帮人也开始找后帐了…
“几位军爷,在下接到了一个急诊,要出城一趟,还劳驾几位军爷…给行个方便…”
“哈哈哈…”
“哈哈…”
几名士兵听他这么说,便笑得更加放肆了。
带头的伍长大声笑道:“哈哈…能劳驾您马郎中给人看病,这得是病得有多厉害啊!?”说着,便眼睛一转,自顾自的猜测说道:“难不成是哪位老爷们怀孕要临盆了!?特意请您去当产婆?”
“哈哈哈…”
“哈哈哈…”
马顶脸涨得通红,他之前在绳奉县哪受过这种气?看着众人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便高声说道:“请各位行个方便!”
“……”
“……”
伍长看对方这会儿真急眼了,便逐渐收起了笑容。转而玩味的说道:“您要出城也可以…不过按规矩,得搜身!”
马顶知道现在是在战时,这帮兵有这个权利。不得已只得展开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
“哼!”
伍长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几名士兵狠狠的一摆手。朗声说道:“弟兄们,给咱们马爷搜搜身子!”
“是!”
伍长说的果断,士兵们也答的决绝。
几人凶神恶煞的就把马顶给围了起来,一名士兵从身后覆住他的双手。其余几个有解腰带的,有扒上衣的,还有扒裤子的。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马顶给扒了个精光…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你们这么搜身的吗!?”
马顶急了,此刻的他除了头顶上的发簪之外,全身上下与刚出生的婴儿无异。
“必须得嗖的彻底!要不然你写些什么纸条塞在身上,跑出石关外资敌怎么办!?”
伍长说着便拿起马顶的药箱,也不管里面有什么瓶瓶罐罐。粗暴的一股脑儿全都倒扣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一地,也不知打碎了几个药瓶。
“我的药!我跟你拼了!”
马顶眼看自己那么多上好的药全都糟蹋了,当时就急了眼。也不管自己身上穿没穿衣服,跳着脚的就要跟伍长拼命,结果立刻就被其余几名士兵给摁在了地上。
“药?你现在知道心疼药了!?”
伍长露出真实面目,几步走过去,一脚就踩在了他脸上。压抑在内心深处不知多久的情绪,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恶狠狠的冲他大声吼道:“你的药是给人吃的吗!?前些年…我们那么多兄弟在下乡征粮时受了伤,可你当年是怎么做的?就因为我们那些兄弟给不起你药钱,你他娘的宁可喂狗都不给我们吃!就你这种人也配行医?呸!”说罢,便直接一口浓痰吐到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