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言在山上发布自己命令的时候,渊国阵营里,此时已经在将军们回营后慢慢安稳了下来。开始逐渐收拢败兵,并号召四散而逃的散兵,让他们陆续回营。
与醒言在山上的杀伐果断不同,渊国军营里的将军们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升上来的。他们的权威早就刻在了士兵们的骨头里。
这些官长们很清楚,自己手下的这些兵并不是真正要逃。而是主帅阵亡所导致的恐惧反应,等他们自己冷静下来就应该明白,回军营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果然,等最开始的惊诧过后,很多士兵都开始回过味来。知道逃跑是个死,自己在渊国的亲人们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一个个的又都跑了回来,但这并不代表着就万事大吉,至少渊国军营里面的将军们,此时一个个的都愁眉苦脸,面若死灰。
“唉…这个叫吴醒言的小王八蛋是从哪蹦出来的!?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应国军队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贺把总把自己的佩剑狠狠地往旁边一摔,赌气似的坐在那,说道:“他娘的,小小年纪下手真狠…”
此次渊国这三千大军主要是由三位将军带领,主帅自然是夫姚,其他两位副手分别是,韩,程两位将军。韩将军在攻打城关的时候已经阵亡,仅剩的这位程将军也在攻城时深受重伤昏迷。
程将军名叫程守长,此时在回营之后他已经慢慢清醒了过来。在听完手底下人汇报完详情之后,便坐在那儿看着夫姚的尸体,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发呆,眼神空洞的如同死人一般。
“守长,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贺把总名叫贺同,抡职位比他矮一级,但两人是同期入伍的兄弟。平日里也没那么多讲究,都是以姓名互相称呼。
“……”
“你怎么啦?我问你话呢!?”
“……”
“你现在是咱们营里最大的官,你得赶紧拿主意啊!”
“唉…我刚刚为什没死在城墙上…”
“你他娘的说什么疯话呢!?”贺同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没好气的冲他扔了过去,想把他砸醒。
“完了…全完了…”程守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的喃喃道:“三千军士现在剩的不到两千…全军损失过半,主帅又死了…唉…石关我们是攻不下来了,就等应国的大军一到,咱们就都去见姚帅了…”
贺同是属于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日里最看不惯那些喜欢唉声叹气的人。此时即便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还是心中有气,倔强的说道:“咱们不是还有两千人吗?我看未必就攻不下来!等再过一会儿,等败兵收拢的差不多了,我再带人上去试试。”
“没用了…”
程守长虚弱的一抬手,指了指自家军营里那光秃秃的旗杆,无力的说道:“军心已失,再多人也无用了…现在对面正因偷袭我方得手而士气高涨,个个以一当十,你再看看我军…”
程守长环顾了一下四周,沮丧的说道:“你听听,军营里除了受伤士兵的哀嚎声外,还有一个说话的吗?”
贺同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随即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真的如同程守长所说的那样,军营里所有人基本上都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的坐在那,场面安静的吓人。
“那…那也不能在这等死啊!”
贺同有些着急,赶忙走到他的跟前,摇着他的肩膀,急切的说道:“这可都是我军的精锐,可绝不能全折在这里!”
程守长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得在心里不停的强迫自己去想办法。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按时间推算,我军现在决不能原路返回了…应国的那些败兵即便走的再慢,应该离这里也不远了…唯一的办法…”
贺同着急的问:“怎么样啊?快说呀!”
“拿地图来…”
贺同赶忙起身去翻找地图,找了许久才从夫姚的尸身旁找到了那张带血的羊皮地图,随即赶忙拿着它走到程守长身前。
程守长在地图上观摩了许久,指着地图上一个小点,说道:“从地图上看这个地方相对易守难攻,离我们这里也不算很远,我军暂时撤到这里…也许就能错开应国的败兵,只要固守待援,等我军的主力一到,就一定能找到机会与我军主力汇合。”
贺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也是颇为犹豫。根据地图显示,程守长所指的这个点是一处山涧。路口狭小,四周全是丛林,适合隐藏。更重要的是,涧中有水,足够大军饮用。这样一来,隐蔽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什么问题。
“老贺,接下来就全靠你了,我是活不成了…”
程守长面若死灰,宛如油尽灯枯一般。对他说道:“我伤势太重,此次部队是急行军,我不可能跟着你们一起走…”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放心,我等会儿让人折几根树枝,给你绑个担架…”
贺同这话还没等说完,程守长便打断了他;“不只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势…这次败的这么惨,咱们督帅的亲弟弟又…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到老贺那同略带迷茫的眼神,程守长吃力的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沾着血的粗布,费力的用一块木炭在上面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继续对他解释道:“咱们得到的命令是拿下石关,阻击敌军败兵,而现在不单是石关没拿下来,主帅又死了…更重要的是在未经请示的情况下,私自撤军…就算是我能活着回去,照样也是活不了…”
程守长的意思很明白,这件事总得有个人背锅。而他是仅剩的将领,军法只会拿他试问。
“老贺,这个你拿着。”
程守长虚弱的抬起手,将那块写完字的粗布扔到了他的怀里。继续对他说道:“而你不同,你是按照我的命令撤军的,这上面是我亲自写的手令,你拿着它等回营之后交给都帅,想必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贺同看着手中那份沾有血迹的手令。心里边很不是滋味,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那我带人走了,你怎么办?”
程守长微微一笑,带有几分解脱的说道:“营里还有不少伤重致残或者是昏迷不醒的伤兵,你把他们留给我…我在这里布置假象,或许还能迷惑他们一阵子…”
程守长看着天边的夕阳,似乎很是迷恋眼前的这副景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西面的山坡,对他说道:“等太阳一落山,你带领大部队顺着西面,贴着山坡走,千万不要让他们给发现了。”
夕阳血红色的光芒照射在贺同的脸上,替他遮掩了即将流出来的眼泪。贺同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中的悲痛。把手令往怀里一塞,然后便转身下去布置了,至始至终没再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