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在被放逐时,身体其实一直在发烧。伤口二次感染不说,身上还要带着沉重的木枷行走。几乎可以说是每走一步,后背就会挤出一些脓血来。
好在吴承嗣会办事,他很清楚,吴家此时的小命就交在押送他的两名衙役身上了。在吴家等人临行前,吴承嗣特地在私下里对两位官差在三叮嘱,一定要给吴家按时上药,千万让他好生休息。而两位衙役也是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称是,再三请吴承嗣放心。
这两位衙役会如此听吴承嗣的话并不奇怪,当天在县衙里,这两位衙役为了得到押送吴家的差事,在一众同行里几乎可以说是抢破了头。吴承嗣为了自家儿子,这次可以说是彻底豁出去了,提供的赏额之丰厚,简直令普通人难以想象。可以这么说,等这两位差爷押送完吴家,回到重临县后立马就会成为有钱,有地,有房,有仆人的地主老爷了。所以虽然有规定时限,但衙役们为了照顾吴家的身体,一行人还是尽量慢些赶路。大不了到了目的地后,随便撒个谎说交通不便之类的就搪塞过去了。(衙役:无所谓,大不了就罚些银子,反正老子回来之后也不干了…)
按照规矩,吴家一路上无论吃喝拉撒睡,都必须要带着木枷,这既是惩罚,也是警示。并且为了防止衙役背地里收受犯人好处,私自拆除木枷,县衙一般都会在犯人临行前给他们的木枷贴上封条,一旦私自卸下,封条也会被同时撕毁。
但这一切规矩都在吴承嗣大把大把的金钱作用下,有了可趁之机。当然,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首先出城前,木枷必须得带着。吴家一案现在闹得全城都沸沸扬扬的,如果流放时身上不带着木枷,实在说不过去。木枷上不贴封条也不行,会被明眼人看出来。
所以县衙里的师爷在写封条的时候直接写了两份,贴在木架上一份,衙役的兜里还揣着一份。一出城到了没人的地方,衙役们就手脚利索的帮吴家把木枷卸了下来,拆卸时虽然会损伤封条,但好在还有备份,临到目的地的时候再贴上就可以了…
在吴承嗣的细心“安排”下,吴家一路上虽然很辛苦,但好歹在衙役们发自真心的悉心照料下,伤口还是在缓慢的恢复着。总的来说,吴家现在这个情形已经非常不错了。要知道,流放是仅次于死刑的罪,自古以来被流放者死在半道上的占十之三四。到底能不能活着被放逐,除了你自身的条件之外,还要看押送你衙役的心情。所以别说是老百姓,就是朝廷官员死去也很多。(南宋丞相丁大全,在被罢相后遭发配时,就是被人继挤入水中后活活淹死的。)
在衙役们的悉心照料下,吴家身体多少好转了一些,虽说还是走路时有些不稳,但好歹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小少爷,要不要我背你?”看着吴家拄着拐棍,其中一名较年轻的衙役说道。
“……没关系,我还能走,就不劳烦差官了。”吴家有些受不了衙役这副近似馋媚班的态度,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后说道。
“也好,那你累的时候随时跟我说,呵呵……吴兄弟你也太客套了,用不着喊我差官,为兄虚长你几岁,不嫌弃的话,我姓陈,你喊我一声兄长就行。”衙役一边套近乎,一边快走几步来到吴家前面,把道路上一些较大的石子踢开。瞧他这架势,就差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了……
“你干脆再去雇顶轿子,抬着他走算了!”押送吴家的另一名中年衙役实在看不下去了,高声怒斥道。
“这荒山野岭的,你让我上哪去雇轿子?”年轻人不知是没听出中年人的讥讽,还是真有所想,一脸认真的对他说道。
“你还要不要脸!?”中年人似乎是之前忍了一路,此时彻底爆发了:“他是犯人,你是衙差,不是他吴府里的仆人!”
“等回来我不就是他吴府里的仆人了?而且你不也是吗?”这位姓陈的衙役说这话时毫不脸红,义正言辞的说道:“在我看来都一样,在县衙里,是他县老爷的仆人,在吴府里是他吴承嗣的仆人,这有什么区别吗?”
年轻人的话把中年男人说的一愣,随后不禁低头陷入了沉思…
自古衙役多低贱,衙役根本没有官方身份,只属于为衙门服役性质。这些人平日里负责衙门的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解押等事务。说好听点是为朝廷办差,是公务人员。说的直白难听一点,他们就是一群下九流。并且下九流到连他们的子孙也会跟着遭到殃及,衙役的后代跟技女的后代是一个待遇,连科举都不允许参加。
看到中年男人不说话了,年轻衙役便没再理他,跑到吴家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吴公子,其实在衙门里咱们见过面,您刚进衙门的那天晚上,我还跟他一起在您门口站过岗。”说着还指了指旁边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见话题扯到自己,感到有些不快。便语气揶揄的说道:“对,你当时喝的连舌头都大了,才想起为他吴公子站岗…”
年轻人一听这话急了,赶忙为自己辩解道:“我当时是喝了一点,但就一点儿!”说着还拿手比划,表示自己绝没喝多。
“少来,你自己不是总说什么三斤不当酒,五斤扶墙走,十斤墙走我不走之类的话吗?你手里比划的那么点儿,喝马尿呢!”中年男子似乎是被年轻人之前的话给气到了,说起话来,嘴损的很。
“我又不是水缸,谁能喝那么多?(古代斤两)”年轻人越说越急,最后两人直接在原地吵了起来。
吴家听着二人越说越激烈,大有要开打的意思,只得在心中默默的叹一口气后,一个人拄着拐慢慢的往前走。
似乎是因为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同时又没什么路人的关系,两位捕快也因此有些大意了。余光看到吴家一个人拄着拐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大概是心想自己即便是慢走,也能赶得上。所以二人继续在那越吵越凶……
但随着吴家越走越远,两人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四周太静了,静的有些不正常。但早已为时已晚,正当二人急匆匆地往前跑去后才发现,叉路口处只有一根拐棍静静地躺在地上,而吴家早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吴家身上的伤很严重,不止一次给吴家上过药的捕快们心里很清楚。伤不可能是假的,在这荒山野岭里吴家不拄拐棍他根本不可能走得了路。而此时这根拐棍被扔在了地上,那只可能是有人在这儿等着,把他接走了,或者是他被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