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表面上的高风亮节、万事不近其身的谪仙模样,实际上,江晏疑心很重。
说实话,这其实也在所难免。
这座木屋是他几年前就已经建下来的,当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上昆仑山,人人都笑他是疯子,江晏则不这么认为,至少他在那里拿到了回去的机会。
如果不是那次,江晏很确信自己回不到京城,他生母深受皇帝厌恶,皇帝自然也不想看见他。
原本在冷宫里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死去也算不错,但偏偏有人看不得他活着。
大概是因为江晏是个皇子吧。
他想到这里勾起唇,嘲讽的笑了笑,但笑意也只是一闪而过,想起那个预言里提到过的名字,江晏不由把目光放在了沈若棠离开的方向。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神秘,到处都是谜点,江晏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先去看哪个。
偏偏她又足够警惕,致使江晏的计划一改再改。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男人告诉自己,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可……
心底里不应该存在的一丝犹豫牵扯住了他的想法,就像沈若棠每次沉思或者头疼的那样,他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随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好像从来不做这种动作。
……
对于江晏的这些心理活动,沈若棠一无所知其实也并不怎么想知道。
她去找了娘亲和兄长,刚刚只是粗略的跟在门外扫了几眼,但现在这么一看,沈若棠突然发现,这里好像还挺适合居住的。
二丫一爬上床就兴奋地滚来滚去,另一间床上的连弟也高兴得不行,沈若棠走过去摸了摸那褥子,她有些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布料,但手感轻柔,单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绝对不错。
这让沈若棠有了不少兴趣,她平时会研究一些布料,前世在世子府里的积累也算不错,偏偏就是对这种毫无印象,看起来实在神奇。
而她随口问了两句之后,才发现自家娘亲也认不出来,这可就不仅仅是神奇了。
姜氏一直以来都极其喜欢钻研这个布料种类,她名下好几家成衣铺子都是经过她手的。
身份高到王公贵族,也有低到平民百姓的。
经手过的布料数都数不尽,却独独认不出这个东西是什么,这搞得姜氏也有一瞬间的不自信了,好在沈若棠拍了拍她,倒也安抚。
“也不一定就是娘亲的问题,听说此地路途遥远,大家向来都是自给自足,或许是独门秘方呢。”
姜氏信了也没全信,只是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这时候还研究这些做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屋子里的几个成年人都沉默了。
他们坐在一块儿瞧着尚还在一块疯玩的两个孩子,即便是一直目光坚定的沈若棠也忍不住有一刻的恍惚,就好像是姜氏问的那句话一样。
不过也只是一刻而已,沈若棠很快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她偏过头,笑了笑说。
“江公子到底只是收留我们而已,这些天我们就自己去找木材吧,自给自足,然后再抓些猎物过来豢养——一切总有出路的。”
沈若棠神色平淡,好似说得再简单不过一样,姜氏欲言又止,可沈若竹也点了点头。
他走近过来,低声安抚了自家娘亲几句。
姜氏眉眼间的忧愁不断,她怀疑自己受不受得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又怕打击到他们,一句话不敢说。
瞧着沈若棠都忍不住心疼,她叹口气,拉着姜氏出了门,准备好好在附近逛一逛,也算是带着姜氏散散心。
就像是之前她安抚连弟一样,沈若棠很清楚寂寞是会把人逼疯的。
可眼下,即便离最后的天灾爆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沈若棠仍然觉得不够,时间远远不够。
昆仑山是最后一片净土,可到了那时候,死的不只是人还有动物,沈若棠没法想象,如果昆仑山也被波及到了呢?
就像地震一样,旁边的大山裂开了一大道口子,那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自然也不会幸免。
沈若棠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家人的。
可如果不提起他们的警惕心,沈若棠很害怕,也很担心他们互相离心。
这些想法在沈若棠脑子里转了许多,最后通通都压在心底,姜氏大概是看出了她有话要说,但是怎么也没等到自家女儿开口。
于是她叹了口气,主动说了起来,“之前还觉得……哪怕是流放,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也不错。”
“可现在,棠棠……有没有看见我们刚刚走上来的路?”
姜氏语气感慨中带着不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惶恐和惊惧,她也没等沈若棠接话,自己自顾自接着说:“一个人都没有,你看到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若棠张了张嘴安抚她,“没关系的,少了人也就少了勾心斗角少了尔虞我诈。”
“娘亲,我们在后宅待了那么久,难道……”
“——但这不一样。”
姜氏很难上她的当,她用力摇头,望着沈若棠等目光极致柔和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我是不希望再混入那些算计当中了,可是你还年轻,棠棠,你还没有见过很多很多人,你还没有成亲,还没有——”
说到这里,姜氏猛地顿住,神色染上一丝慌乱,但快又故作无事发生似的,转头说了句。
“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嫁给世子,起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不用跟着一路受苦。”
姜氏最后这一句自暴自弃似的,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沈若棠不太高兴,却也伸手抱住她。
“娘亲,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我知道这话不好听,你也不喜欢世子——不……棠棠,你跟娘亲说实话,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他的吗?那个狗男人是不是做了什么?”
姜氏迟钝许久的智商终于上线,她咬着牙恨不得咬死那个狗男人一样。
沈若棠看得好笑,但也只能承认。
“是啊,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想多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放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