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沈若竹下意识就是一句：“这如何能怪得了你？”
沈若棠被他的模样吓到，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笑，接着反问了自家兄长一句，“那如此说来，就更不应该怪上兄长了。”
她向来是有理有据，沈若竹反倒噎了一下，一时摇摇头，勉强也笑了声，“如此说来……好吧。”
看着自家兄长闷闷不乐的样子，沈若棠大致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她沉默了一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长兄如父，沈老爷子一直都不靠谱，沈若竹便一直将自己当成他们的靠山。
结果突然知道了她这件事情，又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
沈若棠叹了口气，主动伸手拍了拍自家兄长，刚要说话，沈若竹却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反而温和地摸了摸沈若棠的脑袋，一面说：“我知道小妹你懂事乖巧，你做得很好，不需要自责，若要说安慰反而应该是我安慰你，如何就成了你要照顾我呢？傻姑娘。”
都如此说了，沈若棠努力笑笑，担忧着看了他一眼，却对上沈若竹无奈的眼神，一时也只好退后一步。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不要钻牛角尖，我先去看看二丫。”
沈若竹点了点头，自是应下：“好。”
只是沈若棠走了几步，没忍住又回了头，却看见自家兄长落寞的背影，她抿抿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她擦擦眼睛，忽然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哭了，前世她从头到尾眼里只有一个世子。
家人的消息想要探听也没有门路，以至于整日以泪洗面，使得她一直以为自己天生爱哭。
可分明在府里的时候，沈若棠从不记得自己会有想哭的时候，即便是庶女，可她也是被放在蜜罐里宠的姑娘，什么时候变成了后宅怨妇模样呢？
沈若棠吸了吸鼻子，决心将这一切彻底封印，现在不是前世，一切都还有时间挽回。
她不该沉溺于过去。
那么……这件事情也应该告诉二丫了，沈若棠看着远处玩耍的二丫，心里同时默默的为自己之前在山洞里脱口而出的那句称呼致歉。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眼神，江晏也看了过来，他其实很不像一个会带孩子的男人。
而且沈若棠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个人分明跟了他们半路，平时看起来也两袖清风的，根本不带什么东西，但身上这件白衫却一直保持着整洁，连灰尘什么的都少有。
除了吃食是在她这边拿的，沈若棠其实一直怀疑江晏是不是还带了一大堆人过来，只是平时隐藏在见不到人的地方。
不过这些也只是怀疑罢了。
沈若棠如此想着，迎着江晏的眼神径自过去。
二丫此时已经会走路了，费力仰着头，看见沈若棠一瞬间就咧着嘴笑，举着手跌跌撞撞的朝她这边跑过来。
瞧着这小肉团的模样，沈若棠越发温柔，她疾走几步，将胖乎乎的二丫抱起来，一面笑着问她：
“今日又吃了多少？怎么瞧着又重了？”
似乎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二丫挥舞着手咿呀叫，勉强捕捉得清一个“不”字，沈若棠顿时有些惊喜，捏了捏她小脸蛋问：“二丫好厉害呀，居然会说话了？来跟着娘亲说，阿娘——”
沈若棠拖长了声音教她，二丫歪歪头，大概是不太能理解这个陌生的字音，撅着嘴巴很茫然的样子。
沈若棠一时失望，却又提了精神，很快说：“算了算了，是娘亲太着急了，没关系，慢慢来。”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目露惊异的江晏，反倒有些惊讶，一面说：“江公子这表情……我以为江公子会早猜到些什么？”
难不成素衣没告诉他？沈若棠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吧，不过心下也确实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有些不齿，若是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说也比江晏从他人嘴里听说要好，起码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沈若棠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她看开了，是她不需要江晏。
而不是令人恐惧的另外一面。
沈若棠想到这里，忽然抿了抿唇，连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勉强，却还勉力说。
“想来应该是我不敢正视自己，导致江公子误会什么了，不过好在此刻也不算晚，听领头说明日或者后日就会到昆仑山脚下的城镇，所以应该还是正好……”
一大段话砸出来，沈若棠才察觉到自己好像说多了，她捏了捏手心，冷汗从深处浸了出来。
但她自己偏偏不肯承认。
“啊好像说多了，不过没关系，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而已，毕竟二丫是我的亲生女儿。”
江晏从来游刃有余的表情里有了一丝裂缝，他露出了和沈若竹如出一辙的震惊，但比沈若竹更扎人心的是，他还多了一丝质疑。
沈若棠难免会往坏处想，她沉默一会儿，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索性抱起二丫，朝着江晏笑了笑。
“这些日子多谢江公子的帮助，有了你的分担我们这一路上确实都轻松很多，不过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之后到了城镇上我们就分开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时候我就不说其他的话了，公子珍重。”
沈若棠说完，明明应该感觉到心底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但不知怎的，她反而更加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沈若棠背对着江晏转身离开，一面又自嘲的笑笑。
能失去什么？她不是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为什么到了最后撕开真相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到有一点点的难过。
沈若棠用力吞咽着口水，像是想将心里那股子郁气压下去，怀里的二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乖乖地蹭了蹭沈若棠的脖子，张着小嘴巴忽然哇啊又叫起来。
沈若棠还以为她要做什么，擦擦眼泪转过头，耳朵却清晰捕捉到了一个字音：“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