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沅微微眯了眯眼，看了顾千片刻，神色不显，淡淡地问道：“顾长老辛苦了，你夤夜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告诉本座这些？”
不料，顾千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顾千说着，看了一眼楚卫和萧长歌，理直气壮地询问：“神女大人，可不可以叫其他人都退下？这件事，在下只想和你一人交流。”
他说的不是禀报，而是交流，就好像他要说的东西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还要和楚溪沅讨论讨论。
如果楚溪沅还只是阮江天的亲传弟子，顾千说这话算他礼贤下士，谦卑有礼，但楚溪沅如今是天盛皇朝的天命神女，在没有帝王的时候说她是唯一的主人也不为过，顾千再这么说，就有些僭越了。
因为阮江天的缘故，楚溪沅认为她和顾千没有什么好聊的。
当年的事，阮江天不报复，是他心胸宽广，她这个做弟子的没有挟私报复，也算她宽宏大量了。
“顾长老……”
“我要说的事，和通天境有关！”似乎是知道楚溪沅想说什么，顾千迅速抛出了底牌，打断了她，“当年关于通天路的事，我和你说起过，我的话有些真有些假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但我今天要说的，全都是真的，而且这些隐瞒的内容，才是迫使我不得不说谎的真相！”
沉默片刻，楚溪沅挥了挥手，楚卫迅速退走，楚溪沅对萧长歌道：“你先回去吧，我听听他想要说什么。”
不想，顾千这个时候倒是开始拿乔了，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装得满身谦卑：“我说神女大人，你一天是阮江天的弟子，我也一天算是你的前辈吧？我替你铲除兽宗羽翼这点功劳就不提了，我处理完之后马不停蹄赶来，一路上片刻不歇连口水都没喝过，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不说请我吃饭也就算了，总不至于连盏茶也不给我准备一点吧？”
楚溪沅没说什么，带着顾千和萧长歌回了神女殿，进了偏厅。
“我先去休息了。”萧长歌道。
“晚安。”楚溪沅道。
侍从护卫都被遣走，偏厅只剩下楚溪沅和顾千两个人。
楚溪沅拎起茶壶，掌心涌起业火，随意加热了一下，便给顾千倒了一杯。
“大晚上的，你将就吧。”
顾千撇了撇嘴，想当初他约楚溪沅见面，可是不仅准备了好水好茶，更是选了风光雅致的湖心亭，脚下铺满雏羽垫，如今楚溪沅这么简陋就把他打发了。
还神女呢，就这么小气。
虽然如此，顾千还是什么也没说，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完，觉得不得劲干脆抱起茶壶整壶牛饮干净，才算是解了渴，喉咙稍微舒坦了些。
看着他这幅模样，楚溪沅终于相信他是真的一直在赶路，追着时间来的了。
“说吧，你要和我讨论什么？”
顾千在楚溪沅对面坐定，想了想说道：“当初你问我为什么会杀了其他人，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灵力之后却又独独放过了你师父，你当时认定我只是杀不了你师父才没有动手，后来还反过来被他救了，还记得吧？”
楚溪沅“嗯”了一声：“记得。”
顾千接着道：“其实我确实是被他救了，不过其他事的因果关系，却是反过来的。”
“我当时的话并不算完全骗你，的确有一个被你称作‘圣母玛利亚’的灵体存在，但它的出现不是帮我，而是威胁我。”
“威胁你？”楚溪沅微微蹙眉，“怎么威胁？”
顾千说道：“一开始的时候它只是要求我替它办事，并且要一直听它的命令，它用强大的灵力诱惑我，我不肯，它又用我的性命威胁我，我还是不屈服，所以我差点真的就被它杀了，这时候是你师父救了我，但他不知道，他这一救，反而成了灵体威胁我的把柄。”
“最后我为了保住阮江天的命，不得不答应了那个灵体的所有要求，而它为了进一步控制我，要求我亲手杀了其它所有人，这一点我没什么可辩驳的。但即便如此，其实我的本意也没有打算一直对你师父隐瞒真相，只是等我们离开通天境之后，我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个灵体……”
顾千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有些纠结：“即便是时至今日，看到了内院院长留下来的一些记录，我也不敢肯定我的猜测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灵体一直都在，它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时刻关注着我，凝视着我，甚至控制着我！但我永远也找不到它，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恐怖吗……”
“我知道！”楚溪沅在顾千崩溃之前打断了他，又重复了一次，“我知道！”
顾千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总之后来我才知道它选中的人不止我一个，或者反过来说，其实我才是那个备选。我不确定它真正选中的人到底有多少，但内院院长一定是其中一个！”
顾千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楚溪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这才接着说道：“其实我开始关注到你并不是因为你是阮江天的弟子，确切地说，我一开始关注到的人也不是你，也不对，这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是曾经的我，那个天盛皇朝的天命神女楚溪沅，是吧？”楚溪沅替他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顾千迟疑着点了点头：“天盛帝昭告天下，说天命神女死而复生，我一看你的画像，当时说真的没给我吓坏了，不过后来我一想，又觉得完全合理，毕竟哪有人同名同姓，除了样貌不同，其它处处都透着共同点的呢？”
顾千又想了一下：“不过整件事说起来，当初我注意到天命神女，只是因为她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太过匪夷所思，不似常人，但毕竟没机会接触。之后我格外关注你并且因此追查到了一些被封禁的信息，是因为……好吧我直说了，是因为当初你觉得我在欺负你师父，所以开口威胁我的时候，或许当时的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眼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顾千说得很纠结，是因为他看到的是什么当时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今的他有所猜疑但也未完全笃定，但楚溪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咒力！
那时她还未与楚六分开，咒力就潜伏在她身体里的各个地方，随着她的情绪波动随时准备暴起，择人而噬！
被她的咒力威胁过的人很多，但不得不说，能敏锐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顾千一人！
“你接着说。”楚溪沅道。
“差不多说完了。”顾千舔了舔嘴，想喝水但已经没有了，楚溪沅让人上茶和饭菜，顾千终于满意了，一边吃饭喝水一边随口补充了些方才遗漏的信息。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顾千边吃边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身份，也有这样的天赋，不如你跟我一起再进一次通天境，我们联手想办法把那该死的灵体揪出来杀掉，虽然已经阻挡不了兽境的事，但最起码可以阻止它继续再为兽宗提供助力，这样你这个骁勇善战的天命神女之后和兽境开战，也能再多几分优势不是？”
楚溪沅道：“你很大胆，但是还不够大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口中说的灵体，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的阿猫阿狗？它是这片大陆的灵体，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它就是你们口中常说的天道！”
楚溪沅的语气变得阴恻恻的：“还有，你没看错，你感受的东西叫做咒力，我原本是一名咒术师，由天道亲手养大，我活了万年有余，一直是天道手中最锋利的刀，只要它感受到威胁，剑锋所指之处，我必杀得血流成河！知道怕了吗？”
“咚”一声，顾千手中的碗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