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乘野沉默不语。
他能察觉到盛千淮身上的气息忽高忽低，境界也一直在变化，不断上涨下跌，起伏不定，这是走火入魔的典型征兆。
但盛千淮的情况似乎又有一些不同。
公乘野略一沉吟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定然是他强行吸纳但又无法炼化的来自楚溪沅的神力失控了。
不得不说这位国师大人眼光老辣，事实也的确如此。
原本在小透明的自成空间内，盛千淮逐渐失去了意识。
放在其它人身上就是陷入昏迷，无法转醒，但盛千淮体内还压制着楚溪沅的神力。
他失去意识之后，灵力失控，这些神力虽无自主意识，但却不甘被压制，开始反噬。
盛千淮就是被这股反噬之力带来的极端痛苦硬生生将原本失控的灵识给拉回来的。
只是此时盘踞在他体内的灵力早已变得驳杂，除了他自己的灵力，还有来自小透明的灵力，以及神力、神丹灵魄之力和楚六给他的咒术之力！
种种力量互不相容，又因他境界不稳而更加失控，一时间，盛千淮体内成了战场，而他本身的灵力，偏偏还是最弱的一种，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
最终，公乘野什么也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陛下废了”，随后便走了。
众人顿时无措，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而公乘野的那句话，是谶言，更是判决！
盛千淮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膨胀，眼看就要爆体而亡，见者无不色变！
“国师呢？！”
“遮天大阵！”
“快找国师啊！”
“国师救命——”
盛千淮此时的修为已晋灵圣，他若是爆体，产生的灵力震荡怕是大半个皇城都无法幸免！
楚溪沅眼疾手快，从神识分身手上接过灵刃，看准某个点，灵刃脱手而出！
空间静止，风声停动！
“噗——”
若有似无的声音传出。
紧接着盛千淮如同泄了气的球一般，身体迅速恢复原样，他的气海被楚溪沅刺破了！
“呼——”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第一时间却不是感激，而是纷纷用震撼的眼神看着楚溪沅。
气海于灵师是比性命更为紧要的地方，更是全身防御最强的地方，楚溪沅却能仅凭一柄灵刃就将一名灵圣强者的气海破开，这简直非人力可为！
一时间，众人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悍神女！
不少旧臣眼中忍不住浮起泪花。
至此，他们才相信，他们的神女大人，是真正归来了！
“呵——呵呵呵——”
蓦地，因为盛千淮对皇宫的破坏而带来的滚滚烟尘中，突兀地传出一道女子尖细的笑声。
这笑声过度诡异，闻者只觉毛骨悚然！
随后，众人眼睁睁看着尘烟中爬出来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
她每爬一步，地上就留下一片黑褐色的脏污血迹，这些血都是她自己的，她身上气息微弱，俨然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但即便如此，她竟然还一直在笑！
女子的脸上布满了血污和灰尘，但即便没有这些也无法分辨她本身的样貌了。
她似乎是修炼过某种改变容貌的禁术，如今禁术反噬，她的整张脸都被毁得面目全非。
有人从她的穿着打扮还有头顶的一支朱钗认出她的身份，不由倒吸凉气：“这是——是贵妃娘娘！”
楚溪沅从楚依然出现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她进入天盛皇宫之后就一直散开神识在寻找楚依然，还在奇怪怎么遍寻不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她和盛千淮在一起，一只在弑神台上。
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做了盛千淮的第一个祭品，浑身上下的灵力被吸得丝毫不剩。
楚依然一路爬到盛千淮身边，盛千淮口角出血，出气多进气少，情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楚依然咯咯咯笑着，爬到盛千淮背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他的头抱进了自己怀里。
“你看，到最后，你还是只有我，你只能和我一起死，呵呵呵，呵呵呵呵——”
盛千淮轻轻挣扎了一下，但没挣脱。
楚依然突然用力：“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封我为后！为什么不让我上祭天台？为什么？！”
“没关系，”她笑得直倒气，“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你让那个贱女人拦着我，她拦得住吗？我还不是进去了，呵呵呵呵——”
楚溪沅走到楚依然面前。
楚依然突然瞪着她：“你看什么看？！你以为是你赢了吗？不！你错了！你看清楚，最后还是我和他在一起，只有我！我赢了！哈哈哈哈！我终于赢了！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你的，你凭什么！凭什么！我赢了，哈哈哈哈——”
楚依然猛地将扎在盛千淮气海处的灵刃拔出来，用力在盛千淮胸口刺了一刀，送他咽了气，又拔出来给自己也来了一刀，两人双双咽了气！
一时静默。
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收场。
公乘野不在，不少大臣都将目光投向了楚溪沅，似是在等着她的指令。
但楚溪沅却没有看他们，她甚至没有去看已经死去的盛千淮和楚依然一眼，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宫城南门。
楚六与萧长歌已经打了许久。
公乘野在一旁观战。
他看得出来，萧长歌的修为是靠秘法强行提升的，在这么打下去，吃亏的早晚是他。
公乘野准备出手。
但这时他旁边突然多出来一道人影。
来人对他道：“还是我来吧。”
“嗯？”公乘野略微一滞，楚溪沅本来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说服他，没想到他径直答应了，“也好。”
这下轮到楚溪沅惊讶了。
不过她没时间多想。
正欲插手，没想到在她动手之前，公乘野突然又拦了她一下，欲言又止，楚溪沅以为公乘野反悔了，然而，不等她说些什么，公乘野又突然让开到了一旁。
楚溪沅：？
几个意思？
老人多作怪？
但眼看萧长歌就要落入下风，楚溪沅没工夫在公乘野这儿浪费时间，她飞身而起，灵力迅速在掌心汇聚，她找准机会，突然出现在楚六身后，右手从她背后插入，当胸而过，又从前胸穿出！
楚六身形骤停，似乎是和萧长歌打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楚溪沅的到来！
楚溪沅收回手，她难以置信地转身，唇角流出鲜血，颤抖着举起一只手：“你……你竟然……偷袭！”
话音落下，楚六的身体从空中栽倒，一头重重的砸在地上，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咽了气。
萧长歌站在原地，凌空迟滞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仇竟然这么轻易就报了。
楚溪沅像是不忍心这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就这么曝尸在外，于是对萧长歌道：“麻烦你……给她收一下尸吧。”
萧长歌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亲自替楚六收敛尸身，顺便检查了一下——
她确实是死了，死透了。
楚溪沅像是没有注意到萧长歌小动作，她径自来到公乘野身旁：“老头，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公乘野叹了口气，却是答非所问：“你们当初……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公乘野问得很突兀，但是楚溪沅却立刻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们”指的是栖桐。
那段记忆，回忆起来依然很痛苦，但公乘野是栖桐的师父，他有这个知情权。
楚溪沅闭了闭眼，坦白道：“我曾把自己的灵魄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栖桐让她保管，后来她怀了孩子，可能是为了试验我那一半灵魄能不能……总之她杀了自己孩子，把我的灵魄投入了她孩子的身体里……”
“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公乘野难得一张了无生气的老脸上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楚溪沅痛苦地点点头。
公乘野却紧蹙眉头。
半晌，他摇了摇头：“我看过栖桐命格，她的身上并无亲缘，所有能成为天玄山弟子的人身上都不会有亲缘，你应当是弄错了。”
楚溪沅错愕地看着他：“不可能，我……”
公乘野又紧接着逼问：“那个楚六……又是怎么回事？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栖桐的半缕灵识？”
“什么？！”楚溪沅这次是完全震惊了，她死死地盯着公乘野，“你说什么？！楚六身上有栖桐的半缕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