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来找我家老王的吧,老王出去了。”唐秀兰钟国龙和江铁军一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脸色更差了。
江铁军在省厅两年,也通过同事们的口了解厅长的性格,微笑的看着唐秀兰礼貌的说道:“阿姨,你好,我们是给厅长把干洗好的衣服送过来的。他们三个人,是厅长让他们过来的。”。
“是这样啊,来来来,快进屋,这大冬天的。”唐秀兰立马柔声笑着说道,她从做姑娘起,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今年过年儿子打电话回家说是留校实习,不回家过年。老王常年上班在外,家里基本上经常就是她一个人,见到真有客人来,虽然是几个年轻人,待会少不得待会能聊几句,让家里热闹些。
钟国龙几人跟着秀兰走进屋里,秀兰走出两步就朝着书房喊道:“毅雄,家里来可客人了。”。而后转头微笑的招呼钟国龙他们:“你们坐,我去倒几杯热茶,天冷,暖暖胃。”。
“谢谢阿姨。”几人走到沙发前端坐着,江铁军的样子很是拘谨。
王毅雄大步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除江铁军外三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心中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自己早已脱下军服换成了警服,但做为一名老兵,骨子里的军绿色是一辈子都消散不去的,看到当兵的就觉得亲切,也正应了那句话:天下军人是一家,只要是还穿着军装就是战友。
江体军一看到厅长,心里立马就绷紧了,一股发自心底的敬畏感就涌上心头,立马站起来敬礼,钟国龙兄弟三人也是起立敬礼喊道:“首长好!”。眼前的这位中年人和他们父亲差不多年岁,超过一米八的大个,钢丝般的平头根根立起,夹杂着丝丝银发,一张很是坚毅菱角分明的四方国字脸不怒自威。
“坐坐。我的衣服没给我弄脏吧?”王毅雄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严肃的问道。
“首长,我就穿了一会,大了些。”钟国龙回道。
“呵呵,我当兵那阵和你们身材差不多,回家这些年有些发福了。我得检查一下,弄脏了可能给我送过去干洗。”
江铁军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衣袋送到厅长面前。王毅雄接过放下并没有检查,笑着看着江铁军:“小江,这不是在厅里,放松些,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三个战友吗。”。
江铁军依然绷着心对停厅长介绍钟国龙三人。王毅雄对三人很有好感。老在厅里绷着脸确实也是没辙。和钟国龙几人聊了几句后,诚然变成忘年交,再也止不住话匣子,说起了当兵那会的事情。老山战场上的种种惨烈,复原回家后看到战友亲人的生活艰难,等等,一直到正午唐秀兰叫大家吃饭,王毅雄这才停下,钟国龙几人听的也是心潮澎湃,感慨良多,此起彼伏。
从王毅雄的讲述中,在坐的钟国龙、陈利华、刘强、江铁军沉默了:战场的惨烈。人性的思考,军人的牺牲,生活的无奈在几人脑海中不断盘旋。王毅雄是一位绝对值得尊敬的军人、警察、战友、首长,从在部队对战士的爱护,在战场上带领战友英勇杀敌。不怕牺牲,把活的希望给战友,把死留给自己转业后工作兢兢业业,正直无私,照顾牺牲战友的家人,替他们解决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他自己也说了,在这些上面,他认为自己尽力了,但他不是一位好儿子、好老公、好父亲,自己为父母尽孝的太不够,陪妻子的时间太小,在儿子心中,或者自己就是一位严肃冷漠的父亲。
做为军人和曾经的军人,钟国龙几人感受更深的是那场战争,从七十年代末一直到90年代初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很多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永远的倒下了,从王毅雄捡重点的讲述中,几人也深深的记住了几个名字:顾克路,一等功臣,牺牲时不到17岁。在突击战打响前夜,软磨硬泡挤进突击队。生前遗言(概述):我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但是我更愿意为祖国人民奉献一切。
公言进,(立功情况不详)婚后不久牺牲。落单遇敌后,不愿被俘。义无反顾拉响“光荣弹”。生前对爱人绝笔(摘录):如果我牺牲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你能在我的墓碑前为我唱一首家乡的小曲《沂蒙山》
高俊忠,5级伤残军人,失去一条腿。退伍后,生活条件很一般。爱人患精神疾病。生活现状:组织上只能报销800以内的假肢费用。全国残疾人运动会多次荣获奖牌。
陶世德,特级伤残军人,失去左眼和一条腿。退伍后,生活平淡。生活现状:身体状况较差,大不如前。爱人是通过军民联谊认识,并结合。在当时是一段佳话。有一位刚成年的独生女。
孙兆群,原副连长,现为某部预备役副师长。突击队带队军官,突击人物主要指挥官之一。生活现状:精神压力较大,长自觉愧对牺牲战友。走遍所有突击队烈士老家,帮助照顾对烈士家属,关心老兵现状。
突击队所有幸存官兵只有两件事情是到如今还是一样的。1、所有生还队员,都有各种精神压力或者战后精神疾病。2、所有生还队员,都不曾向国家提特别要求。
当年的青葱少年,如今都已人到中年。从精神层面甚至可以说,日渐迟暮。
活着的人,夜不能寐,常心怀愧疚!烈士的亲属却都不愿触碰记忆,宁可选择忘却记忆。
在王毅雄拿出给几人看的回忆录中,钟国龙看到其中有这么一段:这个梦重复了无数遍。有时候挖出来吴明玉,有时候挖出来公衍进……那次死去的战友轮番从土里出来,和平常一样说话,一样开玩笑。“梦里感觉着,人死了还能活,从土里出来就行。”直到睁开眼,不得不又一次告诉自己,他们已经真的死了,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