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钟国龙兄弟三人就爬起来跑步,跑到虎子排长墓碑处不远的小路上,听到一个熟悉的歌声,那歌声悠扬,却满是哀伤,在寂静清冷的山林中,显得是那样的撼人心魄,听着那样的歌声,很容易使人黯然神伤,忍不住地被歌者带入那片哀伤的空间,唱歌的人仿佛有无限的忧愁,又仿佛有无尽得思绪,四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一起倾听起来:
今天我成为你的新娘
婚礼的仪式就在连队的食堂
火红的喜字
高挂在墙上
炮弹壳做的花瓶里
散发着幽幽野花香
………………
“是晓仪嫂子。”刘强第一个说了出来。
“嘘!”钟国龙示意兄弟几个悄悄的不要做声,而后带着兄弟们转身跑了回去。他知道,晓仪嫂子是一个不愿意张扬,感情内敛,始终把自己对排长的爱深藏心中的女子。她爱的是这么的累,这么的苦,可自己从没放弃,就算爱人已经永远的离自己而去,她还愿意用余生守护着他和他的家人,这是一种何其伟大的爱情,可悲,可叹,可敬!
排长墓碑前站着一个清秀的身影,正是晓仪,她咬着嘴唇,犹如初恋中的女子面对自己的情人,被寒风吹的通红的脸颊如一朵含羞草,羞涩的说道:“虎子,这是你最喜欢的歌,可我已经有476天没有唱给你听了……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可以经常听到我给你唱歌,说话。虎子。我想你了。你也一定会想我的对吗?我虽然没有和你在连队食堂举办婚礼。也没有穿上婚纱,但我李晓仪一辈子都是你的女人,呵呵,虎子,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此后的两天里,钟国龙他们兄弟三人每天除了帮着赵大爷一家打扫家里的卫生,为此,江铁军还和领导请示调休。把春节的假期调了过来。
几人是拿出了部队内务卫生的细致认真,把老旧的房屋每一处都清扫擦拭的干干净净,看得赵大爷他们连连说好,家里好些年没这么干净了。打扫完卫生,钟国龙几个又开车到县城把赵大爷一家春节要买的东西给置办齐全。走到县城用卡在银行取钱,钟国龙这才发现上次王雄他们给自己卡里打了五万块钱,哥几个大声说家里兄弟阔气,回家得查查他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兄弟几人每天一有时间就到排长的墓前来,兄弟几个在排长的墓碑前坐着,喝着酒。给排长点着烟,给排长唱每一首他们当初曾经一起唱过的军歌。吼着震天响的呼号。期间小仪来了几次,每次见到他们或开心或悲伤的样子,都含着眼泪,默默地看着虎子的墓碑发呆,当钟国龙他们收拾好行囊,腊月二十七一大早,赵大爷就招呼钟国龙、刘强、陈利华、江铁军,让他们回家,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钟国龙原本想二十八到济南坐飞机回家,也就几个小时的事,连说没事,再陪二老两天,赵大爷一听就急了,吆喝着:“笑容,你们几个部队小伙子饭量太大,把家里的粮食都快吃光了,赶紧回家去。”。说完提着笤帚就要赶人。
钟国龙几人明白老人的良苦用心,默默的点头头。洗过脸后,钟国龙走进赵大爷睡屋里,把两万块钱塞在了枕头下,又找到晓仪嫂子,把买的那个红色手机送给她,说是以后方便联系。
吃过早饭,赵大爷一家和晓仪一行人又一次来到烈士墓前,钟国龙他们流着眼泪向排长告别,走回屋前,赵大娘拿出一袋山东炊饼,塞到钟国龙手上,让他们带着路上吃。几人坐上江铁军开来的越野车,赵大爷拿出一卷长长的大地红鞭炮,默默含泪,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背身送钟国龙几人离开,老人明白自己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钟国龙他们又在部队,回家探亲一次不容易,或许这一别,对两位老人来说就是永别。
车子刚启动走出不到二百米,刘强看到车下赵大爷一家送别的情景,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感慨的说道:“老大,四哥,咱们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看二老和嫂子了。”。刘强明白,当兵在部队不像打工,休一次探亲假非常不容易,尤其是特殊部队特殊兵种,时刻可能接到突发任务,执行湿活行动,早就把命交给了部队,等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
今天一直没太说话的陈利华虽然是第一次和二老相处,但这几天二老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想起了打小把自己带大的奶奶,一样是那么的慈祥,可亲。以前在家瞎混还没感觉到,后来当兵远离奶奶,也切身感受到了一些大道理的真理,人也懂事了许多,想着等复原回家好好照顾奶奶,让奶奶安享晚年。冷算不如天算,也就在当兵的第一年抗洪抢险的时候,奶奶过世了,一直疼爱自己的奶奶说走就走了,当时他受到的打击也很大。这个时候,看到二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想到这些,他便觉得人生无常,世事多变,吸了一下鼻子感叹着:“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看到身边的人离去,看到二老我就想到了奶奶,如果她还在,看到我现在的摸样她该会有多高兴啊。”。
钟国龙猛然一顿,心里想到了什么:自己还有没有下次过来看望二老和嫂子的机会都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在部队就光荣了。二老这把年纪还能不能等到自己下次探亲过来,不行。想到这里,钟国龙在车里大声喊道:“江班长,停车。”。
车子还没挺稳,钟国龙打开车门跳下车,对着仍然在目送自己的赵大爷、赵大娘、晓仪嫂子他们跑了过去,身后的雪地中留下他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离着赵大爷他们还有百来米的地方,钟国龙双膝深深的跪在雪地上,这是他不拜天,不拜地,只拜父母的男儿膝,对着赵大爷、赵大娘使劲的喊道:“爹!娘!你们一定要多保重身体,等儿子下次来看你们,以后想吃啥就叫姐和姐夫他们去买,不要怕花钱,儿子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钟国龙嘴中喊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起一片白雾,随着他一个,二个,三个的磕头中慢慢挥发消散,就像留不住的岁月那般,流逝后,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