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天成继续劝说。
立山两口子见天成不图名不图利,如此热心的操心自家的事,也对天成增加了几分信任。
也交了家底。
两个院子早些年已经给儿子分好了,老二在镇上又买了房,搬出去了。
手头上有八九万钱,若说真有个病灾的,这钱说不定还不够呢。
有几亩地,两个儿子都不在家,儿媳妇们也不愿干这些脏累的活,这地就一直没分成。还是老两口操心着,碰到夏收秋种,老头子把闺女女婿喊来,忙活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平常吃喝用得着粮食的,芝麻大豆高粱玉米,两个儿媳妇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老哥老嫂子呀,我看你们这俩闺女倒是挺孝顺的,你们也信任,干脆这钱让她们保管就行了。自己孩子有啥不放心的?”
“那怎么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都成了别人家的人了,我的钱还能带去?”立山立马反对。
看来,这儿媳妇无论品行如何,那都是自家人,就算这钱被霍霍了,心里也是踏实的。闺女就算靠得住,那也是人家的人。内外有别,亲疏有度。
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可真是毒害不浅呀。
更何况,把钱给了闺女,儿媳妇更是心生怨气,万一不管不问可咋办。闺女又不在身边,万一有个急症,还得靠儿媳妇不是?
那倒也是,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是自家儿媳妇,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正说着,郭霞他们三个也到了。
见是村支书亲自坐阵,两个儿媳妇瞬间安稳了下来,一改刚才的七嘴八舌。
“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上过学,有文化,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的,很是辛苦啊。”有没有这回事,先给俩人带上高帽,人家自然愿意听,接下来也好做工作。
一听村支书亲自夸赞,俩人心里自然十分乐意。
这被带上道德的制高点,想下来就得费点心了。
“你们公婆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了一些体己钱,还好这生病花钱什么的,没给你们增加负担。现在手里有9万块钱,老人腿脚不便,去银行取钱什么的都有困难,想着给你们分分,你们俩怎么想。”
一听说分钱,俩媳妇眼睛一亮,“好事呀。给钱谁不要。”各自心中暗喜。
不过嘴上却说:“看俩老人怎么安排吧。”
“这个钱呢,由你们保管,老人需要的时候你们帮着取出来。花完了,不够的,你们两家均摊。怎么样?咱们村要建文明村,这孝顺老人的传统咱可不能丢,不仅不能丢,还要发扬光大。”
“那是,那是,书记你也太小瞧我们俩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们两家各自保管三万,剩下的老年人自己放在身边,当做日常花销。怎么样?”
“那万一老二家的挪用了,到时候拿不出来钱,这可咋办?难倒眼睁睁的看着老人看病无钱医治。”郭霞小心的问道。
“就是呀,老二家的,花钱如流水,谁保证她不往自己腰包里揣。这花钱取钱也没有明细,谁晓得钱用没用到正地方?”老大义正词严,唯恐吃了亏。
看来这一对妯娌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那你们说怎么办?”天成有些怒不可遏。
老大家的:“以前村里有些老人生病,就去镇上卫生院,出院时结账,最后弟兄们平分。如果隔三差五的去看病,卫生院记下账,隔一段时间一汇总,事后分摊。”
“那照你们这么说,我攒了点钱,还成了问题了。”立山有些懊恼。
“要不你干脆把9万块钱分给我们两家,以后需要用钱了,我们再均摊,不行吗?”老二家赶紧打岔到。
“那如果你们磨磨唧唧哭丧着说没钱看病呢?别说看病了,平常往家里买点菜你都不乐意,还说老年人牙口不好,吃不了那么多。”兰香嫂委屈的说道。
“可不是,老年人也不是经常住院,平常有个小病小灾的,花个几百块钱的,也要舔个脸让孩子凑,我觉得老人家宁愿忍者,也不会向子女张口。”这样的事情在农村司空见惯,郭霞深有感触。
问题又回归原点,讨论陷入僵局。
家庭的事情依靠道德和伦理,一旦偏离了轨道,只能需要法律来规制。
但天成认为还远远不到那种地步。
不患寡而患不均。
俩儿媳妇都害怕自己多出一份力,多掏一分钱。
在赡养老人方面,谁都不愿担上不孝的罪名,被街坊邻里指指点点。
沉默了许久,天成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要不这样吧,在银行以你婆婆的名义,存个账户,你们两个共同监管、互相监督。取钱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去,这样支出明细你们心里都有数。每隔一段时间,取个一两千,供老人日常花销,买个菜或者生个小病什么的。需要花的多了,有大事要办了,比如老人生病住院或者办后事,先花老人的钱,不够了你们两家均摊。”
“那老爷子走后,钱也花完了,老太太没个金钱保障怎么办?”郭霞心细,想得周到。
天成转向兰香嫂:“给你那俩儿子要钱,一家要一万,存到存折里,做个养老基金,你不好意思要,到时候我给他们说,用完了,我让他们再交。嫂子,你放心,有我在,我给你做主,村委会给你做主。”
看到天成说的也有道理,义正词严,两个儿媳妇也不好意思强辩。
兰香嫂激动地连连点头,眼里噙着泪花。“那中,那中。好的很。”
立山老头子沉默了许久,也没啥意见,一声不吭的坐在那。
老二家的突然冒出了一句:“书记,这赡养老人也不能光两个儿子出呀,不是还有俩闺女吗?”
“就是,就是,现在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嘛。”老大家的立马附和。
“按道理说,儿女都得赡养老人。但俩老人给你们结婚操办花费了大半辈子心血,还有两宗宅基地、耕地都分给你们了,如果拆迁补偿,你们愿意分给人家闺女吗?还不都是你们的。再说,你婆婆这么多年给你们带孩、做家务,人家闺女沾上半分光了吗?做人说话要凭良心,不让光想着自己得到啥,一点也不付出。”
俩儿媳妇悻悻地,不敢言语。
“就这样,还按照刚才说的,你们两个承担主要赡养责任,闺女们日常生活中多照顾照顾饮食起居、吃喝穿戴。”
口说无凭,总得有证。
天成吩咐郭霞,哪来纸和笔,一个说,一个写,没几分钟,草拟了一份赡养协议。
二人相继在上面签了字。
“回头也给那俩儿子说一下,你们俩也是代他们尽孝,也挺不容易的。天成哥也理解你们。”刚才的语气有些严厉,天成这会又缓和了一下气氛。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谁都有父母子女,你们也有爹妈,换位思考一下,你的嫂子或者弟媳在父母面前不尽孝,你们做闺女的,心里也会不好受吧。再说,你婆婆辛苦这么多年了,是块石头也该把你们焐热了吧。你们将来也会当婆婆,难倒想娶个不孝顺的儿媳妇。”思想教育要适时进行,精神文明建设一刻也不能松。
天成知道,改变一个人的品行绝非一朝一夕,但他相信,水滴石穿,二人总会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天。
“哎,说白了,还不是我那两个死鬼儿子不在家,我这老无所依,命苦呀。”一直不言语的立山老头子,悻悻的哭喊着。
郭霞见状,不以为然的说:“您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兰香嫂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就算是你儿子在家,也不会这么体贴。”
“可不是,在外打工,一年回来就那几天,孩子连他爹都认不准,家里有个啥事一点也指望不上,半个月也不打个电话,谁会知道我的苦楚。”老二媳妇小声的对郭霞说。
的确,夫妻长期两地分居,对孩子对伴侣还有老人都是一种伤害。
或许夫妻感情问题,也影响儿媳妇对公婆的态度。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书上说,夫妻关系是家庭的第一关系,夫妻关系好了,亲子关系、婆媳关系也迎刃而解。
或许这就是问题的主要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