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广播电视站,天成倒也熟悉。
在闹市区有两间门房,旁边挂着白底黑子的牌子,颇为端庄大方,这一点与隔壁卖电器和开饭馆的倒区别开来。
广播电视站为什么会坐落于此?
人间繁华处,烟火市井区。
要说以前,这广播电视站也是响当当的铁饭碗,有文化、有品位、有财政拨款。
在电视台工作的那可是要啥有啥,除了基本工资还有绩效,再加上其他资源,哪个电视人不是精神上的弄潮儿、物质上的高产阶级。
但事业单位改革的浪潮还是无情的冲刷了这些曾经高傲的单位,在市场经济面前,有些经受住了大浪淘沙的洗礼,有些被合并、重组乃至破产。
老刘的广播电视站就是在夹缝中生存。
作为最基层的文化传播机构,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与小商小贩为邻也就不足为奇。
节省办公成本嘛。
说是广播电视站,其实广播的业务早就销声匿迹,只不过传统上这样称呼。镇上也没有专门的电视台,最低级别的是县电视台。
老刘的主要职责是落实上级的一些任务,比如采集乡镇新闻、撰写民风民俗之类的,为县电视台提供素材,相当于驻镇记者。
此外,他还专门为镇领导量身定做过专访,文笔堪称一绝,在市里某机关报专栏上发表,颇受镇领导赏识。这也是镇长对其颇为重视的主要原因。
以前李家庄搞活动的时候,天成和老刘打过照面。
三五分钟,天成便走到醒目的招牌下。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有人吗?”天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谁呀,请进。”
说话间,从里屋走出来一位50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衣,黑裤子,老bJ布鞋,平头,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这人就是老刘。
老刘抬眼看了一眼来者,便猜到了八九分。
天成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不大,但布置的颇有讲究。
对门靠窗放置了一张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两盆君子兰,电脑旁边简单的放置些笔墨和一叠材料,旁边是一张米黄色的沙发,沙发对面的茶几上,醒目的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看到茶具,天成也觉得自己口渴了。门后边放置着一个两米高的鱼缸,里面的金鱼来回穿梭,再加上两棵郁郁葱葱的富贵树,整个屋子显得颇有生机。
还真是个文化人,这办公地方就与众不同。
“您是刘站长吧,我是李家庄的天成,向您求助来了。”天成开门见山的说。
领导介绍的人,自然不能轻慢。
老刘嘴上连说你好你好,示意对方坐下。
天成见对方对自己有些好感,也不客气,看见水壶,就说:“来你这宝地,来讨口水喝。”
“我来给你沏茶,这有杯子。”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接过纸杯,自己拿起泡好的茶水壶,倒了起来。
“听说你们李家庄进步很快呀,现在又要搞演出,你这是越来越有创意了。”老刘显然对李家庄的发展很感兴趣,对天成这个带头人更是兴致勃勃。
他有一种职业敏感,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力量和新奇的东西吸引着他。
老刘想进一步的了解。
天成也对这位难得的文化人显示出十分的尊敬。
“刘站长,我这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腔孤勇而已,没你这里专业。”适时的做小伏低,这是天成一贯的作风。
“没关系,我这里大力支持。”
天成看见里面还有两间,想着里面是不是有服装道具之类的。
便笑着对老刘说,“我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随便。”
两间屋都是套间,一间屋里面放置着几个柜子,里面都是报纸杂志、档案材料之类,墙上挂满了合影照片、荣誉证书、奖项,看样子像是档案室。
另一间像是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笔墨纸砚齐全,桌上还摆放着一张宣纸,上面的“荷塘月色”几个大字似乎墨迹未干,四面墙上挂满了老刘的杰作,有草书、楷书、隶书等等,清新淡雅,好一个世外桃源、雅致书屋呀。
这里的墨香和书卷气与外面的喧嚣似乎格格不入,犹如老刘这个人。
天成走到每幅书画之前,细细观赏,发现注脚处皆有“烟雨江南”四字,应该是作者的笔名了。
天成一边看,一边夸赞。
“你这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呀。”
“都快60的人了,还有啥活不明白的,写写画画图个自己乐呵就行了。”
老刘也不谦虚,拿出自己发表的作品集递给天成。
厚厚的一本书,封面上醒目的写着三个大字“作品集”。里面贴着老刘在各大媒体发表的文章,有豆腐块,也有长篇报道,有地方报纸,也有杂志文摘。
天成翻了一下,很厚重,整理的很规矩,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这些皆是老刘多年心血之作。
也是他的至珍至宝。
进来半天,二人只顾着互相欣赏,正事倒是没谈。
天成没有见到服装道具,有点奇怪:“刘主播,这里简直就是你的个人工作室嘛,你这写写画画的,过得挺惬意呀。”
“哪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镇长不是给我派活了吗?说吧,怎么配合你呀?”
“你可说到点上了,我们搞演出,最缺少服装道具,怎么你这里连个踪影都没有?”
“我又不是开剧院唱大戏的,怎么会有?不过,我可以间接调动物资呀。”
“哦,明白。”天成拉长了声调说。
“我认识几个老板,可以租用他们的,价钱上呢,给你个优惠价,保证最低。或者象征性的收一下费,他们也乐意做这个生意,反正东西放在那也是浪费。”
“说白了,还是要钱。”
“有不要钱的,县电视台有一些,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挑挑。时间长了,有些都落了灰。”
“我就喜欢不要钱的。脏点没关系。”天成呵呵的说。
“好吧。我给他们联系一下,你带人过去看看,有合适的出个租用手续就行。”看老刘的态度,这点事确实是小菜一碟。
天成有些得寸进尺:“刘专家,我们想做个村里的宣传片,几分钟那种,短小精悍,能不能帮帮忙?”
“这个确实很专业,但对于专业的人来说小菜一碟。可惜我不会。”老刘好像故意气他。
“那谁会?”
“电视台的人呀,这是人家的专长。不过对外做的话,是按分钟收费的。”
“那就有劳您推荐推荐呗。”
“你别说,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干活很麻利,县电视台的,我联络一下,找他准行。不过事后您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呀。”
“那没问题,只要任务完成,该花的钱咱还得花,是不?”
老刘说着走到书桌前,戴上老花镜,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话说了一箩筐,又是寒暄又是客气又是文绉绉的,听的天成心里怪怪的。
不过,他总结出来了,和文化打交道,得对脾气才行,否则,啥事也商量不成,这些人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老刘终于打完了电话,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二人又聊了聊办演出的注意事项,让天成颇长见识。
由于头绪太多,天成怕忘记了,专门拿了张纸记录下来,毕恭毕敬的,像小学生一样。
老刘讲得也很认真细致,似乎好久没人来找他聊天了,他满肚子的墨水无处诉说,好不容易来了个虚心学习者,抓住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为人师。
二人似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为了表示诚挚的感谢,天成最后热情的邀请老刘参加演出,指导指导。
同时,为了促进二人的友谊,天成决定把传格大爷的书法心得拿出来分享与老刘,不,已经称呼为刘叔了。
他觉得,刘叔和故去的传格大爷应该是神交。
与其放在自家书房里无人问津,不如赠与有识之人。
或许,传格大爷也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