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或许只是手指擦破了一点皮,却恨不得大夫放下濒死的病人来医治,甚至只是要说两句话,便要求所有人所有事都靠边站。
似乎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强大,展露他们的特权。
毫无疑问,苏锦轩和金供奉都是这样的人。苏锦轩虽然会去路边茶馆喝茶,乘坐普通木船,但那都是他刻意做给旁人看的,良子就负责帮他宣传这些事迹。金供奉则不论是古扬城的家族背景还是苏家供奉的地位,都不是小小一个贫贱孤儿可比的。
眼下七七一句话,骆芦便低下身把受伤的左臂递给她看,江愁也跟着看过去。
江愁一看过去,褚莹莹自然也凑过去,黎宏朗也很聪明地选择忽略苏金二人。
苏锦轩还见识过江愁在黎宏朗心里的地位,脸上表情虽然有些不悦却没开口说什么。
但金供奉无论走在苏陵郡哪里都是众人仰望避让的存在,何时遭遇过这种无视?当即那双仿佛染着金箔的双眸缓缓眯起,嘴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捏了捏右手手指。
指节微响。
“伤得好重……”褚莹莹弯腰看到骆芦的伤口,脸庞一紧,有些气愤,“太过分了!”
刚才没有近距离查看伤口,现在才发现骆芦的伤势比看上去更加严重,箭矢虽然早已拔出,那从皮肉翻滚、白骨森森的触目惊心程度来看,箭头上分明带着倒刺,而且射入极深!
若是再晚上一会儿医治,这只手臂怕是就救不回来了!
偏偏骆芦只是脸色脸色有些惨白,到现在愣是没叫一声痛。
江愁眼睛眯了眯,站在他身旁的黎宏朗明显感到空气冷了几分。
“锦轩,我来苏陵郡多少年了?”身后,忽然传来金供奉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玩味,似乎根本看不到骆芦手上的伤似的。
“有十三年了吧金叔?”苏锦轩回答道。
“是啊,十三年了。”金供奉微微笑着,看向骆芦,笑中含着杀意,“十三年了,不会还有人觉得我耐心很好吧?”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嘴角的弧度犹在,却已不是笑容,而是剔骨的尖刀!
“黎长老,若这就是贵轩的答案的话,我想五色门和临东派都会很欢迎锦轩的加入。”
黎宏朗面色一变,逐出苏锦轩虽然对天鹤轩有一定影响,但还可以接受,可是如果苏锦轩加入五色门或临东派的话,那对天鹤轩无疑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这两派,本就是天鹤轩在苏陵郡内最大的竞争者,若再有苏家支持,恐怕会在短时间里对天鹤轩造成极大威胁。
黎宏朗回头看向江愁,此刻在他心中,天鹤轩未来可能遭遇的压力很显然已经盖过了骆芦的一只手臂。
不过是个贫贱孤儿,怎么能和天鹤轩的未来相比?
再说他又不会死。
“小江道长……”
“闭嘴。”江愁看都没看他,站起来,擦肩而过时唇里迸出两个逼仄的字眼,惊得黎宏朗后背湿透,不敢再说一个字。
江愁站在众人身前,平静地抬头,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火。
他看向金供奉,说道:“这里有人受伤了需要治疗,可能会丢掉一只手臂。”
江愁又伸出手指了指苏锦轩:“而他,只是一个咎由自取的废物。”
苏锦轩脸色更加难看。
“所以,”江愁最后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聒噪些什么。”
一片安静。
金供奉脸上残存的笑意逐渐凝固,嘴唇微动,一脸冰冷地看着江愁,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多少年了?苏陵郡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好,很好。”
“一个平民而已,锦轩不过是要了他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
“但是现在,我觉得一个手臂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要他的命。我很想知道,你能做什么……唔啊啊啊!”
金供奉“优雅”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蓬鲜血如花儿一般在他面前绽放。
他愣了愣,看向已经出现在他左侧身后的江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啪叽”
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左侧身子有点轻,有点不平衡。
金供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金……金叔,你的手,你的左手!!!”一旁,苏锦轩惊恐地大声尖叫起来!
剧痛传入脑海,金供奉愣愣看着脚边那条长条状的东西,整个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斩去了左手!
冷汗瞬间沾满脸颊,失血过多使他的脸色飞速苍白。
但他却完全不敢像先前那般嚣张,甚至死死抿着唇,捂着断臂处的伤口,爆退!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黎宏朗对江愁如此尊敬?为什么江愁一个小道士敢代表天鹤轩说话?
为什么?
因为他强得可怕!
行远境的自己,刚才完全没看清江愁的动作,如果他不是要自己的手而是要自己的命呢?
自己刚刚不是说一条手臂什么都不算吗,于是江愁就要了一条手臂……
金供奉不敢再想下去,此时此刻他甚至连苏锦轩都顾不得,直接化作一道金虹消失在天边。
苏锦轩看着金供奉遁去的方向,张张嘴,想跑,但双腿却又像灌了铅似的根本挪不动。
“下次看见你,就不是一条手臂的问题了。”江愁背对着他说道,衣摆在风中轻轻飘荡。
苏锦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跑了两步觉得好没面子,回过头,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给我等着!”
……
“得赶紧处理伤口。”褚莹莹身为前捕快,各种皮肉伤见得很多,知道若是再不包扎,骆芦的左手肯定是废了。
前面江愁在处理废物,后面褚莹莹便想要扶着骆庐去包扎。
然而就在这时,七七忽然说道伸出小小的双手,说道:“我,我试试。”
她的小手轻轻悬在骆庐的伤口上,一道如冰霜却又没有寒意,反倒如晶体般通透晶莹的光柱投射下来,照耀在狰狞的豁口之上。cascoo.net
江愁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肉眼可见的,骆庐手臂上的伤口,从两侧边缘开始,正在缓缓愈合。
“这是……”黎宏朗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