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芮玮情绪安定下来,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史不旧道:”贤侄,依你看来,凶手此来所为何物?”芮玮痛心道:”晚辈自忖并无重大的仇敌,实无必要杀害晚辈妻妄,凶手所为何物,晚辈无法猜测。”史不旧道:”以凶手掳劫侄孙看来,凶手一定有所为而来,莫非贤侄身怀重宝,凶手劫掠不到,杀人后又图勒索?”芮玮道:”晚辈身上有何重宝,除一本扁鹊神篇外,另有鱼肠剑一把,这两件东西算不得重宝。”史不旧道:”凶手既劫掠到家中,显然所需之物并不能放在你的身上,要是能随身携带,他们直截了当去找你,用不着再犯凶案,他们知道你不在家中,才来劫掠,你有没有发现屋内可少了东西?”芮玮摇头道:”没有。”忽然又道:”虽然少了一样东西,却微不足道。”史不旧神色一震,问道:”什么东西?”
芮玮道:”是小儿弥月时,一位朋友送的玉石狮子,虽然贵重也值不太多,我因是贺小儿之物,系在摇篮上镇邪却不见了。”史不旧本以为是条线索,这时闻言心想是凶手见着好玩,随手取去,无甚可疑,不由叹道:”这就奇怪啦,凶手不为重宝,屋里没有少掉贵重的物品,来此到底为的什么,难道是凶手丧心病狂,任意杀人,唉!果如此,这凶手太残酷而没有一点人性!”芮玮一想到妻妄惨死,真是痛不可抑,他忍住要流下的眼泪,问道:”舅舅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晚辈日来伤心过甚,神智不清不及注意,舅舅定有所见吧?”史不旧道:”我在院中捡到一条汗巾,显非你家之物。”说着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女用汗巾递给芮玮,芮玮接下一看,说道:果非我家之物。”史不旧叹道:你看那汗巾右角上绣着什么?”
芮玮道:是朵花吗?”
史不旧道:不是,是面鱼网。”
芮玮仔细一看,才发觉不是朵花,而是一面作洒出状的鱼网,芮玮道:这是什么标志?”史不旧沉吟一刻,似在考虑说不说,终于还是说道:长江铁网帮的标志。”芮玮啊的一声,倏的咬牙切齿道:”一定是铁网帮主持这件事,不错,凶手是铁网帮的人!”史不旧叹道:”你怎肯定凶手是铁网帮里的人?”当下芮玮说出在欧阳龙年船上与红衣女子相遇的经过,说完一年之约,芮玮断然道:”只有铁网帮内个个怪异的武功,才能够杀害晚辈的妻妻,我本想青儿与夏诗的武功都在一流以上,却让凶手轻易点住穴道而无法反抗,凶手武功定非寻常,当今天下有这种神奇的点穴手法,找不出一人来,除非铁网帮,他们有本玄龟集,上面记载的武功只要练成一种足可睥睨江湖,也只有他们的点穴手法,能教武功甚高的好手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下被制住!”芮玮越说脸色越悲愤,因他想起余小毛在船上解开帮众穴道的骇人手法,一名帮众已如此了得,那帮内的高手一定更了得,不是他们有谁能杀得了身手并不寻常的叶青与夏诗?
史不旧冷静的说道:”贤侄,你说铁网帮行凶,他们为的什么,行凶一定要有种目的?”芮玮愤恨道:报复,我杀了他们两名帮众,他们不会轻易罢休,一定是报复!”史不旧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在院内早就捡到这条汗巾,可是没有先拿出来,就怕你误会铁网帮行凶,铁网帮早就成立,帮主九纹龙黎老英雄我和他有莫逆之交,深知他帮下的治规严明,立帮的宗旨大仁大义,绝不会做出奸险之事……”芮玮冷笑道:”舅舅什么时候和黎昆相交?”
史不旧叹道:”那是二十多年的事,其后隐居小五台山未再与他晤面!”芮玮一声惨笑道:这就是啦,二十年的世事焉知没有大变,舅舅当年识得的黎昆,可能是位领导帮众行仁义之事的老英雄,二十年来他不会变吗?据我看来他的小姐行事就有点乖张之处!”史不旧细想芮玮所说,老友黎昆的女儿在海上所为,果然略有嚣张,似乎还有点狂妄,心想黎昆生的儿女,不会教导无方啊?莫非二十余年来,黎昆真变了?
但再一想黎昆的豪义,决不可能会变,他深知黎昆的个性,是位释善固执的好人,仍是摇头道:”女儿家的脾气可能自幼娇生惯养,我听贤便道来,黎昆的女儿虽有不是之处,却不是秉性残暴的女子,你想她要报复,当时为何用鱼肠剑削断刺在你心窝上的长剑,显然她也无意杀你,再说她帮你断索,更且赠剑,似乎不会对你行报复的举动。”芮玮愤恨未减,说道:”黎昆的女儿约一年后长江一行,拜访她的父亲,这时正好启程赶去,而凶案在我离家后发生,这不是有意要我离家,然后乘机下手。”史不旧听芮玮尽向坏处想,认定铁网帮是杀人的凶手,不由笑道:”贤侄,你心中主见太深……”芮玮怒道:”舅舅说我主见太深,怎不说你自家主见太深,你念在与黎昆相交一场,是故坚决否认他的帮众行凶,然而事实不可泯灭!”史不旧脸色一变,颤声道:”事实,有什么值得不可泯灭的事实?”芮玮一扬那条粉红色的汗巾,说道:这女用汗巾既铁网帮的标志,八九不离十是黎昆的女儿日用之物,她行凶后无意掉落院中,岂不是铁一般的证据!”史不旧长声一叹,这证据他无法推翻,低声说道:”你以为主凶就是黎昆的女儿吗?”芮玮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史不旧更是叹道:”你要是这般想法,我也无法强说她不是凶手,可是我要提醒你一点,她没有杀人的目的,要知她约你一年相见,纯粹是件好事,偏你想是件坏事,你不仔细想想一年前她怎知你会成亲立家呢?”芮玮一怔,心想这话有道理,一年前红衣女子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成家,要说一年之约有意要自己离家,以便逞凶,未免太无稽了,然而芮玮无法说出凶手会是谁,而唯一的线索证明只有黎昆的女儿在自己离家时来过,以她身手之高,不是她又有谁能杀死叶青与夏诗呢?
芮玮在茫然无主中抓到这条线索,决不肯放松,当下说道:”这事颇有蹊跷,晚辈决定即往长江铁网帮一行,到时是非自明,若不是黎昆的女儿行凶,也要问清她为何来我家而不留一言半语的离史不旧听芮玮这番话说得合乎情理,并非适才骤闻线索而盲目决定凶手是谁,暗暗放心,心想铁网帮非去不行,否则凶手是谁,无法深知,芮玮又道:”不知舅舅有意与晚辈同行否?”
史不向略一忖度,说道:”你要查明真相,有我反而不便,我不打算去,再说铁网帮远在湖北、四川——带活动,来往要数月时间,明年中秋医治你母亲的脑病是件大事,这一年我不预备远行,找个地方静心研究扁鹊神篇,时间不能荒废。”芮玮心想随去果然不便,倘若真是铁网帮行凶,自家报起仇来,他帮也不好不帮也不好,干脆不去,倒是上策。听他说一年内要专心研究扁鹊神篇,心生感激道:”家母这件事,要舅舅一人费心,真是过意不去,本想共同参研,唉!谁知祸从天降……”史不旧干咳一声,道:”你说这些见外了,你母亲是我一同长大的师妹,为你母亲费心,再怎么说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过意不去,倒是这件惨祸,侄媳遭害,我不能鼎力帮你,心中十分难受。此去铁网帮我还要劝你一句,凡事多想三分,不要冒然行事,否则后悔莫及。”芮玮点头道:舅舅的话我记住,此去我一切自会小心处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要冤杀好人于死者灵魂反而不安……”说到这里,芮玮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史不旧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放心,苦笑道:”你也不要过于伤心,自家身体为重,你到铁网帮去最好易容,才能客观的查出真象,贤侄以为然否?”芮玮心想易容访查果然大佳,不然铁网帮认得我的人见到我来到,宣扬出去,让黎昆父女知道,再查真象大大不便,但不知如何易容,这一门学问,芮玮从未学过。
史不旧接道:”往年我认识一位易容大家,他的易容术堪称一绝,曾传我几手最简便易容法,让我教你……”第二天大早芮玮一个人启程,史不旧并不他往,在此地住下,怀庐四周风景既佳,又颇幽静,研究书籍学问最好不过。
一月后,芮玮马不停蹄地赶到湖北,这天来到武汉三镇中的武昌,武汉三镇被长江、汉水分隔而成,武昌位于长江南岸,汉口、汉阳位于长江北岸,两”汉”之间只隔着一条宽不及二十丈的小河,就是汉水也叫襄河。
武昌是我国历史上最光辉的地方,古迹甚多,这天芮玮站在江边肌上有名的黄鹤楼头,遥望对岸的汉阳。
汉阳端的鹦鹉洲正是长江铁网帮聚集的地方,芮玮闲散的看着模糊的鹦鹉洲,心中思潮万千。
他不急着过江,却在黄鹤楼上胡思乱想是有原因的,因他一路而来,探知铁网帮果真是一个正义的帮会,所作所为无一违情悖理,而且帮规严厉,所属帮众决不欺压百姓,心想照这样看来,很难说铁网帮会是杀害自己妻妄的凶手。
他在考虑过江后如何访查,才不致有所差错,正在想着,听到同在楼头的两个劲装游客道:”莫老兄,你远从关外赶来向黎老英雄拜寿,这份情意不要说黎老英雄,就是小弟听来也代黎老英雄高兴。”莫老兄笑道:”赶来拜寿算得什么,况且是黎老英雄的六十大寿,又逢小姐出阁之喜,这双喜宴就是再远的一倍路程,咱们关外的莫家牧场也该派子弟参加。”先头说话的人问道:”莫家牧场和铁网帮有什么交情,没听说啊?”莫老兄道:铁兄忙人当然不会打听莫家与铁网帮的关系,这件事说来是三年前的事,咱们莫家被关外有名的马贼一阵风光顾,名马被劫为之外,家兄掌上明珠也被劫为人质……”钱兄惊道:”令兄莫家场主九龙鞭莫在先的九龙鞭法闻名关内外,怎敢打劫起莫家牧场来了,难道他生了豹服,不怕令兄的九龙鞭杀他的贼威?…
莫在先的弟弟莫为先说道:”一阵风称雄关外本来绝不敢打劫家兄的牧场,但他十分妒忌家兄的牧场越经营越大,几乎关外的牧场都变成莫家来经营,他怕等关外全变成莫家的牧场,他的贼生意从此断绝,于是找到位硬帮手来打劫,只要一次成功,以后便是不绝的财路。”钱兄是湖北最大的镖局镇远镖避的镖主,他局内的生意几乎每天都有,提起点苍神剑钱飞龙,黑白两道皆知他是点苍一派高手,他那剑法尽得点苍真传,黑镇远镖局五年前曾保过关外莫家牧场一批红货人关,那次保镖,钱飞龙亲自出马,是故认得莫在先莫为先兄弟俩人。
钱飞龙奇道:什么硬帮手,竟能帮助一阵风得手?”莫为先道:”这位硬帮手起先咱们只知姓黎,后来才知是铁网帮帮主黎昆侄子。咱们心想黎昆是位仁义英雄,侄于帮助贼人定然不知,于是派人悄悄人关通知黎老英雄查查。
”黎昆知道这件事,连夜单人匹马赶到关外,找到一阵风的贼窟,救出家兄的女儿,同时杀了一阵风与他的侄子,登门向家兄请罪,说他侄于因行为不检被逐,不想到关外为恶,害家兄受损。他捧给家兄一阵风与侄子的脑袋请罪,家兄怎当得起,好好安葬他侄子的尸体,本想留黎老英雄做容一月,那知第二天就不告而且乙”家兄一直以为因己之故令得黎老英雄亲手杀死侄子,不敢对黎老英雄有何谢意的表示,怕惹起他伤心,闻说今天铁网帮有双喜之订,早一月前命小弟人关,无论如何这次拜个大寿,献上厚礼。”钱飞龙笑道:这份礼一定贵重无比了,奇怪,这件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听到传说?”莫为先道:”当年黎老英雄出关人关不过短短时间,而且事前事后只有他一人知道,他本人当不会提起这件事,咱们也因被劫丢个大面子没有说,钱兄问起,咱们不是外人,说给你知道当无妨的。”钱飞龙道:”难怪我不知道,否则咱们走镖的竟不知道这件大消息,那真是大笑话了。莫老兄,你看黎老英雄为人如何?”莫为先大拇指一伸,赞道:”没得说话,单拿三年前那桩事,若不是黎老英雄大仁大义,谁有兴趣连夜赶到关外替咱们莫家牧场仗义,而且事后不讲一点报酬。仅因一阵风的帮手学的黎老英雄的武功,他老人家不能让自己的武功为害世人,大义灭亲,这种气魄,令小弟心折不已。”钱飞龙叹道:只要是认识黎老英雄的人没有不赞他仁义了得,小弟与铁网帮同处湖北,更知黎老英雄的为人绝不虚伪,但是近来风闻有人极端破坏黎老英雄的声誉!”莫为先心中大怒,声音不觉高扬道:”谁?是谁这般无耻破坏他老人家的声誉,我老莫命不要,也要会会这贼人,告诉我,他是谁?”莫为先这一大声说话,楼上几位游客齐向他两人望去,芮玮本来目不斜视暗暗窃听,这时也回过头来,只见姓莫的年约五十,满脸大胡子,身披珍贵的黑貂大毛,长的身高体壮,不愧关外好汉的本色。
姓钱的顶多四十出头,穿着绸缎的夹棉衣裤,披了件大氅风,头戴英雄软帽,道地的关内打扮,身材不高,面皮自净,他低声说道:”莫老兄,这里人多,咱们不谈这个,老英雄宴后,小弟要请老兄到寒舍一坐,品着细谈可好?”莫为先气忿未平,大声应道:好!那贼人让老莫碰到,非揍他一顿不可!”游客们向这边望来,有的认识钱飞龙含笑道:”钱镖主好。”钱飞龙稍一寒喧,即向莫为先道:”船来了,咱们过江罢。”拉着莫为先下楼而去。
芮玮举目一望,果见渡船摇来,跟着下楼。
黄鹤楼建在黄鹊矾上,矾旁就是渡船的码头,芮玮走到矾上,渡船仍未靠岸,却见耍过江的客人指着矾下一块巨石,谈说得逸兴横飞原来这块巨石是武昌江边的胜迹,因受过往船只铁篙刺击,上面小孔斑斑,李白有一首:”一为迁客在长安,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于是这块石头便命名为”梅花石”成为一块大古迹了。
渡船一靠岸,客人纷纷上船,这船颇大,可容数十名客人,芮玮与莫为先、钱飞龙同时上了船。
客人上完,船夫铁篙一撑”梅花石”那么大的船缓缓驰离岸边。船到江中,芮玮望着滚滚江水,思潮起伏不停:听姓莫的说来,黎昆显然是位血性的老英雄,他不容便于帮助马贼为盗,当不会容许女儿行凶,便不会容许帮众为非作歹,那到底是谁杀害叶青和夏诗?
”姓钱的也称赞黎昆的为人绝不虚伪,想来事实不会错了,人人都道铁网帮是个正义的帮会,自己怎能再生疑惑,唉!那到底凶手会是谁呢?
”自家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弄槽了,让真正的凶手在一旁讪笑,可是那条汗巾明明证实铁网帮有人去过怀庐,既不会是黎昆的女儿,也石是铁网帮的人行凶,那他们去怀庐做什?…
芮玮正在想着,一个巨浪打来,渡船被打得摇晃得十分厉害,莫为先坐在芮玮身旁,他生长关外那曾坐过渡船,吓得抓着芮玮的膀子,呼道:”船要翻了,船要翻了……”
莫为先身后站着一位衣饰颇为讲究的瘦小老汉,敢情没站稳扑跌莫为先身上,他慌忙爬起,红着脸道”您放心,船不会翻的。”他还拍着莫为先的肩膀,帮他压惊,钱飞龙也笑道:”莫老兄,这么个小浪船要翻了,只怕一日间这江上的摆渡要翻个十余次啦。”又有人道:”那咱们的船老大,只有瞪着空饭碗喝西北风啦!”说着哈哈大笑,引起船上人齐都笑了起来。
芮玮忽然站起,向那瘦小老汉道:”您老请坐。”不管那瘦小老汉同意否,把他扶入座位,瘦小老汉年龄不小,至少也有五十,芮玮年龄比他小上一大半,这让座之事再也平常不过,再说那瘦小老汉站立不稳,若不是莫为先挡着,早已跌落江里,船上早有人让他坐,芮玮抢先让,船上颇为人赞他年青有礼。
瘦小老汉干笑了一声,也不客气,就在莫为先身旁坐了下来,意态甚为得意,似乎人家让他坐应该的。
船渐渐驰近汉阳,瘦小汉有意的向莫为先打交道,说:”老兄没.坐过船罢?难怪,老兄生在关外,自然怕船翻了。小弟第一次坐船,也是怕它靠不住,结果船没翻,吓得把随手带的东西,留在船上忘记带了。
每说完一句话,他就哈哈大笑,窘得莫为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想适上惊慌的状态,难怪要令人大笑。
瘦小老汉得意的大笑,他笑别人,却不知芮玮在暗暗笑他,原来这瘦小老汉是有名的神偷,人称”三手神抓”谭燕春,专偷世上的奇珍异宝,只要被他的手碰过的人,没有不被身上的财宝抓个空。
”三手神抓”潭燕春在黄鹤楼上,莫为先与钱飞龙的谈话听个清楚,暗忖莫为先是关外首富九龙鞭的弟弟,功夫定然不弱,警觉性必然高,再说身旁有位眼睛里不揉抄子的点苍神剑钱飞龙,更是轻易不敢下手。
他一直跟在莫为先的身后。
他那跌倒依他年龄装得自然已极,没有启人疑心,芮玮本以为他跌倒是真的,可是芮玮的眼睛练成一双夜眼,在天池府墓内那一年不是白过的,谭燕春珠宝偷到手,那亮光却被芮玮发觉。
起一个主意,乘机让座,却在扶谭燕春的时候,把莫为先的贺礼转偷到自己怀内。
要知芮玮跟喻百龙学的玄妙三十掌,招招妙人绝寰,虽不是天下第一等掌法,奇幻处却令任何掌法所敢企及。
那玄妙三十掌第一招”妙手空空”,正是偷儿祖师爷也想不到的妙招,喻百龙当年创掌,第一招取名”妙手空空”的用意,也因这招对天下高。
芮玮曾听喻百龙说过这招的特别厉害处,却从未试过,今天第一次试手,轻易得手,令”三手神抓”这般行家也毫无知觉。
船在鹦鹉洲靠岸,这船上十有八九是来向黎昆贺喜拜寿的客人,船老大特别在此靠岸,然后再驰向别处。
莫为先、钱飞龙、谭燕春等贺客一一登岸,芮玮最后一个登岸,跟在众人的后面向铁树帮总堂行去。
铁网帮司礼把众人接到喜堂上,只见堂上早已坐满数百名贺客,有的是英雄好汉,有的是有体面的读书人,有的是地方首富,就连湖北的知府也在坐,其热闹的程度,真是少见。
喜堂上第一桌,座上除主人黎昆外,皆是成名露脸的英雄,再者是二、三名地方的豪富,当然湖北的知府大人也坐在第一桌上。
芮玮早已易容,脸上瘦黄,看来毫不起眼,可是他跟在钱飞龙、莫为先的身后,司礼只当他是钱飞龙的朋友,接到挨近第一桌的右首桌上。
芮玮坐下,看那喜堂的中壁上,左边挂着大金”寿”宇,右边挂着大红”喜”字,寿喜两临,果真是双喜之宴。
心想黎昆的女儿出嫁,不知嫁的是谁?这一阵子贺客又来了数百人,总数约在千人以上。
只听总司礼忽然大声说道:”寿宴开始。”
芮玮心道:”寿宴开始,喜宴何时开始,若是分开举行,吃了寿宴再吃喜宴,贺客们真要吃个大饱而特饱了。”总司礼说完春宴开始,只见贺客的代表一一向老寿星黎昆祝寿,却不见宴席上来,原来所谓寿宴开始,只是告诉众人开始祝寿了,祝寿完毕,跟着举行婚礼,婚礼完毕,两份宴席才同时开业,并非吃了寿宴,再咆喜宴。
各路贺客祝寿时送上礼物,那边司礼代为接下,芮玮这桌钱飞龙祝完寿送上黄金十两,余众一一祝寿送礼,仅余下芮玮与莫为先钱飞龙笑道:莫老兄,还不上前向老寿星祝寿吗?”莫为先笑道:”等下,等下,不慌。”
这时忽听总司礼大声叫道:”江南落英剑祝长玉率门下弟子祝寿,菲仪千年温玉一块。”顿时举堂贺客哗声大起,原来这千年玉价值连城,送这么贵重的礼,使得众贺客们大为惊讶。
每一祝寿的贺客,总司礼都要报一番,所送之礼遇上贵重的喊上一喊,表示收礼者光采。
要知送礼的越重,送礼的人对寿星越发尊敬,不然不会送重礼,重礼送的越多寿星的声望越高。
钱飞龙低声向莫为先道:”这落英剑祝长玉,老兄识不识?”莫为先摇了摇头,钱飞龙道:”祝长玉是雁行门的掌门,也是江南的首富,这次送上千年温玉,礼物真不轻呀!”莫为先道:”这祝长玉与黎老英雄什么关系,为何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钱飞龙笑道:”与令兄一样,得到黎老英雄的义助,若非黎老英雄出面,那一次雁行门几被世仇白鹤门扫平,说来祝长玉送这份重礼虽然不轻,也是应该的。”只听总司礼边喊呼贺客的帖子,边报出贺礼,不贵重的不说,稍贵重的就大声喊了出来,却再不见有何特殊的重礼,但也都是黄金,白银,芮玮心想:”黎昆做一次寿,等于发了一笔横财。”心中不觉有点不满黎昆的为人,却不知黎昆助人向不要报酬,被助者乘他过寿送来寿礼,不但应该而且心甘情愿,而且只有这时黎昆不便拒受,否则平日送去,他还不收呢。
总司礼又报了数起贺客后,还不见莫为先起身,钱飞龙笑道:”莫老兄的贺礼一定珍贵万分,不到压轴不现,是不是?”莫为先性格鲁直,他本意最后再贺,确有惊人的用意,这时听钱飞龙说出自己的心意,不好意思再坐下去.站起身来,递给旁边一厮一张红贴,人跟着上前拜寿。
总司礼从小随手中接到红帖,即报道:”关外莫家牧场莫为先谨代家兄九龙鞭莫在先祝寿,菲仪火龙珠一对,黄金千两。”这一报,果然举众大哗,干两黄金已是惊人,那火龙殊更是惊人,一颗的价值已在千年温玉之上,一对火龙珠只怕皇帝也拿不出来。
这对火龙珠莫在先得来也巧,是一次牧马时在山壑中拣到,当即,这次因黎昆的高寿才舍爱送来。
火龙珠白日看来并无异处,颜色通红发出暗光,但一到夜晚放在暗处,顿时大放光明,照亮一室如在火中,端是一件异宝。
黎昆听到这么重的礼物,不由起身向莫为先说道:”令兄送这么重的礼,小老儿愧不敢当,这么着黄金收下,一对火龙龙珠千祈带回令兄,致上小老儿的谢意。”莫为先恭敬的一揖道:”老英雄请坐,老英雄于我莫家恩重如山,三年来家兄无一日忘怀,直至今日才表示一点谢意,老英雄若不接下,莫说家兄,就是小弟不但无法回去向家兄变差,内心也感不快。”莫为先一番话,底下顿时议论纷纷,齐在猜测铁网帮主对莫家牧场有什么重大的恩惠?
黎昆笑道:”既然是贤昆仲的厚意,小老儿收下就是。他怕再不收,莫为先说出杀侄救他侄女儿的事来。这件事黎昆隐在心中,无人知道,虽说大义灭亲,杀死亲侄迄今不无懊悔,若让天下人知道,议论起来,自已听到更要懊悔,而且惹起心内的悲伤。
原来他这侄儿是唯一亲兄的独生子,亲兄死后交他抚养。谁知侄儿长大不学好,黎昆忍无可忍才逐出家门。当时听他助人为盗,一怒之下赶出关外,本想劝他学好,那知他不听劝而且与叔父动手过招,黎昆见他武功学的高却执迷不悟,只伯他从此为恶更凶,含泪杀死。
事后心想再怎么坏,侄儿到底是亲兄的独生子,该留个根,如今人被自己杀死,黄泉下如何向兄长交代,每念及此,懊悔外悲伤万分。
莫为先听黎昆答应收下,高高兴兴的伸手向怀内掏去,这一掏顿时脸色惨变。
他那只手没有伸出,堂下一千多双眼睛在望着他,没有一个人再说话,因他们要见名闻天下的异宝火龙珠。
莫为先掏不出贺礼,整个人好象失去了知觉,呆呆地站着,那只手一直伸在怀内。
黎昆一看莫为先脸色不对,他甚乖巧,笑道:”莫兄礼物贵重,不用在此拿出,到后面交与贱内收藏可好?”莫为先好一会才道:”黎老前辈,我的贺礼丢了。”敢情他没有听到黎昆让他好下台的话,神智恢复不由道出事情的真象。
众人——闻此言,哗声大起,有的议论,有的讥笑了出来,笑他根本没有火龙珠,说个大话而已。
莫为先听到笑声,脸色胀得通红,倏地回身喝道:”那一位江湖朋友与莫某开这个大玩笑,请站出来!”他心知堂内有一位盗他的火龙珠,因他上船过江时还在怀内摸过一次,要掉不是掉在船上就掉在这喜堂上,当然不会无冤无故地掉了,定是偷儿施了手脚。
这偷儿能在自家身上施手脚,一定是成名的偷儿,或许也是来向黎昆祝寿贺喜的,他这一喝,并非乱喝,心想那偷儿无法再跑,因这时谁走,谁的嫌疑最大。
钱飞龙忽然想起在渡船上扑跌莫为先身上的瘦小老汉,有点象传说中的”三手神抓谭燕春,他本未想到莫为先送的贺礼如此珍贵,否则早就注意那瘦小老汉。
心想三手神抓专窃珍贵物品,只怕这次来,不是贺喜,而是来做生意的,于是走到莫为先身边低低说出三手神抓这人。
黎昆站起身来说”莫兄请退下,令兄的寿礼算已收下,贼人胆敢在这地面上行窃,是跟小老儿过意不去,这份寿礼小老儿会找回。”莫为先回身一揖道:老英雄寿辰发生这件令人耻笑的事情,莫与那人罢休,请老英雄准小弟问一问。”
黎昆没有作响,莫为先又道:敢问三手神抓在不在,在的话请出来一见。众人一听”三手神抓”四字纷纷说道:这神偷儿来了吗?””没有啊,那老儿我认得,没看他来过。”
”要是三手神抓来了的话,这份重礼八成是他老人家光顾的。””亏好谭老先生没来,否则倾三江之水也洗不清这不白之嫌。”最后说话的人显是”三手神抓”谭燕春的朋友,意思很显明道出,莫为先有意抬出三手神抓的名字,好教人怀疑是他偷的,以便掩饰重礼拿不出的耻辱。
莫为先焉有听不出这句话的含意,举目扫视四下,果不见瘦小老汉的踪影,心知一定是他偷的,可是人不在,怎可说是他偷的,心中真是有苦说不出,大声喝道:”有谁看到三手神抓来过,请出来替莫某证明一下?”他连喝三声,只有钱飞龙站在他身旁,不见有人出来证明一下。
钱飞龙不得不助言道:”钱某以信誉保证,那三手神抓好象来过,而且与咱们同船渡江,莫兄的贺礼定是他偷的。”一名贺客忽然站起大笑道:好象来过,钱镖主好象这两字说不得啊,事关重大,倘若烟下两人本与谭老先生有仇,故意在此栽上谭老先生的罪名,莫非想叫黎老英雄替你们出面?”此话暗指出莫为先说出的寿礼是假,而与钱飞龙故意做成一个套于,陷诬谭燕春偷窃黎昆寿礼的罪名。黎昆见谭燕春胆敢在自己地面上作案,而且窃的是寿礼,定然要出面和谭燕春理论,谭燕春被铁网帮找上,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
众人本有点不信莫为先能够献出如此贵重的礼物,于是纷纷说道:这话不错,姓莫的身上有没有寿礼谁知道?””黎老英雄的寿礼,三手神抓敢偷吗?这两人定是故意栽三手神抓一赃,好教黎老英雄与三手神抓结仇!””对,他妈的,这两人在寿堂上大声喊叫,简直是来搅黎老英雄的局嘛!”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帮莫为先说话的,黎昆听的寿眉一皱,心中颇有点相信起人的话了,而怀疑莫为先根本未带寿礼,故意来此找谭燕春麻烦,好教自己插上一腿。
于是沉声说道:莫兄、钱兄请回席,这件事小老儿自会查明,小女的婚事就要举行,希你们不要坏了贺客的兴致。”莫为先一听黎昆话意,怀疑自家的贺礼不真,不由气得身体微微发抖,钱飞龙劝道:”莫兄,这件事暂且林勺,慢慢再说。”莫为先垂头丧气地走回席上,只听黎昆洪声说道:”小老儿的生辰发生这件不快的事,希诸位好友不要放在心上,现下小女的婚事向各位宣布,经一周来各路英雄的比试,一位少年英雄中选,今天乘小老儿六十岁,完成小女的婚事,也好了却一段心事。”有位贺客问道:”那位少年英雄高姓大名啊?”
黎昆得意地笑道:”小婿姓芮单名玮。”
众人惊道:”原来是掌剑飞芮问夫的儿子!”
这时芮玮名头业有多人知道,他按刺客录寻父仇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只要常跑江湖的人都知道掌剑飞有位后人,颇为了得。
芮玮大吃一惊,心付自己何尝又变成黎昆的女婿了,倏的想起同母异父的简召舞,恍然大悟,心想:”他为什么打起自己的招牌,前来参加比武招亲,他既有未婚妻,又有——位如花似玉的林琼菊,怎么看上了黎昆的女儿。”红衣女子的面貌浮现眼前,她并不比林琼菊漂亮,又没有刘育芷那般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知简召舞看上她那一点。
莫非是为了红衣女子的玄龟集,想到这里,一拍膝头,暗中说道:”不错,一定为了玄龟集!”当即站起,大声说道:”黎老英雄,贤婿何在?”黎昆笑道:”小婿是要出来拜堂,届时自会见着。”那边总司礼喊道:”喜宴开始。”鼓乐手闻声开始奏出喜乐。
芮玮一声巨喝道:”且慢!”
这一喝满堂皆惊,鼓乐手被喝得停下吹奏。
芮玮站到堂中,向黎昆一抱拳道:”在下要见老英雄的贤婿,可否请出一见?”黎昆怒道:”你要见小婿有何贵干?是朋友的,待他行完礼后再说。”芮玮摇头道:”行完礼再见,只怕迟了!”
黎昆大怒道:”什么迟不迟,尊客说话放客气点。”芮玮缓说道:”黎老英雄仁义之名天下皆闻,难道不成要引狼人室,不但误了令援青春,而且坏了自家的声望?”芮玮想到钱飞龙所说最近有人极端破坏老英雄的声誉,当想到简召舞,便知定是他的杰作,此人阴险成性,与黎昆女儿成婚,为了玄龟集,定然不会做出好事。
只有他能做出这种绝事,魔鬼岛主叶士谋帮他夺得天池府,他不但不感激叶士谋,反过来陷害他,令得七剑派联手攻打魔鬼岛,这种事做得出,又怎么做不出假意与人家女儿成婚、暗地里陷害岳父大人的事呢?
黎昆也知近来有人破坏他的名誉,但不知是谁,这时听芮玮一番话,显然指的是招来女婿,破坏自己声誉,他怎会轻易相信芮玮片面之言,问道:”尊客是什么身份,你的话有什么证据?”芮玮道:”我的身份说来也不信,不说也罢,至于证据,在下并非无的放矢,只要请出贤婿一见,当可分晓是非善恶。”黎昆冷笑道:”小婿正是大喜之日,小老儿岂能为了一位无名小卒耽误了他的婚礼,尊容有话以后再说,现请退到一旁。”芮玮忽从身内掏出一只红色的锦盒,莫为先惊呼道:啊,这正是莫某的贺礼,小子原来是你偷的!”说着,奔出座位,就要冲上前去,钱飞龙一把抓住他,低声道:”且听他要说些什么?”芮玮道:不错,这就是关外莫家牧场九龙鞭莫在先送给黎老英雄的贺礼。”芮玮神态轩昂的打开锦盒,顿时,一道红光冲出,他从里面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票子,高声说道:”这就是关内外通汇的金票,面额黄金一千两。”又拿出两粒鸽蛋般大的火红色珠子,说道:”这一对火龙珠,决不是假的。”金票、殊子全在,中来怀疑莫为先礼物是假的客人,顿时相信不假,更不信莫为先与钱飞龙有意联合起来陷害”三手神抓”谭燕春,只不知这贺礼到底是谁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