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强从招待所醒来的时候,旁边的钢丝床上没了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陈镜安已经不在了。
石元强简单洗漱一下,出了招待所,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有警员买好的早点,问陈镜安去哪儿了,说已经带队去现场进行二次勘察了。
“哎,工作狂啊。”
石元强叹了口气,心想以后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估计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石元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一个刑警,然后被分到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奇怪的部门,接着就卷入了一场突发的失踪案中,并且和一个陌生的同事共同接管负责这个案子。
他的脑子和塔山的晨雾一样朦胧,在会议室吃过早点以后,根据昨晚的安排,他要去一趟刘有全的家,和刘有全的女儿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小镇还是和往常一样,虽然多人的失踪和布满血迹的红砖房在镇子上引发了持续的议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早点还是要吃,店面还是要开,该工作的还是要工作,该上学的还是要上学。
石元强和钱礼平打过招呼,步行到了刘家猪头肉馆,店门关着,不过二楼的居所里有人,是刘有全的姐姐和姐夫。
知道弟弟弟媳出事后,两人就赶到了塔山,陪着侄女刘晓琳一起。
石元强见到刘晓琳的时候,小姑娘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但一见到石元强,眼眶还是红了。
石元强忙让她坐下,然后端了张凳子坐在她身侧,这样看上去更像聊天而不是审问。
刘晓琳的姑姑端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石元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开口问什么。
他的刑事侦查经验少的可怜,过去将近十年都是社区民警,最擅长调解邻里矛盾和抓小偷,对于审问一事,算是一窍不通。
他心想,自己昨天怎么就答应陈镜安来询证了呢?连他都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自己又能问出什么?
这时,石元强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一看是陈镜安发来的:拉家常,随便聊。
看样子陈镜安知道石元强可能会遇到困难,发信息给他提了个醒。
既然陈镜安这么说,那石元强就发挥自己的强项,拿出和社区大妈纠缠多年积攒的经验,和小姑娘刘晓琳聊了起来。
“你平时住在学校?”
“嗯。”
“多久回家一趟啊?”
“一周,或者两周。”
“哦,爸妈会去学校看你吗?”
“我爸会去,他本来说这周给我去送衣服的。”
一个男人长得丑有诸多的坏处,但偶尔也有一点好处,就是能让一个女人在特殊的时候有安全感,哪怕一个高中的小姑娘。
石元强丑,但他并不丑恶,相比陈镜安的冷峻,胖胖的他显得温吞和蔼,很快让刘晓琳忘了这人是个警察,倒是更像个老师。
两人聊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漫无目的,石元强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只是耐心的听。
“我不知道,他俩平时不怎么出去的,店里没有其他人,我周末偶尔会帮他们打杂。”
“肉从哪儿进的?我…我不清楚,生意上的事我都不懂。我爸朋友有几个吧,有一个老姚,好像是我爸的打小认识的朋友。”
石元强虽然不知道具体该问些什么,但他清楚最重要的还是刘有全夫『妇』的人际关系,夫妻接连失踪,和熟人关联的可能『性』很大。
听到刘晓琳提到一个老姚,石元强又多问了几句,但刘晓琳只说这个老姚是刘有全的朋友,是个养猪杀猪的,其他一概不清楚。
石元强记下了这个老姚,这时他又想起,猪头肉馆里有监控,之前他们已经查过,记录下了刘有全和牛彩文离店的时间,其他没什么发现。
但石元强觉得,有必要把监控再看一看,因为昨天陈镜安说了一句话让石元强印象很深,“失踪者失踪前最后的影像是很宝贵的。”
所以,和刘晓琳聊完后,石元强找到刘有全的姐姐,打开店里的监控电脑,查看11号那天下午店里的录像。
刘有全离店时间是11号下午三点多,之前民警查看了三点前后一个多小时的监控,发现店里只来了一个客人,而且还是个吃白食的。
监控的像素不算高,没有声音,石元强退到下午两点开始看,一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客人进店吃饭,就是那个吃白食偷跑的。
石元强看着有些模糊的影像,那个灰『色』外套,有些瘦弱的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特么是谁啊?”
石元强皱着眉想着,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昨天下午在汽车站抓住的那个搞传销的灰衣瘦子嘛!
……………………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田间的雾气慢慢消散。
10月中,快要到秋收农忙的时节了,塔山镇南面大片的稻田已经成熟,沉甸甸的谷穗弯下了腰杆。
同样弯下腰杆的还有刑侦队技术组的警员们,从今天早上开始,他们扩大搜索范围,以红砖房为中心,在附近的稻田找寻各种可疑痕迹。
陈镜安原本预想,有可能在稻田中发现尸体或者残骸,可是从早上开始已经搜了一个多小时,竟没有任何发现。
11号和12号的大雨给搜索带来了麻烦,雨水冲刷走了许多痕迹,并让田间小径异常的泥泞。
吴柳跟在陈镜安后面一直不敢说话,昨天在会上自己幼稚的推理被陈镜安驳斥后,一向自恃聪明傲气的她,收敛了不少。
看陈镜安扭了扭脖子,叹了口气,吴柳问道:“陈队,还是没有发现吗?”
陈镜安摇了摇头,在这密集的水稻田里,如果要藏着尸体的话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可如果真的找不到尸体,按照正常思路,两种可能『性』最大,一是虽然有大量的血迹,但并没有人死亡,他们都离开了这里,二就是团伙作案,杀人后利用车辆进行了转移。
但第一种可能,红砖房内如此多的血迹,说没有死人很难让人相信,而且如果没死,这些人去哪儿了?
塔山的医院、卫生院这两天都没有收治外伤病人的报告,附近的监控亦没有查到这些人的踪迹。
第二种可能,昨天会上陈镜安已经否定了,哪怕牛彩文的失踪纯属巧合,另案处理,那只收拾尸体,不处理现场的行为也说不过去。
就算当时激情杀人,把尸体带走,等不及处理现场,可是怎么将尸体带走呢?
更何况,现在到底有几个人死亡,几个人存活都没弄清楚,如果是多人杀一人,会比较好解释处理尸体的状况。
但如果是多人杀一人,多半会有人回家,甚至在家人劝说下自首,因为多杀一的情况,会有人是从犯或者没有参与犯罪。
退一步说,这些人都算主犯,全部潜逃,那大宁村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难道全村都在配合他们说谎?
这些想法在陈镜安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有极大的不合情理之处,他需要更多的痕迹佐证来还原事件,找到追查线索。
“难道,真的是变异人所为?”
陈镜安的脑子里又想起了昨天王静所说的“变异人”,直到现在他都还很难接受,虽然近半年时间里,关于这个事舆论早就炒翻了天,几乎每天都有相关的帖子在网上出没,可作为警察,陈镜安始终认为要眼见为实。
这时,不远处的田埂上,传来了吴柳的声音:“陈队,这里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