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王豆腐街张仲宅院。
如今的张仲宅院已大为改变,不但院门前挂起了上京日报的牌子,从前院到三进,也都一一挂着报社各部门的牌子,此外,在西面靠近院墙的地方,还设了一个印刷大工坊。
前院上房的堂屋,如今是社长办公房兼股东议事厅,时间正是辰时(早上七点)过去一些,张仲、鲁兴、陈为、钱东明、王进以及季谦这几个股东,齐聚议事厅议事。
“呵呵,明日便是我上京日报发行的吉日,这几日来倒是盼得心焦……”
“明日我上京日报一出来,便不是燕京晨报独占市面了,怎么也得给咱们分上一杯羹。”
“嘿,燕京晨报那一套,咱们报社也学全了,将来市面上谁占大头还难说得紧!”
……
……
议事之前,众人随口聊着,季谦没有开口,勾着嘴角,矜持地挥着折扇。
说起来,明日上京日报正式发行,他比在座诸人都要亢奋。
去年童山诗会开始,他不断被贾玮打击,国子监宴聚后,更是无颜见人,不得不暂时离京游学,可谓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正是一记绝妙的反击,想像着上京日报和燕京晨报争竞读者,贾玮郁闷恼火的样子,心头不由泛起阵阵快意。
“好了,诸位,议事开始……”
一阵子后,社长张仲笑容满面地开口说道。
做为筹办新式报社的牵头人,几个月来他在这上头付出的心力,比其他几位股东都多,现下上京日报即将发行,欣喜之余,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三月中旬,燕京晨报社做成了青云轩的广告业务一事,他已听说。
近四千两的广告费用既让他震惊,也让他艳羡。
虽说早在之前,京城寺庙道观在燕京晨报上的广告费用,他也听说过,但毕竟数目不算大,并不曾给他类似的感觉。
此番不同,如此可观的数目,蓦然展开了新式报社美好前景,一单商业广告的费用已是巨利,若是十单、百单,又是如何?
他们这几个股东,以前经营摘报,各自一年的利润不过是二三百两到五六百两,比起这新式报社来,简直望尘莫及。
筹办新式报社,这条路子,看来是走对了。
议事只议了大半个时辰,便即结束。
发行在即,该议的此前已议得差不多了,今日只是议一议今夜报社的值守以及明日发行的庆宴。
议事结束,张仲一面归总,一面望望身边的季谦,随后含笑说道,“季公子,可还有什么话儿要说?”这是每回股东议事结束,他必然要提及的一句话,在座几位股东中,季谦身份不同,且上京日报的报备,完全归功于对方,因此格外的礼数恭谨,自是必须。
“张社长客气了。”
以往这种情形,季谦通常只是摆摆手推辞,但今日却是忍不住要说上两句,此时略略客套,便开口说道,“诸位,明日我上京日报便要发行,值此喜庆之日,季某有几句话要同诸位共勉……我上京日报虽说是京城第二份新式报纸,即将发行的数量也只有三千份,但有道是,后来居上,后发制人,适才有一位同仁说得好,‘将来市面上谁占大头还难说得紧’,我的意思,不仅如此,还能想得更远一些,那便是挤垮燕京晨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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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荣街,贾记生丝铺。
贾芸一只手扶着杉木交椅的扶手,一只手不断擦拭着额上冒出的汗珠。
面前,店内唯一的伙计贾禄正向他禀报,“……老板,小的照你的吩咐到各城区都跑了跑,生丝的价格比昨日又下降了些,如今的报价大致是一斤三钱二分银子,有的店铺还更低,估计到了明日,还得降价……”
“我知道了,别说了……”贾芸无力地摆摆手,止住贾禄的话语。
自从去年四月,他的生丝铺子开业以来,就一直稳赚不赔,谁知如今正值旺季,京城生丝价格竟陡然暴跌,令人措手不及。
此番生丝价格暴跌,完全缘于日本国的堪合贸易,多达数万斤的日本生丝在短短十数日内以远低于京城生丝价格倾销一空,迫使京城生丝价格随之一蹶不振,许多生丝店铺处在倒闭关张的边缘。
贾芸的铺子也好不到了哪里去,甚至比大多数同行更为糟糕。
上个月初,他刚刚从浙江湖州的批发商手中批发了四千三百斤生丝。
四千三百斤生丝,批发价格为每斤四钱银子,总价格高达一千七百二十两银子。
这笔银钱,贾芸本身是拿不出的,不但动用了所有的积蓄,还动用了小红的私房,共凑了九百余两,余下的八百两左右的缺口,是那位湖州批发商人看在近一年的生意往来且彼此有些私交的份上,赊欠的账款。
他一口气购进这一大批生丝,为的是在春夏之交的生丝旺季赚上一大笔银钱,去年三月,他的生丝铺子尚未开业,也没有太多的本钱,错过了机会,今年他怎能错过?
不承想这挨千刀的倭人,居然早不早,迟不迟地跑来倾销生丝,如今不但赚不到银钱,反而要赔上一大笔!
面对现下的情形,贾芸可谓心乱如麻。
眼下,就算压到别的生丝铺子同等的价格出售,亏本经营,也是不成,京城生丝已然饱和,除非是以更低的价格出售,事实上,一些生丝铺子早已这么做,这便意味着赔的银子更多。
暂时关上铺子,等待价格回升,也是不成。
不提白白损失铺子的租金,也不提过了春夏之交的旺季,生丝价格会略有下降,这两个方面皆算不得什么,关键的是日本国同大夏朝的堪合贸易还会源源不断进行。
据坊市传闻,下一批包括生丝在内的日本货物在两三个月便会抵京。
如此,在一直供应充足甚至饱和的京城生丝市场,生丝价格断不可能回升,甚至会迫使江南生丝退出京城市场。
毕竟日本国生丝的质量并不逊于江南生丝,价格上又极有优势,江南生丝无论如何也争竞不过。
因此他眼前其实只有一条路,拼着大亏一笔,马上进行大甩卖,此后,关掉铺子,不再经营生丝生意。
当初他决定开这间生丝铺子,是看到京城的生丝市场远未饱和,利润丰厚,但接下来的京城生丝市场,完全两样,再经营生丝生意,哪怕是进价低廉的日本生丝,又有多少赚头可言?
何况,甩卖掉库存的生丝,堪堪也只够还掉湖州批发商的账款,到了那时,以他精穷的身家,不要说继续经营生丝铺子,就是无需多少本金的杂货铺,恐怕也无力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