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刚刚落下，老人的唇边溢出丝丝鲜血，整个脸苍白的透明，她唇边勾着一抹笑，带着释怀。
察觉到异常的渺音迅速的伸出手点住了老人的穴位，可一切都太晚了，老人没有求生欲，她不知何时给自己藏了毒药，这毒药已然入喉，无人可以救她性命。
小丫鬟哭着爬过来，牵住那只瘦弱的，朝她伸着的手，这一刻，或许小丫鬟已经后悔了，可都没办法改变了。
老人看着她，面露慈祥的笑意，就像一个温柔的老母亲，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那温柔像是溺死人的深海，让人无法自拔。
“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陪着我一起走完剩下的路好不好？”
紧紧抱着那只软弱无力的手，试图召唤回老人求生的念头，说道多年过去，这么多朝夕相处，小丫鬟也早已知道，在宫廷之中，不是只有善良，才能活下去。
老太太当初的举动，实属无奈，哪怕她明知如此，也无法做到不去怨恨，因为那些人都还在逍遥法外，只有这个老太太她才能有机会接近，所有的恨意自然只能从这里得到宣泄。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明明也算报了仇，心里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反而更加沉重了起来。
老太太温柔的笑着，眸中的光点渐渐化开，变成无数的小星星，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她眼中渐渐模糊，直至变成彻底的黑暗。
她解脱了，被小丫鬟折磨这么久，满背的刀伤，却还对其保持着温柔的善意，让人很难理解。
也许外界的说法是对的，司珍很善良，可也会做错事，是赎罪吗？也只有她心里才最清楚了，过往的怨恨随着死亡尽数消散，远去。
老太太的手渐渐冰冷下来，温热的血脉变成寒冰冷冽，小丫鬟犹不罢手，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孔，眼泪已然流干。
她哭不出来了，只能呆呆的望着院内的老槐花，想着以前或开心或难过的时光。
想完后，捏了捏拳，整个人跪在了风齐面前：“大人想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接受”她眼中泛着坚忍的光，倔强不屈。
风齐轻叹一口气，缓缓道：“我不会对你怎样，这是司珍老人家自己的选择，不能怨你，你之前做的错事，老人家也没有追究，我更加没有权利追究”
“既然她的心愿，是希望你能离了这皇宫好好过活，那我便送你出宫去，好好过日子罢”
“我不想出去，我也不会出去，我的仇人在这皇宫之中，他活的逍遥自在，我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仇恨而活，忽视身边的一切温暖，现在司珍死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我本就是为仇恨而生，若是此生注定不可能报仇，那么继续活着，也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我黄泉下的父母，希不希望我活着，我只知道，活着真的好累，背负着仇恨，更累，我只想与他们在黄泉下团圆，我不想这么孤单单在这个世界上游荡，太苦了”
说完这一切，她紧紧闭上了双眼，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有心如死灰的波澜不惊。
“你能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们，让我们知道问题，才好解决不是吗？”
渺音在她身旁蹲下，真挚的眼睛看着那双古井不波的双眼，试图给她一点点生的信念。
她不太能见的，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开，老太太是一个，小丫鬟不能也是这样。
“没用的，你帮不了我”小丫鬟声音沙哑的厉害，一句话隔了很久才说完整。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有办法？你告诉我，再做打算好吗？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她苦口婆心的劝诫，很少有的耐心都拿了出来。
小丫鬟沉思了半天，无神的眼睛盯了她很久，才终于开了那紧闭的口：
“是裴丞，我娘亲是司珍大人的下属，她待我娘亲好，爹爹是宫中骁骑营的侍卫，宫中规矩是，宫内与侍卫不可苟合”
“爹爹与娘亲一直保持着极远的距离，哪怕彼此喜欢，是司珍大人发现了娘亲的异常，想尽办法让他们在一起了，爹爹也从骁骑营中出来，跟在了司珍大人身边”
“为此，娘亲总教导我，要感谢司珍大人的善良和帮忙，对她更是毫无防备之心，直到有一天，她面色难看的找到娘亲，要娘亲帮她一个忙，去做一件事”
“去毒害后宫的娘娘，那可是死罪，哪怕只是一个不受宠堕入后宫的娘娘，娘亲害怕，可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娘亲和爹爹一起把我送出宫，害怕会因此惹出事端”
“事成后，不是东窗事发，帝王怪罪，而是最亲近的那只手杀了我爹爹和娘亲，那就是司珍大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娘亲待她那般信任，她为何要亲手将娘亲和爹爹推入无底的深渊，这么多年，我假装好心的跟在她身边，看着她温柔的眉眼，也很难想象，面前的人居然如此狠辣”
“不久前，我在她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封信，那封信与当年的事情有关，我终于知道是谁要害后宫那位娘娘，又是谁逼迫司珍大人要杀人灭口”
“是裴丞，他与楚巧娘娘同为一气，楚巧娘娘视后宫那位娘娘若眼中钉肉中刺，裴丞帮她除之而后快”
“我爹娘下了这个手，虽然没有成功，但他怕事情败露，竟叫司珍大人灭口”
“裴丞，势力滔天，就连当今帝王都奈何不了他，我又能拿什么去报仇雪恨，我真的恨!”
“我恨司珍为什么把这个事情交给爹娘，而不是别人，我恨，这后宫的事情为何总要牵连上无辜之人，我爹娘做错了什么？”
说到最后，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捂着脸坐在地上，小拳头捏成一团狠狠砸在地面上，手与地面摩擦，破了皮，流出鲜红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