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不迟疑,纵身一跃,跳入洞中。
风生于两胁之下,不尽凄寒。
洞壁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片刻功夫,我便已脚踏实地。
这屠魔洞很大,而且越往下越大,我双脚落地处,方圆足有三丈。
青气、黑气兀自蒸腾,洞中,却空无一物。
干干净净的,就像是一处刚刚打扫过的地下静室。
尸王在什么地方?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相较于尸王,我更想看看,那青气的来源,是什么存在。
从天眼中来看,两股青气的来源,是洞底往上一丈之地的洞壁之中。
两股青气,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出自两个人身上,而且是两个活人!
我心中无比诧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屠魔洞中存在?
而且,看那洞口处的磨磐石锁镇,应该已经有六百多年从未被打破过了,这里面如果有活人,那也应该是洞口封锁之前下来的,但是活人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存在六百多年?
突然间,我脑中灵光一闪,登时恍然大悟!
到这屠魔洞,一定还有别的入口!
那两股青气的主人,也一定是从别的入口进来的!
想到这里,我便不再迟疑,摆个稽首势,左手捏“真武大帝带剑指”,右臂连同手腕、手掌,当做拂尘,横扫纵劈,左撩右拉,上缠下抖,如是几番,手法变幻,左手在空中虚画,又捏出一个“金叉指诀”,朝着那青气出处戟指一弹,麻衣相术彻地功立时发作!
“轰!”
那洞壁,陡然之前便爆一声响,竟然炸开了!
我双眼微闭,看着扑簌簌落下的土,心中暗道:“这不是我彻地功的效力!”
因为青气已经挪动了位置,是那两个人在移动!
他们觉察出了我的存在。
在我发动彻地功的一刹那,也一并出手,洞壁破开时,人已经跟着不见。
尘土飞落中,我看见一条不算宽阔也不算狭窄的黑道,从洞壁破开处,延伸往外,远远而去。
那两个人是从这条蜿蜒小道逃遁了?
不是。
因为洞壁破开处,小道右首,也有一处绵延向里的小洞。
这洞口处落下的土,是新土。
也就是说,这小洞,是刚刚打出来的。
能如此之快地打出这么一个洞来,即便是穿山甲,也自叹不如。
如果说是人,那必定是山术高手!
以山术土法,开凿地洞,所以才会用刚才那爆炸也似的响动。
只是人呢?
不用再找,因为他们已经到了脑后!
“轰!”
又是一声响,我急回头,两道影子,已经闪电般欺来!
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两股风,一阴一阳,都是纯正的山术法力!
五雷法,青冥术!
“咔嚓!”
“呼!”
左首,一道电光闪现,如山舞银蛇,直劈我左半个身子!
右首,一道鬼火闪现,如暗夜幽灯,径奔我右半个身子!
这是那两个人在洞壁周遭又打出了一个洞,然后钻行至我背后,破土而出,又同时出手袭我!
来得好!
我也不躲,左右手同时挥出,中冲穴,两股气倏的弹出。
瞬息间,光灭火消。
“咦!”
两道人影掠过我的身子,在我身后发出一声惊叹。
“老石,再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又尖又高,震得我两个耳朵都有些不舒服。
“曾老太爷,别来了!”
我赶紧扭过头,大声喊道:“我是麻衣陈家的人!”
“啊?”
两道人影落了下来。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男的又矮又小,女的又大又高。
男的生就了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只有额头极其饱满,甚至已经凸了出来,两颊深陷,皮肉无光,一双眸子,倒是莹莹发亮。
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那一双发亮的眼睛,是以山术练就的灵眼!
“你是麻衣陈家的人?你认得老夫?”那又矮又小的老者用金石摩擦一样的尖锐铿锵之音问我,又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好像是要把我看透,却似乎又有些捉摸不透。
我笑道:“前辈应当姓曾,晚辈并没有说错吧?”
“没有,没有。”那老者摇摇头,越发诧异道:“你,年轻的很啊!有三十岁?”
“尚不足两纪。”
“还不到二十四岁!”
“老怪。”那老者旁边的高大女人道:“你不觉得这少年有点像一个人吗?”
“谁?”
“陈天默啊。”
“嘶……”那老者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小子,你究竟是谁?”
“晚辈麻衣陈元方,拜见曾老太爷,拜见棋盘石前辈!”
我双膝着地,朝着那老者磕了一个头。
那两人,面面相觑,都已经呆住了。
那矮小老者不是别个,正是冀北曾家的前任家主,术界人称不死老怪,昔年五行六级中的北水——曾天养!
也就是我奶奶曾子娥的亲生父亲!
刚才“啊”了一声的人,就是他。
以青冥山术,打出地火烧我的人,也是他。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但是他的存在,他的相貌,还有他的法术。
他失踪了多年,不但是奶奶找不到他,曾家找不到他,天佑公找不到他,五大队找不到他,就连曾经假扮晦极的三爷爷陈汉昌,也全无他的消息,谁会料到,他竟然进入了过虎口,藏在了天符隐界,更身处屠魔洞中!
我也一直以为曾天养必定是身材魁伟、相貌英俊之人,毕竟曾子仲和曾子伯的身材都相当高大,奶奶年轻时候更是漂亮非常,生父应当不差。却不料,曾天养竟然是这等模样。
但是这惊诧也只是片刻,因为打量无多,我便已经看出,曾天养是因为修炼了辟谷之术,缩骨易筋,数十年积淀下来,才成了这般模样。
第三惊诧于他的法术,竟是走阴柔一路,青冥术打出来的地火,带着幽幽鬼气,真是阴森可怖!不过他在五行六极中号称“北水”,水性至阴,倒是也符合他所用的术。
曾天养已经从惊愕中醒悟过来,上前一把将我拉起,道:“你是陈元方,你是汉生和子娥的孙子!”
我顺势起身,笑道:“回禀老太爷,是我!”
“哎呀!是他!真是他!”曾天养朝着那高大女人叫了起来:“你看看他,他都这么大了!”
“你怎么不说说你都这么老了?”那高大女人笑了起来,道:“更让人惊讶的是,才这般年纪,怎么修为还要在我们之上?陈天默怎么教的你?”
“对呀,你是怎么炼的?”曾天养道:“我都看不出你的气!好像没有什么气,本事却又这么高,我们两个出手,都治不住你!”
“老太爷,这些说来话长,恐怕一时间也说不完。”我心中有事,不愿意多耽误时间。
“喔……“那你说说,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曾天养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开。
我道:“晚辈是猜的,山术如此之高,腾挪之际又依稀可见舅爷的影子,晚辈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人来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棋盘石呢?”那高大女人道。
我笑道:“也是猜的,晚辈从五大队那里得来的消息,多年前,曾老太爷与十大杳人的棋盘石前辈约定一战,随即一起失踪,从此以后,术界再也找不到曾老太爷的人,也再没有找到棋盘石前辈。晚辈便猜,棋盘石前辈必定是和曾老太爷在一起的。”
“猜的好!”
曾天养笑道:“都被你猜中了!说说,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会到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
“老太爷,还是先说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吧?”我沉吟道:“晚辈来这里,本是要做一件生死攸关之事!可是见到你们以后,我再仔细想想前事,似乎是落入了他人的彀中!”
我所说的“他人”便是虎渠梁。
因为虎渠梁曾经说过,天符隐界与外界隔绝了六百余年,里面的人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外面的人从来都没有进来过,现在看来,岂不大谬?
曾天养和棋盘石就在这里,他们两个是活生生的例证,推翻虎渠梁话的例证!
既然我们一进来,虎渠梁就能发现,那么曾天养和棋盘石进来时,他到底发现了没有?他若是没有发现,什么原因?发现了,却对我说谎,又是什么原因?
再一想他先前的举止行为,似乎有种种难以推度之处,而天默公、天佑公、三爷爷、老爸、江灵还跟他在一处,我不禁忧心忡忡。
曾天养与棋盘石面面相觑,道:“元方,我们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道:“我慢慢问,老太爷慢慢回答。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知道。”曾天养道:“昔年,我和老石一战,七天七夜,不分胜负,谁都不服气,便约定了一起遁世,一起修行,然后再接着比试,非要有一天分出个高低来!我们找了好多地方,都不满意,最后机缘巧合,在无意中发现这里竟有个天然屏障挡住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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