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自己的地位,还真以为身为陛下的庶弟,就能在宫里随意指责小辈,楚云京怎么说也是秦眠明媒正娶的王妃,尽管衡王是个长辈也不能急得拿楚云京的身世说事。
更何况楚家的两个家长还在当场,衡王是狠狠的得罪了楚氏一把。
衡王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了便不在说什么,恶狠狠的拂袖背着手,不在言语。
“臣觉得此时还是由陛下醒来后,请陛下决定才好。”魏国公说了句没有实用的话,把殿内的冰点缓和了一下。
此时,寝殿的门开了,如今已到了四更二刻,离陛下晕倒近三个时辰。
宋阳山的身影从缓缓开启的大门中露了出来,迎着通明的烛火,宋阳山带着五位太医走了出来。
皇后挣扎着起身,左歪右倒的往为首的太医令那走,一把抓住林太医的胳膊,吓得林太医当场鞠躬作揖。
皇后带着哭声:“林太医陛下如何了?”
“回...回皇后娘娘,陛下已经醒了,依旧虚弱无比,此次伤及心肺还需静养才是。”林太医声音略带颤抖。
听见太医说陛下醒了,屋子里跪着的人瞬间站了起来,往林太医这走。
“太医啊!陛下的病严不严重?”
“此次可能痊愈啊?”
衡王和正国公的一句接着一句的逼问,这些话本不该他们打听的,陛下的身体如何按规矩是不可向外透露的。
可衡王和正国公就是这般不懂道理,为了不引起外界猜测,怕有心之人知道陛下身体状况后暗下有什么小动作。
如今二人的反应,要说他们没什么私心绝不可能。
宋阳山拱了拱手,低下头谦卑的说着:“哎哟诸位大人啊!陛下下令让诸位先回去。”
宋阳山传了陛下的话,任谁都不敢在造次,这些人这般目中无人。
得了话,一瞬间进来了二十几个太监,挨个走到各个贵人面前做请的动作。
楚云京自入宫以后多次和她父亲伯父见面,都不能说上一句话,如今又是只能遥望点头。
眼见这些皇族和近臣都被太监引出去,连太子都被抬上了抬撵。
楚云京正等着引自己出去的,可迟迟等不来。
皇后是被侍卫架出去的,凶神恶煞的侍卫走过来时,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侍卫一句话不说抓起皇后的两个胳膊就往外拖,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十分不解。
难道说因为怀王的事连累了皇后?
容不得多想,太监们又一声请,让大家回了神,心有余悸的跟着走。
本来挤满的人,此刻已经走的只剩楚云京和宋阳山,连太医和下人都没有。
她纳闷得很,走向宋阳山,疑惑道:“宋公公这是何意呀?难道是陛下留臣妾有事?”
宋阳山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捏起兰花指虚点了一下楚云京:“娘娘且等一会。”
她问不出什么只能点头。
等了半个时辰,宋阳山从寝殿里送出文韶和一个穿着甲胄的兵士。
他们见楚云京先行了个礼,她满心不解的回了一个礼。
二人并未多呆,一礼过后匆忙忙的走了。
楚云京不知道文韶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她们一直跪在外殿,从未看见有谁进去。
难道是刚晕倒那会皇室和近臣还未进宫就叫了文韶?那文韶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在做什么?
她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被宋阳山叫了回来。
“娘娘!祁王妃娘娘!陛下传您呢!”
她回过神,宋阳山的大脸从下往上看着她。
“好!”
应声跟着宋阳山进了陛下的寝殿,这扇门虽不隔音但是隔味道。
踏进寝殿的那一刻,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香炉里熏得估计也是药物,十分刺鼻。
她不禁蹙着眉,这味道一步一冲鼻,御榻上倚靠着虚弱无比的皇上。
曾经那个威武高贵的陛下,如今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病容。
“臣妾参见陛下!”
楚云京先行了礼,跪在床榻旁边一动不动等着吩咐。
皇上缥缈的抬手一挥,宋阳山就叫她起。
她对上陛下忧愁的眼神,苍老的褐瞳中很是可怜,陛下微微张了张口,似是有什么要说的。
尊贵半生的帝王,晚年只是一个病重就被身边的兄弟和近臣这般猜测,人心无常啊。
“后宫....只有你可用。”
随后宋阳山端来一个檀木的托盘,上头盖着龙凤织锦的盖子,递到楚云京的面前。
皇上那句后宫只有你可用是什么意思?
是后宫里的人只有她可用这个东西,还是后宫里只剩她能用?
御榻上面色苍白暗灰,虚弱无力的皇上投去一记坚定的目光。
她看着宋阳山手里的东西,能用龙凤织锦盖着的,必是从皇后手里收回的凤印无疑,陛下要把凤印给她。
楚云京当即跪下,朝病龙大跪:“儿臣愚笨,担不得如此重任!”
闻言,陛下身子左倾,用左臂拄着身子,强撑着往她的方向靠:“后宫...仅你...仅你可用!”
又是这句话,这一声更加激昂,能看出陛下是用尽全力的。
他因虚弱用不上力,憋的脸通红,眼睛瞪大,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眼看皇上将要撑不住,她连忙起身去扶,接住陛下要坠下的身子,重新扶回靠垫上。
“儿臣领旨...儿臣领旨!”
楚云京语气紧凑,不得不把这事答应。
“父皇好生歇着,儿臣先告退了。”等皇上的一口气顺下去,面色也不涨红之后,她觉得再待下去不合适,于是请旨离开。
宋阳山端着凤印送她出来,随手给了身边的侍卫。
楚云京亲眼看着宋阳山把周炀召了过来:“你送祁王妃娘娘回去!”
“劳烦宋公公将本宫送了出来,请回吧!”
宋阳山走后,她并不停歇,转身离开了昭元殿。
如今已经五更了,在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一晚上都在昭元殿,接受明枪暗箭,好在都熬过去了,没人敢动手。
她庆幸陛下醒了过来,还给了她凤印,若皇上今晚死了,她的结局就是另一种,估计早就横死在哪了。
连今晚侍疾来的楚氏两兄弟也得死在宫里。
她和周炀走在暗黑只有微弱的烛光的宫道上,此刻宫道寂静,连更夫都没有。
“皇后如何了?”楚云京开口询问。
“被禁足了,凤仪宫被围成了铜墙铁壁。”
“怀王府呢?”
“同样被禁足,为了不引起恐慌,没有围着侍卫,只有几人守着怀王府的府门。”
她把发髻上簪着的银簪拿下来,紧紧握着柄上的木兰花,匕首锋利无比,即使是微弱的烛火上去都反出刺眼的亮光。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
回到九华殿,她久久不能平静,周炀把凤印放在圆桌上后就退出去了,钱观观来问需不需要盥洗,楚云京扬言不用,遣了钱观观回去休息。
周炀把门带上,看方向是出了九华殿,可谁又知道他又从常走的后窗进开了。
楚云京正若有所思的盯着龙凤织锦出神。
今日并未决定用不用召祁王回来,吵了半天没个结果;况且文韶又为何会从御殿里出来,陛下召他是为什么。
她觉得文韶并不是敌人,陛下病重时连血亲都不曾传见,偏偏要把文韶召进去。
“文韶是祁王的人。”
背后传来从容淡定的声音,顿时把她心里的疑惑放大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她转身疑惑的看向十分有把握的周炀,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周炀自顾的走到圆桌前,精细的腰身支撑着修长的身形,脸色阴沉注视着龙凤织锦。
也许此处没有楚云京,他自己就去把那盖着的锦布掀开,可他只是不言语,皱眉看着。
楚云京被他的卖关子整的不耐烦,不经意间扫视着周炀的身形,高大威武、精瘦有力。
她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慌乱的移开眼神。
两只手指一捏,把盖在凤印上的龙凤织锦掀开,露出十分打眼的金镶玉凤印。
和田玉的底座四角上镶了金边,上面托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玉玺四壁浮雕着飞舞的金凤。
怪不得天下的女人都向往这个位置,后宫都少人为了这个凤印争得连命都没了。
原来竟是这么个物件,属实是个好物件。
普天之下,仅此一个!
“我这小小的九华殿哪能供得起这么奢华的凤印?”楚云京咂舌。
“如果我没猜错,皇上召见文韶就是想秘密把祁王召回京。”
周炀并不对这个尊贵无比的凤印敢多少兴趣,他在乎的是接下来整个朝堂的局面。
把凤印给了楚云京,又暗召祁王回京,摆明了就是要让祁王即位。
这些事别人并不知道,文韶入宫除了楚云京、宋阳山和周炀之外怕是没人知道了。
她自然不敢多言,只要祁王没有明面上回京,这层即位的窗户纸依旧捅不破。
陛下突生大病,已经免了百官三日早朝,以太子的身子未必比陛下好到哪去,所以陛下不能拿太子冒险。
倘若太子突然有个三长两短,还没等着祁王回京,怕是京都就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