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六皇子所处的位置是侧殿的后窗,如果不刻意来这,根本不会发现她们的身影。
可怜六皇子小小年纪撞见自己的母亲被轻薄,这给他幼小的心灵无疑是最大的创伤,他以后又该如何面对张贵妃,本身是最高贵的贵妃母子,此番可是要因此生出嫌隙.....
随着淮杍的进入,秦昀松开了禁锢张贵妃的双手,随后走了出去,片刻殿内传出张贵妃痛哭的声音,母子相隔几十步和一扇墙,却都因为这事哭泣。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张贵妃将衣饰重新穿戴好,又把脸上的妆粉扑画了一些,恢复了先前的光鲜亮丽,出门往大殿去了。
这时六皇子也早就哭的没了力气,靠在楚云京的锁骨处,不知道有多少泪水将她的抹胸浸湿,即使瘫坐在地上依旧紧紧抱着怀里伤心的孩子。
她试探性的开口:“子誉.....”
怀里的六皇子抽搭一下,顺势把双手搂上楚云京的脖颈,把头移到她的肩头上,两个人的面庞一个超前一个朝后,紧紧将她抱住。
楚云京身子骨本就长得不大,与怀里五尺高的孩子差不多大小的骨架,不去看脸倒像是两个差不多大小的人在相拥。
“子誉不怕...子誉不怕....”楚云京抚摸着孩子的头,轻声安慰着。
再回到席上已是戌时,依旧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场景。她命司妤将六皇子送回宜华殿,让司妤在那守着,她担心六皇子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此刻圣上左侧的张贵妃满脸疲惫,坐在楚云京对面怀王倒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跟周围攀附的大臣交谈着。
今晚发生的事让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红楼入宫的目的,也不知道秦昀究竟想做什么。就在此时宁太傅端着酒杯,来到御台之下,就站在楚云京面前五六步的位置,宁太傅来到御台下给圣上敬酒。
由于宁太傅的位置离她近,无意间看见宁太傅意味深长看她的那一眼,让她不禁发怵,这是记恨的目光,为他女儿报仇吗?
宁太傅高声,大殿再也无人喧哗:“臣敬圣上,祝圣上万寿无疆,祝我大封延绵万年!”
随后一饮而尽,殿内的大臣应和道:“臣等敬圣上,祝圣上万寿无疆,祝我大封延绵万年.....”
这气势,仿佛宁太傅是百官之首,连下方不甚应酬的韩相都比不上宁氏眼前的权势。
御座上的圣上同举金盏,为我独尊的气势:“朕与诸位同饮,祝我大封延绵万年!”
“五皇子秦眠之妻祁王妃楚氏,贤淑才干、厚德载物、操持国宴有功,实为天下女子之典范,朕特赐其协理后宫,与张贵妃一同协助皇后。”
简略几句,将国母的权力分给了她,殿内一片寂静,任谁不是惊讶,都在心中思考这事的用意。
貌似是圣上喝多了酒,无所谓的随口一说,圣旨刚落,皇后就开口劝道:“陛下!这协理后宫可是大事,祁王妃年纪尚轻恐难当大任!”
这时她坐不住了,起身低眉顺眼的到中央一跪。
“朕的话即已说出,那便是旨意!”听了皇后当中驳他,圣上不爽,口气带了怒意强硬了些。
皇后赶紧跪下谢罪,谁又能料到圣上会因此发脾气:“臣妾失言!”
在国宴上无论圣上说出什么,都不该当面驳了面子,皇后那句话是急了些,才导致圣上的不满,也许是早就对皇后有一间,借此机会发作出来,即使隐藏的再好也终有漏出狐狸尾巴的一日,皇后阴险的面庞她已经看透。
她想如果不是怀王不许伤害到张贵妃,也行张贵妃如今早不知死在何处,这后宫又有多少妃子是死在皇后的手里,圣上真的会全然不知吗!
“臣妾领旨!”她磕头谢恩的声音传出,紧接着是宴上的大臣频频去巴结楚耀和楚易,无不是给他们道喜,再有不满的只能压着心里的怒气,假情假意的笑着,否则下场不会太好。
这场大宴持续到戌时未刻才在富丽堂皇的麒麟殿结束,宫人们将外臣送出宫,宫里的也各自回宫。
她觉得宁太傅那一眼是要报复的意思,有其父必有其女,有一个阴险的权臣父亲就会有一个毒辣的女儿。
大宴上大多还是用的宁若水的安排,因为宁若水已经把各个流程安排的妥妥帖帖,若是全都推翻没个月数是来不及的。竟因为这个得了个协理后宫的权力,属实有点不道义,不如明日去辞了圣上,过些日子也好出宫,她想着回到九华殿。
华贵的妆饰早就压的她疲惫不堪,急急卸了头上和身上的束缚,她摸了一把抹胸,上面还未干,残存着六皇子的泪水,她坐在妆台满脸担忧。
可怜的孩子,因为秦昀犯浑白白给灿烂的童年填上这糟心的一笔。眼看着司妤还没回来,她遣钱观观去宜华殿看看。
随意搭了一件外衫抱起神球,她给神球挂了只铃铛,这样就不担心跑丢了,皇城内外的烟花不断燃放着,照的整个京都如白日一样,驱走宫里的死气沉沉。
她一身素衣抱着神球驻足窗下,眺望远处绽开的烟花,喜不胜收。
今夜本该彻夜不眠守夜的,从前外公宠她,只让她守到午时就去睡了,如今做了人家的主母,就该做起表率,在九华殿守个彻夜。
不知身后何时站的周炀,她一转身吓了一跳,身形魁梧面色冷峻,这是周炀一向的形象,她面无表情又转了回去,浑身别扭的继续看远处层出不穷的烟花。
良久,二人一言不发,她实在别扭,不知道身后的人是来做什么的,干巴巴的杵在那,一个屁都不崩。
“禁军不是该去各宫巡查吗?周侍卫很闲?”她打破沉默,先开了口。
“嗯!”
嗯!?就一个‘嗯’?听不出喜怒哀乐,极其敷衍的一个语气词,她更不解,难道是陪她来守夜的?
“周侍卫没事就回去吧,深更半夜的....”她声音很低。
“我是来陪你守夜的。”
原来一动不动站在那是为了陪她守夜,真是令人费解,堂堂王妃哪用的着他陪,莫不是觉得她孤独?
“不用了,待会会有侍女进来陪本宫守夜,周侍卫早点回去休息吧。”她并不回头。
“杜淑妃的侍女是我说通的,麒麟殿外的侍卫也是我带去的。”
冷冷的语气,即使碳火烧的暖烘烘的屋子也挡不住周炀身上散发的寒意。
原来当日他说的我会帮你是这个意思,把后路铺明白了,他是怎么说通杜淑妃的侍女的,又是怎么算到宁若水要杀她的。
她张张嘴,尴尬道:“难道周侍卫是来邀功的?救了本宫的命?”
他不搭话,自顾自的说着:“宁太傅有意将次女嫁给怀王。”
这些信息跳跃有点大,她还没滤清上一个,紧接着又来了一个震惊式的跳跃。周炀像个传输信息的工具,一件一件摆出来,任人挑选逮住哪条问。
“做侧室?”她疑问。
“做正室!”
这话的意思是宁家放弃宁若水了,要杀了宁若水然后培养一个新的宁姓王妃,以继承皇后。
虎毒还不食子呢,宁家为了权势可随时放弃掉身为亲生女儿的棋子,真不敢相信有什么是宁氏不敢做的。她想起宁太傅那一眼,更加不寒而栗。宁若水坏事做尽,亲手被家人杀死也是活该。
“你应该去拦一拦。”
这是要她向皇后宣战?向宁太傅宣战?今日宁太傅那个眼神也许就说明了一切,宁氏要向楚云京宣战!
她满腹疑狐的转过身看向他:“我为何要去拦一拦?”
“如今的怀王妃对你形不成威胁,如果再来一个可就不一定了,新来的怀王妃可是要置你于死地的。”
“旧的怀王妃也要置我于死地。”
“不同,至少你已经将她打败了,再来一次你还能打败吗?”理智如同木头的男人在这头头是道的替她分析:“你已经有协理后宫的权力了,这种事还是能插手的....”他语气柔和,有些心虚,似乎是在哄的口吻。
楚云京并不想站在争斗的中心,只想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些小买卖,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她相信自己能把皇上说通,早早地把她放回王府,至于宫里这摊子事谁爱管谁管,宁若水跟被废差不多了,再来个新的肯定还要接手宫里的事,到时候她就不用被囚在这了。
她对上他正在躲闪的目光,语气高傲:“我明日就会辞了去。”
周炀猛的看向她,皱眉蹙眼的模样:“你当真以为你能斗得过皇后?”
这句像是嘲讽,仔细想想她确实斗不过皇后母子,圣上给她权力无非是为了制衡,制衡已经权倾朝野的怀王和满腹算计的皇后,她若是没了这权利怕是要被轻易捏死。
可她压根没想过去跟皇后争什么,要不是宁若水一再挑衅,她也不会反抗,至于皇后想要的皇位,拿去好了,她连夫婿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去夺皇位,即使怀王登基了要杀她,那她跑还不行吗,带上外公和姨母跑到别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