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刻,梳妆好了,一个娇嫩端庄的小美人,衣服、妆容、首饰都不曾更换,只是重新梳妆了一番。
“观观,方才孙德都同你说了些什么?”她沉声唤着,面上不曾有波澜。
又是这个声音在说话,声音稚嫩却是那般沉稳不可侵犯。
钱观观上前回话:“孙掌事说了一些如今楚府的形式,府里有一个大管事;夫人那有俩嬷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主内的是专门伺候夫人的,主外的是管着府内女眷;再就是小姐少爷各有一个嬷嬷;府里基本都是夫人说的算,夫人很是通情达理、持家得当。”
案炉里的安神香效果不错,楚云京拿着长勺朝案炉里搅和着什么。
通情达理?持家得当?就何氏那个蠢样子?
这个孙德很会做人嘛,知道背后不能说主子的坏话。
“再就是与楚伯那边不甚来往,即便是过年过节也很少走动,只是大年初一去给老太太拜个年。小姐的嫁妆几乎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连着从永州拉来的,都在偏房堆着,到了日子就会拉出来贴喜字了。大人朝中事多,平日在家的时间甚少.....”
她只听着钱观观将孙德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着,时不时点头,却是从不搭话。
不一会主屋来人了,大人回府传让大小姐过去用饭。
冬日天短,酉时二刻楚府灯火通明,楚云京隔着墙头远眺街道上亭台楼阁、层楼高起、金红灯火,满眼尽是繁华。
心中回忆着楚易的模样,很是模糊。
不一会便到了,侍女掀了帘子,她掸了掸身上的寒气,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坐在主位穿着深绯色官袍的父亲,许是刚回来还未曾换了衣裳。
楚易如今不过四十岁,圆目方口,有些发福面颊的肉有些下垂,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倒和楚云京一样锋利。
低头斜瞥一眼何氏,何氏倒是卸了白天的钗环,只做一身符合她这身份的装扮,依旧是面带笑容透出一丝蠢气,装出一脸的慈祥。
楚云京颔首,只见她不卑不亢的上前请安:“云京见过父亲。”
楚易应声让她起来。
她依旧颔首,规矩极了,不曾冒犯的多看楚易一眼:“谢父亲。”
楚易身旁坐着白日不曾看见的少年,这是她的大弟弟楚炜,不等她开口,楚炜便起身向她请安。
“见过大姐姐。”少年眉宇间的意气风发是藏不住的。
“你是炜儿吧,长得这般玉树临风。”楚云京面子上夸赞。
何氏听了夸自己儿子的话便来了劲,高兴得合不拢嘴:“你看你大姐姐真会说话,谁见了我家炜儿都是这般夸奖的,不瞒你说如今啊这京中的贵女想嫁给我家炜儿的不计其数,日后你要是做了王妃,可要多想着炜儿,给她牵个什么郡主啊公主的红线,哈哈哈哈咱们亲上加亲!”
何氏真是不经夸,一夸准得意忘形,越说越没了正形。
楚易重咳一声撇她一眼,何氏悻悻的不在说了。
“都坐吧,吃饭!”随着楚易下令,几人围着玄木圆桌坐了下来。
侍女在楚云京身侧微微指了一下:“小姐您坐这。”是楚易对面的位置,左右是楚厘和楚云兮,楚易身旁是何氏跟楚炜。
楚易先动了筷子,随后几人才敢夹菜,这是规矩。
刚开始谁都不说话,只管吃自己的,何氏乐呵呵的给她的孩子夹菜。楚云京的母亲从来没有给她夹过菜,她想着。
此番是来做大事的,于是不动声色的开了口,打破了饭桌上的安宁。
“父亲,我不想嫁!”
话一出口何氏反应最大,蓦然变了脸色抬头看着她,后又看看楚易,生怕楚易发火,何氏怔着张着嘴,也不敢言语,饭也吃不下去了。
楚易不吭声,只是顿了一瞬夹菜的手,目光闪过冷色,随后又自顾地吃了起来。
楚炜一向聪明端庄,没有太多波澜,只低着头吃饭。
楚云兮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大姐姐为何不想嫁?你不是要嫁给王爷吗?”
何氏没好气努嘴,死盯着她。这婚事要是搅黄了,何氏在那些贵妇面前耀武扬威的说的大话,不就全扯皮了吗,死丫头刚回来就要让她颜面扫地,何氏心想着。
楚云京放下碗筷,眼底凉薄,从容自若道:“本不是我愿,我为何要嫁?不过就是你们大人之间巩固权势的把戏,我身处永州十数年你们不曾想起我,如今倒想起我了?凭什么你们要我嫁我就得嫁?”
何氏惊讶这死丫头居然把这些事挑明了,下午见她如乖乖女一般,怎的竟敢在饭桌上这么忤逆长辈,难不成下午见得那人是假的不成?
何氏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诧异的张张嘴结结巴巴的:“你....你...你怎么敢如此忤逆?”
楚云京猛然抬眸,怨视着楚易:“我就是不想嫁,除非你们绑着我,拿刀架着我,或是一刀捅死我,反正这个家有没有我又有什么所谓。”
她语气有些撒泼,她想激怒楚易,可是楚易一直很淡定,她想着索性在加把火,把双方的脸皮都扯开,反正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何氏气的胸脯起伏越来越快,要吃了楚云京一般,转而窥看了一眼楚易,见他还是没有发作,总归是家主还在,何氏不敢多说,没好气的摔了筷子。
她就这样对峙着,紧抿着唇。
只见楚易轻蔑的开口:“哼,楚云京你当真是好大的本事,连我这个做官的都比不了啊!”
她心下一喜,这是要发火了?
砰一声,楚易将手里的碗筷倒扣在桌上,压着怒火。
吓得楚厘哇哇直哭,嬷嬷赶紧把他带了下去,留在桌上的也都停了筷子,只是低头坐着,谁又敢说话。
她还是一脸倔强,面上的阴冷不褪半分,等着楚易接下来说的话。
楚易咬着牙:“你以为我区区户部侍郎是有通天的本事,能把自己的女儿安排给堂堂王爷做正妃?那是皇上的儿子,轮得着我楚易吗?在永州你外公天天好吃好喝的把你伺候傻了吧,比你主母还要蠢,你主母尚且都知道这是旨意!旨意!怎么能左右得了天家的想法。你说不嫁就不嫁,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我楚氏都陪丧送了!”
何氏疑狐的看着楚易,满心委屈,她哪里蠢了?训女儿扯她做什么?
何氏当即被气得落了泪,一肚子委屈没处发,只能噘着嘴默默的擦泪。
楚云京厉声:“那是为什么?”
楚易气的发笑:“为什么?那倒要问问你呀!问问你五岁那年都去做了些什么,怎么皇后娘娘偏偏就对你印象深刻,偏偏记了你这么多年?”
她脸上的愤怒转为疑惑,怔怔的蹙眉,目光涌上诧异。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五岁她哪记得,到底做什么了?还见过皇后?看楚易的模样这事好像真不是楚氏动的手断,是自己?
五岁!五岁?
五岁她到底做什么了?
她只回忆着,全然不知楚易是何时拂袖而去的。圆桌上的人走的就剩她和何氏,何氏见楚易走了便开始哭出声。
她实在受不了何氏哭天抹泪的聒噪,索性也走了,走时还嫌弃的看了何氏一眼。
何氏被她那一眼盯得更加哭喊:“哎哟!你个天煞星的小蹄子,一回来就搅得整个家里不安宁,好好地吃顿饭你非要闹,索性你去拒了圣旨,我一家子找根绳,大的小的一齐吊死算了,天爷呀!造孽啊!”
楚云京走到门外听见何氏的咒骂,顿住脚步,阴沉着眸子。
转身冲了回去。
此时何氏正哐哐拍着桌案,捂着胸口痛哭流涕,身边的嬷嬷焦急的给她顺着气。
突然何氏被人强力一拽,直直的从圆凳上滑倒在地,何氏还不得反映,被摔得有些懵,随后一只手死死地桎梏着她的胸口,一张冷若冰霜的精致小脸死死地盯着她,浑身散发着寒意。
楚云京目光凌厉,何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震得怔住了,惊讶的看着她。
“你..你.你...你做什么?你...怎敢打...主母。”何氏身后的嬷嬷也被吓住了,语无伦次的警告着楚云京。
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何氏,言语铿锵:“打了又如何?”
何氏不敢想象,这看似柔弱娇媚的小女子,竟有这般的气场。
她一字一句郑重的警告何氏:“我忍了你许久,你以后最好给我客气点!”
手上用力,将何氏向后推了一把,那伺候的老婆子紧忙去接。
楚云京转身,门口正哆哆嗦嗦的站着楚云兮,她不敢抬头,害怕姐姐像对她母亲那样对她。
楚云京扫她一眼,正了正衣领,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楚云兮跑进屋去,去查看自己母亲的情况:“母亲,你没事吧?”
何氏被扶了起来,眼里噙着泪,不敢发作,直勾勾的盯着楚云兮的背影,待人走了,又低声哭闹起来:“她威胁我?她威胁我!我可是...可是这家里的主母!我可是...南阳何氏啊!竟被这小蹄子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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