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楷一头雾水,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裴新影,又纳闷地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回身继续研究那几枚铜钱,许久没有听到裴新影的声音,他也没有凑过来看的动作,这般作为实在不像他。
再看过去,他还是继续着方才的动作,没有挪动,张楷不由得开口问“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刚分开,就已经想念了不成?”
裴新影没有接话,像是默认,张楷不由得新奇,特意走了几步,绕到了他身前,盯着他的脸上下打量。
他后退几步,躲避着来自上官的视线,张楷便也没有瞧见他眼里的探究之色,只当他在害羞,眼见他面皮薄,没有继续打趣,啧啧几声便继续去看那几枚铜钱。
忽的听见裴新影开口“大人,下官有些疲累,想先行归家,可否明日再继续?”
张楷本欲说些什么,回头瞧见他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大好看,即将出口的调侃咽了回去,只发出一声叹息“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先到这里吧。”说着看了看手里的铜钱,露出一个笑来,扔起来掂了掂,挤出一个笑来“好歹也有些收获,没有白跑一趟。”
说罢随裴新影一同出门,裴新影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张楷瞧着好笑,又起了调侃的心思,说“那位姓宋的将军不是托我将你送回家中吗?既然托付给了我,我便要将你全须全尾地交到你父亲的手中。”
“啊?”明显不在心思的裴新影闻言一惊,手脚几乎无处安放“这便不必了吧。”
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张楷笑出声。
听到他的笑声,裴新影明白过来,他是在逗弄自己,无奈一笑,转瞬间又将笑收了起来,垂下眼睛,心事重重。
很快,到了裴府门前,张楷目送着裴新影进门,捏着手里的一把铜钱离去。
回到家中的裴新影并没有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去敲响了裴相书房的门。
宋琼羽在各家屋顶上一路飞奔,到了大理寺牢门口,门外的守卫瞧见有人,上前阻拦,宋琼羽从衣襟里掏出一块令牌,举在守卫面前。
若是裴新影在此,也定然会大吃一惊,那枚令牌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亮出令牌之后,守卫马上毕恭毕敬起来“大人深夜到此,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并未,只是我心下有些不安,需要进去瞧瞧那个下午押送过来的犯人。”宋琼羽面上古井无波,心跳却一声快过一声,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催促着她尽快查看。
守卫应了一声,心里嘀咕起来:下午刚送进来的犯人,深夜来看却是不知为何,难不成担心有人劫狱不成。
想着想着又有些自得:这大理寺的监考不敢说最安全,却也不会让刚进来的犯人有些什么闪失。
守卫一边心中想着,一边带着宋琼羽向监考深处走去,最靠外的牢房中还打出了窗户,虽说窗中有栅栏隔着,却也能洒进来些月亮的光辉,今夜的月光格外好,这几个牢房也是亮堂堂的。
再往里走,窗户便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已经没有月光可以帮助他们视物,只能靠着墙上的火把来照明。
很快,到了关押何远的牢房,守卫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低头开门。
他心里所有的自得,在看到何远的一刹那皆变为了巨大的惊恐。
何远仰躺着,双目圆睁,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宋琼羽几步上前,用手摸向他的脖子,自已然是没气了。
甚至,身子已经凉了。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回头看向守卫,厉声喝道“这便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铜墙铁壁般的牢房?”
守卫没有回应她,而是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他守卫了大理寺十余年,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实在慌张,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个守卫首领听到了这里的动静,闻声赶了过来“这是怎么……”话还未说完,余光瞥见了何远的尸体,马上偃旗息鼓,不知该做何反应。
见此情况,宋琼羽有些无力,回头看着何远的尸体,在火光中,他睁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牢门的方向,死不瞑目。
“大人……”守卫首领上前行礼,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们自诩最严密的防守,却不知何时被人将牢房深处的犯人杀死,而他们却丝毫不知,甚至还在沾沾自喜。
“大人,小的有错,还请大人责罚。”看着宋琼羽没什么动作,也没什么表情,守卫首领恍然明白,此人定然极其重要,他们没有守住,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他马上跪下认罪,还不忘将那个呆滞的侍卫一并拉下来。
“今日他入狱之后,可有人来探监?”宋琼羽环顾四周问道。
下面跪着的侍卫和首领恭敬道“不曾有过,大人。”
“一个都没有吗?探望别人的亦没有?”宋琼羽皱起眉头。
“回大人,下午押送此人之时,负责押送的大人便说,此人极为重要,下官便将之后所有要探监之人皆打发走了,不曾有任何一个人来过。”首领也百思不得其解,低着头不敢多说。
宋琼羽明白,这件事并不能完全都怪这些侍卫,那个人的手里恐怕有些许多高手,即使侍卫们千防万防恐怕也是防不住的,只是她虽然清楚的知道,情感上却做不到丝毫不怨怼。
一下子,空气中只剩下寂静。
“好了,起来吧,传下去,他的尸身任何人不许动,明日自会有仵作前来验尸。”宋琼羽面沉如水,吩咐道。
二人急忙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磕了几个头后,再抬起头,宋琼羽已经走远了。
“首领……”侍卫嗫嚅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随着这一句,只听得一个清脆的爆栗“哎呦”,“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先听那位大人的吧,我们这些做手下的,能做些什么?”侍卫首领站起来,将他也拉起来。
二人将门再次锁上,一起走远,还能听见两人悄咪咪说话“首领,怎么还会有女大人啊?以前可从未见过。”
“背后议论贵人,你的脑袋还要不要啦?”话虽说是这么说,可是首领为了展示自己的见识比他宽广,还是悄悄同他解释“一看你平日里便不动脑筋,这样好的功夫,这样大的权利,全京城只有那位宋将军才能做到。”
“原来是她,平日里总是听得同僚们议论,说宋将军功夫高深,战术谋略都是一等一,在塞外甚至能止小儿夜啼,我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女杀神模样,今日一见,竟然是这样的美貌少女模样。”侍卫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肆意讨论起宋琼羽的样貌来。
“可不敢胡说。”首领捂住他的嘴“也就是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才敢背后议论大人,若是到了街上,你这样说,我保证你高高兴兴出去,鼻青脸肿回来。”
“这又是为何?”侍卫不解。
“或许你不知这位将军在国内的地位有多高,算了,今日便不同你说了,改日吧,今日实在是吓坏了,我得回去缓缓。”
安静的角落处,宋琼羽缓缓走出,手无奈扶额,她本来藏起来是想要听听他们是否有什么隐瞒,然而却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闲话,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等了一会,再没有什么动静,宋琼羽悄悄出了牢房。
门外的侍卫只觉得似乎一阵风吹过,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发现,挠了挠头,继续站岗。
宋琼羽几个飞身,来到了宫门外,宫门外的守卫却是个认得宋琼羽的,看见了她,急忙上前行礼“将军夤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琼羽点点头,向宫门内张望“我有事要找陛下,他是否已然睡下?”
守卫有些为难“将军,陛下已经歇下了,宫门也已经下钥,若是没有很急,将军不妨明日再来?”
宋琼羽两手握成拳头,在宫门外走了几个来回,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吧。”
说罢,没有用轻功飞回去,而是背着手,慢慢向将军府的方向走了回去。
她的背影写满了心事。
已经快要凌晨,宋琼羽却依旧没有睡着,无奈之下,只得起床,准备一会入宫面见皇帝。
打开门,门外的秋实挤眉弄眼,宋琼羽没有读懂她眼神中的深意,露1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小姐,裴公子在大堂等着你呢,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小姐可要现在去见他?”
便说着,秋实又格叽格叽地偷笑起来。
他不休息,凌晨时分来寻她做什么,带着这点不解,宋琼羽向着大堂走去。
大堂里,裴新影面无表情,手里捏着茶杯,旁边放着的点心盘子一动未动。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吗?”宋琼羽大摇大摆坐在他的旁边,拿起一块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
裴新影站起身,环顾四周后看向宋琼羽,向她行了一礼“还请将军屏退左右,新影有话要同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