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进入二十一世纪,从三十年代起爆发了持续十多年的经济大萧条,社会发展严重停滞倒退。到2053年地球联邦政府成立之后,各国裁减军备合作共进,才开始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但这个时代依然贫富悬殊,资源面临枯竭。由于地球联邦的成立,绝大部分国家纳入了统一管理,所以意识形态的对立并不是主要的,物质上的丰富和精神上的空虚让人们开始怀念孔孟的中庸之道,中世纪的骑士精神,以及佛家的宽恕、容忍、牺牲,道家的逆天修行、白日飞升。
在2043年纽约核爆炸中出现的婴儿虚影引发热潮,神子传说应运而生。
题材炙手可热,由此衍生的电影电视小说诗歌不计其数。大导演皮格凭《末日审判》再夺奥斯卡金像奖,获奖感言超酷,只有三个字,“感谢神!”
歌手唱道:“光辉灿烂,我主降临……”
诗人颂道:“他是光,他是热,他就是一切!”
面对社会上这股热潮,学者们罕见地一致保持冷静。
心理学家严肃指出,众多人相信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是集体潜意识癔症发作的前兆,神子传说刚好满足了引发癔症的三个条件:超出了普通认知范畴,符合心理预期,能带来重大后果。
人种学家则认为拥有超能力的神子可能来自未来,根据人类形体演化的趋势来看,他长大之后应该四肢纤细,大脑袋小身子。商家据此印刷出系列“金刚葫芦娃”的肖像,成为经久不衰的流行时尚。
三大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均保持沉默,但传说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许多小教派雨后春笋一般冒出,都宣称自己是神子在尘世的代言人,浑水摸鱼借机敛财,甚至伺机作乱。
地球联邦政府成立之后对这种情况予以严厉打击,加上神子始终没有显灵,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社会遗忘,淹没在泥沙俱下的信息爆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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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是2056年的华夏共和国南越行省,滨海新城东方市。
七月流火,太阳将马路晒得如同烙铁,热浪蒸腾。
一条繁华主干道旁立着一幅巨大的房产广告牌,画面上一栋豪华别墅前有一位少女在花丛扑蝶,广告词是:如花初绽,如女初成。
一位脚穿裂开了缝人造革皮鞋的寒酸青年呆呆站在广告牌前琢磨那两句广告词,突然间明白了其中关窍,“噗嗤”笑出声来,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这不是等你来*吗?流氓!”
三年过去了,虎渡河畔残酷的夏夜给满江红留下了太多恐怖、悲伤,还有神奇。
指端发出的白光,凌空飞舞的宝剑,掌心的雷火……姥姥、朱叔叔、大黄、黑姑、大牛哥、水猴子、肉松……洞庭湖烟波浩渺、虎渡河波澜壮阔、水墨沙洲静谧寂寥……夜深人静时,这些场景与面容时常在脑中翻江倒海,悄悄入梦。
他豁出性命一般苦练,终究未遇明师,实力差强人意。唯有追风掣电一般的速度远远超越了目前接触到的所有人,再加上抗击打能力几乎没有极限,使得他在填海区武士这一阶层未逢敌手。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朱富贵就是前车之鉴,堂堂殿堂高手在老牛鼻子的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生活的艰难不算什么,他很小心地躲藏着,挺过了一波又一波的灰心绝望。但填海区里的资源与信息实在匮乏,连有一点级别的罪犯都不屑长留,最终他只能舍弃安全进入主流社会寻找机缘。
东方市是那个瘦小黝黑男人指定的会合之地,他在人潮中寻找,聆听着嘈杂市声,仿佛那人一不留神就会冒出来,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埋怨道:“江哥儿,怎么才来?”
他擦干净湿润的眼角,在树荫间隙里匆匆穿行,时不时抹额头上的汗,斜举塑料文件夹遮挡阳光。
一辆华丽的宝马轿车呼啸而至,见前方车辆拥堵便肆无忌惮地开上了非机动车道,几乎擦身而过。满江红吓一大跳,慌忙蹦到人行道里面避让。车速稍缓,车窗内地轻蔑弹出了一个烟蒂,随即加速。
神气什么呀,我呸!
满江红狠狠飞起一脚踢向烟蒂,瞪着跑远的车屁股竖起了中指,心里暗骂:把你分解成原子、夸克,也就是一堆微粒,不见得高贵。
这座新崛起的大城市以其快节奏、高效率、高收入吸引着各地青年寻梦,就像一位妖娆的妇人令他们向往、激动、迷茫、害怕。
第一次来到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他见到新开的沟渠漂满垃圾和油污,心里就有了一些安慰,这里的水没有家乡水清;见到新栽的椰树在阳光下耷拉着叶子,心里又生出了一些骄傲,这里的树没有家乡树大。
他大步行走在高楼大厦的缝隙,明亮的玻璃幕墙耀花了眼睛,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是幻像,时空之中只要小小的一个涟漪就能抹平所有的喧闹与繁华。而在遥远的时空深处,有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在尘世苦苦奔波的自己。
“吱……”前方传来紧急刹车声。
四五十米之外宝马车突然停下,两个面容不善的人下了车。满江红本能地放慢脚步,硬着头皮靠近。
懒洋洋斜倚车门的瘦子把才吸几口的雪茄朝地上一摔,指着满江红骂道:
“妈的个逼,找死呀,给老子打!”
刚才车子擦身而过,潘贵刚好从后视镜里瞧见竖起中指。潘大少爷这几天在道上吃了暗亏,心情本来就不爽,正想找个地方撒气他便撞到了枪口。
一条凶神恶煞的壮汉堵住了去路,却诧异地见到面前年轻人并不逃跑,既不发问也不惊慌,脸上还露出了思索神色。
中阶武师,绝对是中阶武师!
满江红没有和武师真刀实枪交过手,废品站老板胡叔是填海区唯一的初阶武师,教过他不少东西,算半个老师了。但胡叔同他较量纯属喂招,不可能生死搏杀,所以他也一直搞不清楚同武师之间的真实差距。
面前这条壮汉的气势比胡叔还盛,都快赶上了肉松的外公王铁柱,绝对是中阶武师,响当当24K的试金石!
力量、招术、经验肯定差得远,那就先比速度,再测试抗击打能力,最后比综合战力。
必须先动手,对方要是停下来讲道理,自己岂不亏大了?这年头没有钱,想找一个高水平的陪练可不容易!
壮汉不动声色转动手腕,自恃身份轻蔑地瞅着面前武士。那年轻人却平静得很,一声不吭把手中文件夹平放在花坛之上,原地踏步躬身握拳,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来。
壮汉托大,行动上便慢了半拍,勉强头一偏侧闪挪开,一只拳头便斜斜从耳旁滑过,惊得浑身一懔。
二人交错而过,满江红返身再战。
这回壮汉有了准备,左臂一抬格开拳头,右拳“噗”一声地捣在对方腹部,两个截然不同的动作竟然一气呵成。满江红被凌空打出了一米开外,又踉踉跄跄退后三、四米才停住。
腹部是身体最柔软的部位之一,全无骨骼挡护,满江红在挨了一重拳之后,诧异地发现冲击力固然比武士大多了,但自己硬扛起来却颇有余地,难道这厮没出全力?这厮出招娴熟,自己在高速运动之中变不了招,倒好像是送上前挨揍一般。
他见壮汉也是一脸诧异之色,猛地醒悟。三天前在填海区差点被一个兵哥哥发现了“护体神功”的古怪,这个武师的眼光更加高明。打输了不要紧,被窥破保命秘密可不是好耍的!于是顺势一摸肚子把身子躬成虾米状,面露痛苦之色。
别说,肚子这块还真不舒服,仿佛粘了一块潮乎乎的狗皮膏药。听朱叔叔讲过,武师虽然做不到像殿堂一样内气外放,但接触对方也是可以侵入身体的。
壮汉见他曲背弯腰,当即跨步上前,右膝猛地提起顶向胸膛。
满江红用双手挡在胸前,好歹肋骨没断,整个人却被撞得腾空而起,摔在了硬硬的水泥路面上,一时间胸闷难受,手腕发麻运不上力。
他双手撑地刚想爬起来,被一脚重重跺在背心,身子便塌了下去。
再次撑起,又被一脚跺下。
再来,我不怕!
满江红一脸通红汗出如浆,死死抗住背上的重压,喉咙里发出低沉怒吼。正当他感觉肌腱火辣辣地疼痛快要撕裂,骨头发出嘎吱响快要折断的时候,头颅深处却轰然冒出了一股暖流顺脊椎而下,飞快地向手臂腰背处聚集,酸麻的肌肉又开始变得坚硬有力,身子也一分一分地抬起。
路上行人远远看着这一幕,有人本能地走过去,最终谁都没敢靠近。
无人出声,无人报警,无人劝阻。
这样的场景每天在城市上演,人们从沉默到麻木,逐渐熟视无睹,没有谁会傻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没有谁知道下一个轮到的会不会是自己。
一辆破面包车在人群外悄悄停下,正在副驾驶位子上闭目养神的戴墨镜汉子一个激灵坐直身体,皱起眉头轻轻“咦”了一声。
“大哥,有什么古怪?”后排的胖子连忙讨好地凑过去。
汉子望着窗外,道:“你们看,打人的是中阶武师,被打的是中阶武士,差了三个等级九个境界,可这个武士有点邪门,精力越来越旺盛,武师都快压制不住了,煞是奇怪。”
“大哥,花坛上搁着文件夹,里面装着一些证书,又是朝人才市场的方向走,我看这小子是去找工作的。”
“嗯,你闭上眼睛听听。”
“大哥,我修为太低,实在听不出什么名堂。”胖子闭目十数秒后又睁开眼睛,惭愧地望向窗外人群,握住门把手准备下车瞧个究竟。
“听音辨人,修为不到自然听不出。你先别下去,查一下前面那辆车是什么来路。那小家伙的吼声里夹杂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意志,简直像深渊的巨龙在嘶吼,随时可能破壁直冲九霄。***,刚才把老子都吓了一大跳!”
车后立刻有人打开手提电脑,半分钟之后报告道:“大哥,车主叫潘贵,他老子是南越行省参议员。”
“有一个参议员老子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好大的威风!”汉子冷笑。
“大哥,要不要搞他一下?”
“搞他干什么?这小子虽然混账,同我们却无冤无仇,倒是地上的那个小家伙有点意思。”
潘贵走过去拿起花坛上的文件夹看了看,轻蔑地一扬手,纸笔证件顿时散落一地。
这时变故乍起,一辆面包车突然启动从侧面撞向宝马,伴随“哐啷”巨响,宝马车立刻瘪下去了一块。
闯了祸的面包车也不停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行驶。一个圆乎乎的脑袋还探出车窗看了看,轻蔑地吐了一口唾沫,大声骂道:“什么鸡-巴破车,也他妈敢开出来丢人现眼!”
潘贵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再也顾不上地上青年,匆匆与壮汉回到车里急起直追。
那辆面包车依然慢慢悠悠,好像在调戏一般,等到宝马车靠近时却瞬间加速,飞快地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