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琢心中一阵温暖。
她的感觉忽然好了起来,虽然尚在危险之中,她却因为真正做回了自己,而感到快慰。
“万事都不是万全的,她或许会被送回原来的时空,或许又会在磁场挤压中进入另外的时空,又或许,仍旧在这里……性命之忧倒是不大。”袁天师摸着他花白的胡子说道。
李泰皱着眉头,尚在犹豫。
袁天师却鼓动了他几句,并对萧玉琢道,“姑娘为大夏做了许多事情,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大夏的环境氛围。因为商会,学馆,娘子从异世带来的思想,已经影响了许许多多的大夏人,甚至已经影响了大夏的格局。”
萧玉琢闻言有些紧张。
“如今也是大夏该回馈姑娘的时候了。”袁天师微微笑道。
萧玉琢警惕的看着她,“回馈?”
“姑娘从异世带来的思想,也未必都对。时空的扭曲和积压,让我们连个平行空间能够有这样在思想上的交流和碰撞,是极为珍贵的机会。只让异世的思想撼动大夏,而没有回馈,对姑娘岂不是不够公平?”袁天师的话,在萧玉琢听来,太过深奥。
她皱着眉头,表示没有听懂。
大夏与她来说,就是落后的古代,能带给她什么?回馈她什么呢?
“请姑娘斋戒沐浴,以等候子时来临。”袁天师脸面慈祥的说道。
萧玉琢惊疑不定。
她甚是有些怀疑了,磁场,时空,平行空间这样的说法,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也曾听说过。
但能够利用磁场,让人的灵魂在平行空间里来回穿梭,是她所处的时代也尚未做到的事情。
袁天师竟然能靠“法事”做到?
这个社会,当真是处处都比她所处的时空更为落后么?
萧玉琢被宫人带去斋戒沐浴,静候时光流逝。
子时来临,她所处的宫殿外,突然亮起众多火把。
那火把在按照一定的阵型,变换着位置。
萧玉琢站在宫殿门口,看到拿着火把的侍卫手中,还持着一块块像是磁石一般,黑黢黢的石头。
而站在阵型中间的袁天师身边,更放着一块硕大的黑石,很像电视上报道过的陨石。
萧玉琢扶着门框。眼前的景象忽而变得朦胧模糊。
她觉得头有些眩晕,分明身边空旷,她却有被挤压的感觉。
她双腿发软,不由跌坐在地毯之上。
随着那种挤压感越来越重,她眼前的景象都骤然旋转了起来。
“不,我不要走……不要回去……”萧玉琢突然惊恐起来,“重午!修远!救我!”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泯灭在很遥远的地方。
她似乎被人堵住了口鼻,不能透出气来。
像是溺水的人,胸腔被憋闷的生疼……
忽而那种挤压感褪去……
她像是被人提出了水面,她骤然睁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洁白的墙,淡蓝的窗帘,冰冷的滑道和吊杆,一瓶输液水挂在吊杆上。
滴答滴答。输液瓶中的水,顺着一根管子,流入她身体内。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泛着苍白的颜色。
她浑身都冷了下来。
她这是……回来了?
萧玉琢心头越发冷凉,甚至有着一种绝望,从头到脚的蔓延在她身上。
她听到病房的门响了一声,立即从床上坐起。
门口是她曾经的助理,拿着一叠文件进来。
萧玉琢不由扶额,刚回来,还没有适应过来,就要开始工作了么?
她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到陌生的嗓音从她身后发出来,“放在桌上,我待会儿会看。”
“玉姐,这次的活儿。您接下来,那就得出差,在外头跑上半个月一个月的也有可能,可医生说,您最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女助理低声说道。
萧玉琢见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自己,甚觉奇怪。
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还躺在病床上,靠着枕头,脸色苍白。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自己像是半透明的,正坐在床上,和躺着的自己有一半的身体重叠着。
现下的自己像是光折射出的一道影子,没有重量,没有实体,旁人看不到感觉不到一般。
“我知道,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能给我爸妈换一套大房子了,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吧。”
“姐,您压力太大了,身体……”
“没事。”床上的萧玉笑了笑,“把床摇起来,我看看文件。”
女助理把床头那部分升了起来。
萧玉依靠在床头上,一面输水,一面翻看着文件。
萧玉琢皱紧了眉头,从“自己”的脸上,看到一种孤独无奈的感觉。
女助理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悄悄的退了出去。
萧玉眉宇之间,有些憔悴和疲惫。
但她凝眸看着文件,拼命工作的念头支撑着她。让她没有倒下。
她有个信念,只有努力,更努力,才能在这世上不靠别人来站稳脚跟。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萧玉琢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脚,看着“自己”。
这样用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最熟悉的“自己”,真是一种奇妙又陌生的感觉。
萧玉接起电话,她眉宇间松弛了不少,“妈?嗯,吃过了,我在工作。嗯,我很好,不累,身体也很好。”
萧玉琢听着她的回答,环顾了一下病房的情况,不由暗暗叹息。
“表妹结婚,我不回去了。还有个项目需要出差。等我拿下这个大单子,就能给你和我爸换个大房子了。”萧玉笑了笑。
萧玉琢却觉得这笑容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她靠近电话,耳朵几乎贴在了听筒上。
她听见母亲常常一声叹息,“我跟你爸,不用要大房子,现在的房子就挺好。你都快要三十了,还不赶紧结婚?你大姨家你表妹,比你小六岁,孩子都出生了,是个小男孩儿,可爱极了!你三姨家的文文,才二十二,这不也要结婚了?你都多大了,还不……”
“妈,我这边还有事儿,我先挂了。”萧玉没等母亲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动作,这语气,萧玉琢太熟悉了。
正是她曾经无数次做过的。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和床上坐着的萧玉动作一模一样。
以往她每次挂了电话的时候都会觉得烦闷,觉得母亲不理解她,不明白她的辛苦。
可这会儿,在异世生活了这么多年,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她忽然觉得,这么辛苦,这么孤独,烦闷,其实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明明,她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
结婚生子,照顾好自己的家庭,有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一个温柔体贴的老公,即便自己在事业上没有多么辉煌的成就,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难道不是另一种人生成就么?
萧玉琢皱眉看着自己。
萧玉输完了水,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她的房子不算太小,一个人住近百平米的两室两厅。屋子里装修也很讲究,水晶灯在墙上打出漂亮的光晕。
可她却只是麻木的倒在沙发上,灌了杯咖啡之后。就继续看文件,查资料。
萧玉琢站在一旁看着她,只觉这装修讲究的屋子里,太过冰冷。
这里只是个房子,不是家。
而她需要的,是一个有温暖,有欢声笑语,有关切,有理解的家和家人。
她看着“自己”在出院的第一天,就工作到深夜。
她几次出声提醒自己,快去睡觉吧,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名利钱财,都只是一时,总会有得有失。
可生命只有一次,失去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可她的声音。拼命工作的自己,全然听不到。
次日,萧玉醒来,就去公司。准备了资料以后,回家收拾了简单的行礼,直奔机场。
萧玉琢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离开萧玉的左右。
她到哪里,就会把自己带到哪里。
萧玉琢开始害怕,是不是时间长了,自己就会完全融合进曾经的身体里?亦或是消失在空气中?
那她的重午怎么办?她的修远怎么办?
她不想留在这个一切都先进的时空里了!她宁可回到那个过去,那个落后的时空。
即便那个时空里,女人地位不高,女人只是附属……
她甚至愿意散尽自己经营创造起来的一切,她想回去,和自己的家人,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萧玉琢和曾经的“自己”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害怕。
害怕自己真的会再也,再也回不去……
“我错了……我看重的一直都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在于施,而非受……”她抱住肩膀,看着萧玉在酒桌上,在谈判桌上,用一切武装自己,像个男人一样不怯懦,不退却。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了意义。
“我想回去……袁天师,我想回去……”萧玉琢大喊。
可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发现之前她还能够在萧玉一两米外的地方看着她,可现在她离开她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在一臂之外,就会被一股强力拉扯回来。
也许她们很快就会再次融为一体……
萧玉琢心中有一种浓浓的失落,无法化开的心痛。
看到任何复古的东西,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男子。
想起景延年看着她时,或生气,或无奈,或宠溺的眼神……
想起重午在她怀里撒娇,养着天真的小脸儿,看着她,糯软的喊“阿娘----”
悲从心生……萧玉琢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
她闭目抬手,抹去脸上泪水之时,忽而一股强力,迅速的将她拉扯挤压进一片漆黑的世界里。
萧玉琢心头又惊,又有几分窃喜----她希望自己是要被送回那个异世,异世中的大夏!
这种挤压的感觉,和她回到现代时空的感觉很像。
漆黑之中。忽然又一道光,击中了她。
萧玉琢在强光中闭上了眼,再睁开来的时候,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侍卫。
李泰被拿着火器弓箭的侍卫护在后头。
景延年浑身浴血,一柄长剑,正架在袁天师的脖子上。
金殿的殿门,都歪斜在一旁,摇摇欲坠。
殿门外,夜色浓郁。
“修远!”萧玉琢立时从地上爬起,从没有哪个时刻,让她如此时一般,觉得自己是离不开景延年的。
从没有哪个时候,让她比现在看到景延年还要欣喜。
景延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那种担忧和关切,从他眸色浓重的眼中。涌溢出来。
“玉玉,你没事吧?”他嗓音低沉。
萧玉琢连连摇头。
“她是谁?”李泰看着袁天师问道。
袁天师皱了皱眉,“回禀圣上,她还是她。”
李泰思量了片刻,面上似有些愠怒,“她不是玉玉!景延年,你看清楚,她不是寿昌郡主!只是一缕异世的孤魂野鬼!她霸占了玉玉的身体!”
景延年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抬手抹去脸上的泪,认真的回看着他。
“你跟我说过,你不是曾经的你了。”景延年脸面凝重,“我也曾怀疑,你是旁人冒充,不是原来的她。可是你身上的胎记,你的每一寸皮肤,叫我打消了疑虑,你……”
萧玉琢连连摇头,“我不是寿昌郡主,或是说,不完全是她。我有自己的记忆,也有她的。我记得她爱你,爱的迷失了自己。我不喜欢那样,所以我想要摆脱你。可是在摆脱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我感受到你的好……可是我们之间还有许多观点,不能统一,所有的冲突,都会让我在第一时间,想到放弃你。想到和离,想到放弃这个家庭。”
“是你一直没有放弃,是你一直在改变自己,尽管算不上迎合我,却努力的磨去了自己的棱角。”萧玉琢摇了摇头,“刚才被袁天师送回我曾经生活的时空,那里没有你,没有重午,没有我如今的朋友,家人……我后悔了,害怕了。事业成就,钱财权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只想好好和你们在一起……”
有眼泪,从景延年棱角刚毅的脸上滑过。
萧玉琢想要上前抱住她,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道阻拦着。
她脚下有一道金圈,用金粉画出来的。
她跨不出那金圈。
“这是玉玉,我的玉玉。”景延年抬头。看着李泰,认认真真的说道。
李泰皱了皱眉。
“阿娘……”忽然有一个声音,从殿外传进。
殿内的人都抬眼向外看去。
重午被周长康和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行到殿门口。
“阿娘,不管你是不是郡主,你都是我的阿娘。”重午站在殿门外,沉声说道。
萧玉琢连连点头,“是,我是你的阿娘。”
“可是阿娘,你总是很忙,你总是在爹爹面前很强势,你好像不会输,不会服软,你总是赢。你坐拥广源商会,还能号令长青帮。你出入江湖。有许多人为保驾护航。有人说玉娘子是女豪杰,女英雄。能得你相助,就能飞黄腾达……”重午咬了咬下唇,“可我希望我的阿娘没有那么厉害,没有那么强势。她会哭,会让爹爹来为她擦眼泪,会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希望我长大了可以保护她……”
萧玉琢怔怔的看着重午。
重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当当的垂在她的心口上。
“我总是在想,如果阿娘是个温柔的女子,或许我小时候,就能和爹娘都在一起。即便不能,或许可以多一些阿娘关注的目光……”重午笑了笑,“阿娘你不知道,我想要改变这世道。我想要定下规则。”
殿中所有人的人,都看着殿外的重午。
他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年,可他的声音却稳健而笃定。
“若我为帝,我要定规,这世上的男人只能娶一女子为妻,不得有妾。他要将自己的妻当做生命一样去保守。这世上的女人,只能嫁一人,将自己的丈夫子嗣当做自己一生的荣耀去维护。若非不忠行淫乱,不得离弃彼此。”重午站的直直的。
殿内外之人,皆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萧玉琢面上不禁有自责,他的童年是受了多大的伤害,才让他立下这样的目标宏愿?这小小年纪,竟能有这番见解?
李泰挑了挑眉梢。
重午才被立了太子不久,就敢说出“他若为帝”这样的话来。
殿中不少人猜测。李泰这下,定要不高兴了吧?
却见他并未处罚重午,只是垂眸,神色复杂的看着殿上几人。
此时袁天师重重的咳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手中握着个六角形的罗盘。
罗盘上的黑铁磁勺剧烈的震动起来。
萧玉琢脸面有痛苦之色,她伸手在空气中乱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可她面前什么也没有。
“我不走……我不要回去……那里没有家!”她挣扎说道。
景延年长剑再次架在了袁天师的脖子上,“天师,别逼我,我不想杀你----放了她!”
袁天师对脖子前头的长剑,视若无睹,“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放过她,乃是她的魂魄,来自异世,因为磁场相互影响挤压的缘故。她的灵魂才会出现在这里。宇宙之中,会自动的寻找着一种平衡,今夜子时,是曾经那个重叠的磁场,再次重叠的一个时机。她的灵魂会被重新吸回到原本她所在的那个时空当中。这种平衡才能维系下去。”
殿上的人,皆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袁天师。
萧玉琢呆在金圈之内,只觉他的嗓音似乎变得越来越遥远。
心里那种眷恋和失落的感觉,几乎要将她击垮,她拼尽全力的喊,“我不走……”
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微乎其微。
“若她要走,我们一起走。重午刚才不是说过了?她是我的妻,就是我的生命,我当像保守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着她。”景延年扔下手中长剑,提步也要迈入那金圈之中。
重午冲进殿内,也要进那金圈。
不过他被周长康从背后一把抱住,“太子,太子殿下冷静啊!”
“太子殿下磁场和郡主相近,所以太子殿下可以代替郡主被吸回原本的空间之内,以达到磁场的平衡。”袁天师用大家都不甚能听懂的话说到,“人是有灵魂和躯体两部分组成的,躯体和灵魂都各带磁场,其中灵魂的磁场又大于躯体的磁场,并且能够影响整个宇宙的磁场……”
“师父,时间不多了!”袁天师的那徒弟轻咳一声,打断他。
袁天师见周遭的人,似乎并不能听懂他的话,只好转而道,“吴王殿下的磁场太过强大,不能进入另个一时空。否则就会引起更多的变动。留下郡主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让太子殿下代替她!”
“不!”萧玉琢连连摇头,“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分离。”
“太子殿下早晚都要长大,要离开郡主。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离开郡主,深居东宫。”袁天师说着,拉住重午的手腕。
“那不行!”李泰忽然开口,“李谦益如今已经是朕的儿子了!”
他脸面沉冷,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玉玉,如今却连玉玉仅存于这世上的血脉,他都要失去么?
袁天师看着站在金圈外头的吴王,为难起来。
萧玉琢这会儿已经倒在金圈里头的地上,口中喃喃。她手指抠紧了地毯,指尖指节都泛着白。
景延年并不能突破金圈,这让他面上有恼怒之色。
“吴王殿下冷静,冷静!”袁天师掐指算到,“若是不送回一个磁场相近的灵魂,让两个时空的磁场达到平衡,那很有可能,这两个时空就会遭遇一场挤压变形的灾难。在时空挤压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来自异时空的灵魂会多不胜数,防不胜防,那将是一场灾难,灾难的最后,就是毁灭……”
殿中静了一静。
这话如果是旁人说,可能大家都会以为说话的人疯了,或者在信口雌黄。无事生非。
可说话的人是早有盛名,并被封国师的袁天师。
那分量就不一样了。
他说是灾难,那就一定是灾难。
他说会毁灭,那就一定是生灵涂炭。
萧玉琢在金圈里头,也听到了他的话,虽然声音听起来飘忽遥远,但她还是听明白了。
她忽而松了手,指甲缝里夹着从地摊上抠下的碎毛。
她放弃了,不再挣扎,“因为我一个人,让两个时空扭曲而生灵涂炭……我于心何忍?即便我真的留下了,也是个不择不扣的罪人。我知道了,来到这里,是我最重要的一堂课,让我学会了很多很多……”
她灵魂似乎在一点点抽离身体。剩下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从地上爬起来。
她就那么趴在地上,侧脸看着金圈外头的景延年。
“谢谢你,修远。我一直觉得,你霸道,专横,不懂爱,不会爱……”萧玉琢扯了扯嘴角,“可我自己,又何曾懂什么是爱?曾经的我,觉得什么都要靠自己。缺乏安全感,是因为我以为只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抓在自己里手里,才是安全感。现在我明白了,能付出,能给予,才是安全感……我应该给你更多的耐心。包容和爱……”
她缓缓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是不是只要有磁场相近的人,愿意代替郡主让自己的灵魂被吸入另一个磁场,达到磁场的平衡,郡主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留下来?”
殿中安静的刹那,忽然有个太监从殿外迈步进来,垂头问道。
这太监好大的胆子。
袁天师看向他的同时,他手中的罗盘又震颤了起来。
袁天师按住那罗盘,“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对这个世上的人来说,这个代替的人,就跟死了一样,无甚区别。”
那太监点点头,“敢问天师,除却太子。可有何人同郡主磁场相近?”
“若为自愿,即便磁场不如太子那般相近,也可弥补一二。”袁天师凝眸看着那太监。
他手中的罗盘震动的却越发剧烈。
太监一步步走近天师,随着他的靠近,天师手中的罗盘几乎要握不住。
“你……”袁天师有些了然,又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太监。
那太监却倏而抬头,“小人愿意代替郡主。”
萧玉琢睁眼望着那“太监”,“梁……梁生?!”
景延年也皱紧了眉头。
“敢问天师,我的磁场是否近与郡主?”他说话间,脸上带着微笑。
袁天师叹了口气,“磁场相近或互补的人,灵魂相吸引。吴王殿下磁场与郡主为互补,而郎君你,却是近与郡主。”
“我可以代替郡主?”梁生笑容璀璨,他整个人好似都浸润在一种柔和的光芒里。
“是。”袁天师点了点头。
只见梁生迈步进了那金圈。
景延年那般强势有力的人,无法破开的金圈,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平平顺顺的就走进去了。
整个殿上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随着梁生走入金圈,萧玉琢身上那种吸附挤压之力,立时就轻松了一半。
梁生脸上却多了几分不适之色。
但他却还维持着恬淡的笑容,拱手对萧玉琢道:“请娘子将这机会,让给小人吧?”
萧玉琢瞪眼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机会么?是死……”
梁生笑起来,“人用一辈子,却能见到两世不同的人生,这有何不可呢?这不是死,是恩赐。”
萧玉琢怔怔看他。
“郡主快出来!”袁天师扬声道。
萧玉琢尚未反应过来。
梁生却猛地伸手,将她推出了那金粉画出的金圈。
景延年伸手将萧玉琢抱入怀中。
萧玉琢出了圈子,不由惊呼一声。
她身上那种吸力。那种挤压之感瞬间消失。
梁生却在她惊呼之时,噗通倒在地上。
他脸面以一种不寻常的姿势扭曲着,他的目光落在萧玉琢脸上。
他定定的看着她,眷恋,倾慕,不舍……他最后,最后所有的目光,仅剩在这世上的时光,全都给了她。
殿中地上的金粉忽而散开。
像是被一股大风吹散了一般。
殿外布有阵型,火把燃的猎猎作响,阵上的铁铃铛全都响了起来。
可殿中殿外的人,皆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风。
就连树梢,都纹丝未动。
铁铃铛的震颤响动,维持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
远远有夜间宫女摇铃,提醒时辰的声音传来之时。众人才发觉,殿外阵型上的铃铛不响了。
地上的金圈也消失不见了。
梁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玉琢依靠在景延年的怀中,看着地上那个曾经只要她一声吩咐,就会不遗余力做到最好的人。
“梁郎君……”萧玉琢趴在景延年怀中,咬着下唇,泪眼婆娑。
殿外有闷闷压抑的哭声传了进来。
有认识的人,连忙去劝。
萧玉琢瞟了一眼,殿外哭的人,是梁恭礼,梁生的义父。
梁生能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混进宫里来,大约就是他带过来的吧?
他没想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帮自己的义子了----帮他送死。
袁天师叹了口气。
“天师,他这……”景延年上前,试了试梁生的鼻息,又摸了摸他颈间动脉。
袁天师摇了摇头,“他以自己的命,留下了郡主。还望吴王殿下,能够厚葬他。”
萧玉琢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
却又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殿内肃静了良久良久。
李泰挥手让身边的侍卫退下,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御座之上。
“萧氏玉琢,自今日起,更名为萧玉。废除郡主封号,罚银千万贯。自此为庶民。”李泰面无表情的说道。
重午闻言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太子,你起来。”李泰说道。
重午微微一愣,“父皇……”
“你是朕的儿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无缘无故,你为何要下跪?”李泰对他说话的语气格外的温柔。
“父皇,儿愿……”
“不必说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再无寿昌郡主。”说完,他长叹一声,颇有些疲惫的起身,挥了挥手,叫众人退出殿外。
重午还要再说。
萧玉琢轻咳一声。
重午闭上了嘴。
待圣上离去,众人陆续退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