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月眯眼看那仆从。
“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爷呀?”那人瞪眼抬下巴,很是傲气。
陈曦雨给楼里的伙计使眼色,这来的不是善茬呀?好叫楼里的打手都准备上。
待会儿万一真动起手来的时候,也好保护着其他的客人不受牵连。
“大夏乃礼仪之邦,像大爷您这样气势浑厚的,还真是不多见。”陈曦月微笑说道。
那人一时没转过弯来,直觉周遭看热闹的客人们都嗤笑起来。
他前头那俊俏公子瞪了他一眼,“少说话!”
他抿抿嘴,面有不满。
“我们不是来找事儿的,就是想看看轰动长安城,让长安城许多贵胄都不远千里,跑来宛城看热闹那烟雨秀宛城的佳丽究竟是何模样?”俊俏公子说道。
陈曦月微微一笑,“这好说呀,我们楼里好些姑娘都晋级了前二十,前十的也有两位呢!”
“呸,我家少主既是要见,就是要见前三甲!落选的有什么好看?”那壮汉仆从道。
“您来的不巧,前三甲才被宫里的花鸟使带走,如今正在去往长安城的路上。天子也好奇这能进了前三甲的佳丽,究竟有何过人之处。”陈曦月说道。
她脸上端着笑,不卑不亢的。
那俊俏公子的脸儿却冷了下来,“原以为你是个知礼的,原来也这么没分寸。我从长安城而来,我怎么不知道天子要见妓女出身的前三甲?”
“看郎君不是大夏人吧?”陈曦月笑了笑,“我大夏楼里的姑娘,也有清倌儿红倌儿之分的,清倌儿都是落魄的才女,颇有才情。便是大家闺秀也未必有她们的学识,吟诗作画,抚琴对弈,这才子佳人的东西,没有她们不擅长的,圣上叫这样的才女进宫,无聊时解个闷儿,有何不可?”
“哼,多半是你在搪塞我,看不起我回纥人不是?”那俊俏郎君怒哼一声。
陈曦月连忙笑道,“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来的都是客。只是您要见的人,已经走了,我想给您见,不是也给不了您么?”
“当真给不了?”俊俏公子微微一笑,“真给不了也就罢了,我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不过大爷既然来了,也不能扫兴而归不是?”
“我们这里多的是色艺双绝的女子,您想听曲儿,还是想喝茶聊天?”陈曦月笑着示意人带红倌儿过来。
那俊俏公子却微微一摇头,伸手在陈曦月的脸上摸了一把,“别的姑娘我不喜欢,就月娘子你,尚能入得我眼!我就喜欢月娘子这样的!”
陈曦月当即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咱们烟雨楼有规矩,请客官守规矩!”
“大爷既然来了,就要按大爷的规矩办事儿!”俊俏公子脸色一冷,“叫你伺候我,也是大爷抬举你!”
陈曦月冷脸,“大爷还是请移步吧,烟雨楼招待不起您这样的大爷!”
“哼,送钱来你不挣,那就是给脸不要脸,来呀给我砸!”那人傲然的往近旁的桌子上一坐。
陈曦月见这些人当真是故意找事儿的,立即挥手叫打手们上前,将人轰出去。
那些人想要砸东西,烟雨楼的打手们自然不叫,推推搡搡的两厢便打了起来。
“让人去寻娘子,再找人去长青帮分舵!”陈曦月沉着脸吩咐道,“也不打听打听烟雨楼的东家是谁,都敢在这儿闹事儿!”
她派出去的一个小厮往玉府而去。另一小厮就直奔了长青帮分舵。
萧玉琢如今正在宛城外十里亭,赏着春梅。
小厮自然寻不见她,正着急,却遇上了从长青帮回来的景副帮主。
景延年见他着急,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厮把烟雨楼的麻烦连忙讲了。
景延年抬头看了一眼“玉府”的匾额,如今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近了,又似乎并没有。
如果他帮她解决了麻烦,那两个人如今这不近不远的关系,是不是也就能打破了?
纵然他从来都不赞成她涉及青楼的生意,但他还是调转马头,往烟雨楼去了。
陈曦月站在屋子正中的台阶之上。
那俊俏公子,正坐在桌子上,陈曦月身边护有打手。他不能举止调戏,却不停地用言语调戏着陈曦月。
许多大胆放肆的词,是陈曦月听都没有听过的,她不禁面红耳赤,又羞又怒。
一旁的客官们,倒是连害怕躲事儿都忘了,兴奋的看着场中的混乱。
景延年大步入门,让长青帮的随从上前忙帮。
那桌子上坐的俊俏公子,侧脸看见他,立时眼中一亮。
他从桌子上一跃而下,离弦之箭一样向景延年扑了过去。
景延年抬手一挥,手指间似有什么东西弹射而出。
只见那俊俏公子似被东西打中,动作微微一顿,“景延年。是我呀!没想到你也在宛城,真的在这儿遇上你了!你也是来看烟雨楼佳丽的么?”
陈曦月见状不由皱眉,这俊俏公子瞧见景将军的这个热乎劲儿,似乎有些怪异呀?
景延年黑着脸看那小公子一眼,“阿尔艾依克,你不回突厥,在我大夏腹地,是要干什么?”
“我只是跑玩儿而已,想着能不能在游历山河的时候,也遇见你,没曾想真的叫我遇见了呢!”俊俏公子笑嘻嘻说道。
长青帮的人功夫比烟雨楼的打手要好上许多。
他们一帮忙,来寻衅的人立时就被拿下来。
“押出去。”景延年面无表情的说道。
“诶,咱们怎么说也是老交情了,我不过是和他们闹着玩儿,你怎么也得给我留几分面子不是?”俊俏公子笑嘻嘻上前,和景延年套近乎之时,手都要搭在景延年的肩上。
不过景延年比他高,略一侧身,将他的手躲了过去,并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抬手一带,猛地往外一送。
只听扑通一声。
俊俏公子整个人,像个麻布袋子一般,被景延年给扔出了烟雨楼外。
楼里这会儿全然肃静下来。
看热闹的客官,伙计丫鬟,包括楼上的姑娘们,全然愣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景延年那身高腿上的身影上。
“景副帮主……”陈曦月连忙从楼梯上走下来,顿身行礼,“多谢您。”
景延年轻哼一声,转身出去。
陈曦月叫伙计丫鬟们,赶紧给客官们送茶送水,把冷凝的气氛再给活跃起来。
有的姑娘得了眼色,赶紧回到自己的雅间里,吹拉弹唱。
烟雨楼立时沉溺于悠扬曲调之中,欢愉的气氛,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一楼大厅里头,倒了桌椅板凳满地狼藉,适才的一切,倒像是一场幻觉。
进出烟雨楼的客官倒还十分兴奋的议论着这件事。
“那几个回纥人,还真是没眼色,竟然在烟雨楼闹事儿!”
“是啊,烟雨楼连周将军都不怕,岂会怕他们几个回纥的商人?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没见过世面,还敢在咱们宛城逞强斗狠!没有自知之明!”
说话议论之声,落入阿尔的耳中,他们一行脸色都不甚好看。
“景延年,你和这烟雨楼是有什么关系?咱们老交情了,你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阿尔怒道。
景延年却根本没理会,直接翻身上马,兜马而行。
阿尔飞身上前,一把拽住他的缰绳,“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聋子?”
景延年垂眸,冷冷看她一眼,“回长安去,要么回突厥。别在我眼前晃,我跟你没交情。”
阿尔气哼,“怎么没交情,我救了你的命呢……好好好,就算这件事儿不提了,那咱们也差一点就成为夫妻了呀?”
“我是有妻子之人,公主请自重!”景延年冷声说道。
陈曦月悄悄从烟雨楼门口出来,恰听闻道这话。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景延年,又看向那俊俏公子,哦,是姑娘!
景延年称呼她公主,那么她是圣上赐婚给景延年的突厥和亲公主?
“来人,快去告诉娘子……”陈曦月连忙退回到烟雨楼中。吩咐人再去往玉府。
被景延年冷脸拒绝,一点情面都不留的阿尔,自觉大伤颜面。
再加上周遭人指指点点,她更是脸面发烫。
景延年驭马离去。
阿尔气哼一声,也从另外一条巷子离开了。
她那些人高马大的随从都跟在她后面,一扫先前的气势汹汹。
离开之时,他们一行显得灰头土脸。
“公主不必难过,既然景将军这般不识抬举,不领情,不如公主将他身在宛城的消息送入长安,叫他们的皇帝知晓!”随从说道。
阿尔冷哼一声,“难怪他们皇帝几次招他,他都推病不见,原来他早就不在长安了。我好不容易遇上他,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的皇帝?”
“那公主是打算?”随从挠了挠头。
阿尔勾了勾嘴角,“他在长安的时候,就以自己有妻子拒绝我,可我听说,他的妻早就休了他。你说他此时为什么会在宛城?会不会是……”
“他的妻子没死?也在宛城?”随从立即拍了下脑门儿。
“看看他走远了没有,咱们悄悄的跟上!”阿尔冷笑道。
景延年原本正往玉府行去。
可在羽林军的经验,加之在西域领兵的经验,如今更是在长青帮里,多听他们讲述行走江湖所遇见的事儿。
景延年很快便察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虽然那些人知道他武功高,六觉敏锐,跟的很远,很小心。
但还是露出了端倪。
景延年没有回头,他笑了笑,叫自己的随从先回长青帮,再转而回玉府。
随从们先行离去。
景延年独自一人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朝城西去了。
跟着他的人,也莫名的往城西去。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城西也越来越荒凉。
春寒料峭,一阵冷风吹过,那寒气似乎都钻到了骨头尖儿里。
“公主,是不是咱们被他发现了,怎么这不像是回家的路呢?”随从提醒阿尔道。
阿尔冷哼一声,“就算被他发现,也跟着看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可是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咱们这么多人,他如今可落了单了,还用的着怕他?”
阿尔说完,抬头一看,却突然不见了景延年的身影。
他和他身下的马,好像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诶?人呢?”阿尔向前跑了几步,“不是叫你们盯着么?”
天色已经黑透了,前头又有山坡密林。
“咱们跟的远,实在是看不清了,只见他进了林子呀?”随从们低声道。
“走进去找找!”阿尔吩咐道。
她朝着景延年消失的方向跑了好些步,但天色太黑,且有阴云,瞧不见月亮。
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顿身一看,直觉面前有冷寒之气。
“这是什么地方?”阿尔不由问道。
她身后随从连忙从怀中拿出火折子,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吹亮了火折子。借着红光往前一照……
“妈呀,这是墓地呀?”随从怪叫了一声。
阿尔直觉周遭都是冷飕飕的阴冷之气,“我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了……”
“听说墓地里会有阴魂,专门绊倒经过他们坟前的人……”
“闭嘴!”
阿尔捂着耳朵,几乎要吓哭了。
她抱头往回跑去。
一面跑,一面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回头一看。
忽见林中似乎有影影绰绰的黑影,向他们一行飘掠过来。
好似随时都能扑在他们的后背上。
“听说,一旦叫亡魂扒在后背上,就再也去不掉了……”不知是谁,小声说道。
那声音冷飕飕的,好像就在阿尔的耳畔。
“我腿软了,快,扶我一把!”阿尔哭道。
她身边随从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跑。
“背着我……”
“不能背,公主,人肩头有两把阳火,一背,这阳火就灭了,鬼就上身了!”
一说鬼上身,阿尔更害怕了,她怪叫一声,撒腿跑的更快了。
终于跑到有人烟的地方,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回头看看,身后哪有什么东西跟着。
她向来胆大的人,竟然会怕鬼吗?
可那坟地当真是阴森森的叫人不寒而栗。
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脚下冒着寒气。
“都是景延年!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戏弄我!我饶不了他!”阿尔咬牙切齿。
阿尔回到客栈里,当晚就发了烧。
她的随从怕她是真的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请了术士来为她驱邪。
阿尔病好以后,就叫人打听,打听景延年住在何处,再也不敢亲自尾随他了。
没曾想,住在何处,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打听不到。
只问出来宛城有个长青帮,很是厉害,长青帮不叫人议论的事情,没人敢妄自议论。
“长青帮?可是个关中那个关家的长青帮?和突厥回纥都有生意来往的?”阿尔问道。
随从说是。
阿尔不敢从长青帮入手,免得惹祸上身,她如今在大夏,毕竟比不得她在突厥那般胆大肆意。
她叫人蹲守在烟雨楼外,“总有再遇上他的时候!看他和烟雨楼的那个月娘子,分明就是认识!”
阿尔让手下去蹲守了几天,也不见他们有有用的消息送回。
她坐不住了,亲自去烟雨楼外的巷子里蹲着。
忽听随从说,烟雨楼后门那条巷子里,来了辆阔气的马车,似乎不同寻常。
阿尔立即去往后巷。
果然瞧见那马车在烟雨楼后门停下,马车上利落的蹿下去个小丫鬟,摆了马凳。
小丫鬟伸手要扶车上的人下来之时,楼里那月娘子也迎了出来。
月娘子亲自上前,弯身恭敬的扶车里的人下来。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娘子气质很有些不同,远远一看,既叫人觉得随和亲切,又叫人觉得如高山白雪,可仰观不可亵玩。
阿尔轻哼了一声,戳了戳身边随从,“你看那女子通身气度,与我比怎样?”
随从遥遥看着那女子,啧啧叹了一声。
“说呀!”阿尔猛的给了随从一拳。
随从连忙端正脸色,“自然是公主威风了!她不过是个青楼里的女子罢了!”
“什么眼神?她岂能是青楼女子?没瞧见青楼那个月娘子都对她毕恭毕敬的?”阿尔轻哼一声,“说不定她就是让景延年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人,我得去会会她!”
阿尔说完,便一跃而去。
随从想拦,都没能拦住,“你们别插手!净坏我的事儿!”
随从们只好藏在巷子里。
“哟,这位小娘子好生漂亮,这面皮生的,真真是吹弹可破呀!”阿尔笑着就要伸手往萧玉琢的脸上捏。
萧玉琢身边的竹香立时抬起一脚,正踢在阿尔的手腕上。
阿尔动作也快,连忙缩手回去,不然这一脚,她的手腕不被踢得骨折,只怕也要骨裂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竹香喝了一声。
陈曦月看了阿尔一眼,她今日还穿着男装!
她连忙附在萧玉琢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萧玉琢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位郎君若要寻欢作乐,请往前门走。”
“我不喜欢旁人,今个儿就看上你了!”阿尔笑嘻嘻说道。
竹香呸了一声,立时出拳,击她面门。
阿尔连忙躲避。
她生活在突厥,从小就跟着兄长们起码射猎,也会些武艺。
但毕竟是女孩子,又有公主之尊。
和竹香这种专门作为近身侍卫培养出来的武者。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躲过了几招之后,阿尔就开始挨打了。
竹香似乎很不喜欢她,出手专门往她脸上招呼。
阿尔脸上挨了打,很是恼怒,“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么?”
“上来就出言不逊,打的就是你的脸,好叫你长长记性,下次出门记得带上脑子!”竹香冷笑。
“你说谁不带脑子的?”阿尔怒哼一声,忽而从袖中抖出一根短竹杖来。
只是她的竹杖似乎还没能派上用场,就被竹香一把夺过,啪的一声,捏的竹管爆裂开。
竹香抬手扔在一旁。
阿尔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粗鲁!没眼界!”
“说谁呢?”竹香抬脚揣在她胸口上。
阿尔被踹出去老远,跌坐在地。
一时间,她心肝儿脾肺肾都是疼的,“你们都瞎了么?看到我被欺负,也不出来帮忙?”
她躲在巷子中的随从这才呼啦都冲了出来。
竹香皱眉,拳头握紧。
却见那些人高马大的随从只是扶起阿尔,扭头就跑,根本不恋战。
“咦,怎么走了?我以为还要再打一场呢!”竹香拍了拍手。
“只怕是那日景副帮主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怕再遇上景副帮主吧?”陈曦月笑了笑,“娘子里头请,账目已经核算清楚了,钱财都存到的聚财宝柜房之中,还留有一些现钱在楼里。以备平日里花用。”
萧玉琢点点头,“甚好,如此也可拿出钱来,做精武门的初期建设了。”
陈曦月扶着萧玉琢走进后院。
竹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捏住那竹管之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粘在了自己手上?
她进的烟雨楼,没去听账务的事儿,反正也不耐烦听,她叫人给她打了水,反复洗了几遍手。
觉得手洗干净了,才作罢。
可到晚上,已经回到玉府之后,她的手却又麻又痒起来。
她挠了几下,觉得那瘙痒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却又加重了。
“菊香,菊香你来看看,我的手是怎么了?”竹香有些莫名。
菊香刚写好一副药膳的方子,听闻她喊,连忙快步过来。
她搭手在她手腕上,“体内有燥热之气。”
“我手痒。”竹香说。
“手痒打几板子?”菊香轻笑。
“不是,是真痒。”竹香无奈。
菊香端着她的手,在灯烛下头,仔细的看了看。
她手上没有任何异样,皮肤略有些黑,手心里有粗茧,不同于一般少女的柔软,她的手粗的像男子一般。
是自幼习武磨练出来的。
“没事。春燥,春季乃是万物生发的季节,这时节最容易过敏,容易生湿热之症,你不似女孩子阴柔,本就阳火旺盛,少吃些上火的东西,多喝凉茶。”菊香到一旁,提笔给她写了个清热补阴的方子。
“明日我再给你调个外涂的药膏,叫你每日抹,你又该嫌麻烦。”菊香轻声说道。
竹香撇了撇嘴,“是挺麻烦呀!”
她咕哝了一声,菊香都说没事儿,她也就没在意了。
次日萧玉琢要唤竹香梅香。带她一起去看看城郊建武馆的地皮时。
梅香和菊香倒是一早就来她身边伺候了,可是她都穿戴好了,却不见竹香的人影。
“竹香人呢?”萧玉琢问道,“昨晚不是她值夜,她怎么起的比梅香还晚?”
“婢子去叫她!”梅香嘿嘿一笑。
她没叫出竹香,却是在耳房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听闻声音,萧玉琢和菊香大步向耳房跑去。
梅香站在门口,却是一把挡住门,“菊香快,快来看看她是怎么了?娘子别……别进来!”
萧玉琢狐疑看她,“怎么回事?竹香出事了?”
“她……她怕是生病了……”梅香脸上尽是慌乱。
“你先让开,让菊香进去看看。”萧玉琢沉声说道。
梅香松开了一只胳膊。
菊香连忙进去。
萧玉琢探头往里头看,可是外头天光大亮,屋里头却相对暗淡。叫人看不清楚。
“她生了什么病?你们日日伺候在我跟前,我看了也无妨。”萧玉琢缓声说道。
梅香却是连连摇头,“娘子千万不要进来,还不知是什么病,万一过了病气……”
梅香说着,眼睛里竟涌上了泪。
萧玉琢看不到情况,也越发的着急。
这得是病成什么模样了,才能叫梅香急成这样?
昨日竹香伺候的时候,不还是好好地么?
萧玉琢急的在门外廊下来来回回的走着。
菊香检查了很久,才叫人送出一个药方来。
萧玉琢连忙命人去拿药,隔着门朝里头问道:“竹香怎么样?是什么病?”
“娘子先不要进来,尚不知这病是否会传染。”菊香在里头说道,“竹香从手上到身上,都出满了红疹子。”
梅香看了萧玉琢一眼。垂头道,“娘子远些,别靠近门!”
她伸手将门关上。
萧玉琢直觉心头一顿,沉甸甸的仿佛压了块石头,“昨日还是好好地,怎么会这么快?”
“这红疹奇怪,婢子也说不准。”菊香在屋里头说道。
关着门,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沉闷。
萧玉琢心下难安。
原本要出门的计划,也都推后了。
甚至奶娘听闻她在家,趁着春光好,带着小郎君重午来西院看她,都被萧玉琢让人给挡了回去,还交代说暂且不要叫小郎君来西院。
到了傍晚的时候,竹香已经喝了两幅药。
可她身上的红疹根本没有下去的迹象。甚至有些红疹开始溃烂,流出黄白色透明的液体来。
竹香发着热,人昏昏沉沉的,像是陷入梦魇之中,挣扎不能醒来。
菊香也眉头紧皱,为她调药膏,灌她喝药,给她施针。
能用的办法她都用了,可是根本控制不了竹香的病情。
好在晚上的时候,菊香满脸疲惫的从屋子里走出来,靠在门框上道:“这么长时间观察,以竹香的发病速度来看,基本可以确认了,这种病不会传染。”
萧玉琢闻言,立时迈步进门。
梅香想拦,被菊香拽住了。
“你干嘛让娘子进来,万一呢……万一会传染呢?”梅香担忧道。
菊香摇了摇头,“不会传染的,这病古怪,或不是病,而是毒……若是不能尽早寻出解毒之方,再不叫娘子见见竹香,只怕于娘子和竹香来说,都是一大遗憾。”
梅香一听,瞪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一片水汪汪的颜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说竹香她……她快……”
菊香垂眸点了点头。
萧玉琢看着竹香。
她脸上尚且还好,只有几个红点子。
可从脖子往下,密密麻麻,出满了红疹,只是红疹也就罢了,偏偏那些红疹有些已经开始溃烂……看起来触目惊心。
竹香虽不似一把女孩子白皙柔嫩,可她小麦色的皮肤也叫人觉得健康舒服。
如今看来……惨不忍睹!
萧玉琢瞬时眼眶就湿了,“竹香,你这是怎么了?”
竹香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底下乱转,似乎她也很想醒过来,却并不能。
虽昏迷,却也不安稳。
“不能把她叫醒么?”萧玉琢问菊香道。
“婢子试过了,不行的。”菊香垂眸。
“这是什么病?”萧玉琢皱眉,眼中焦灼。
“婢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不像是皮疹,倒像是从里头发出来的毒……可以前并未发现她有什么隐藏的病症啊?”菊香皱眉。
听到毒这个字眼,萧玉琢却猛然想到那只被竹香捏裂开的竹杖。
“有没有可能是中毒呢?”萧玉琢立即问道。
菊香愕然一愣,“不……不像啊……”
“来人,去烟雨楼后巷……算了,你同我去一趟!”萧玉琢拉起菊香就走。
夜色都已经笼罩了宛城。
萧玉琢叫人打着灯笼在烟雨楼后巷中寻找。
“这条巷子平日很少有人经过,应该能找到吧?”萧玉琢喃喃自语。
她也在打着灯笼寻找。
“这里,这里有一节裂开的竹管。”
“别动!”萧玉琢立即惊呼一声,“别用手碰那东西。”
菊香听闻声音,也连忙上前,她拿灯笼的光照上前去。
又叫人拿了一根细长的夹子,夹起那竹片嗅了嗅,“这东西古怪,我却分辨不出是什么?”
萧玉琢面色清冷,叫人拿来了匣子。将那些竹片收进匣子里。
菊香发现地上还有些粉末,她拿了瓶子,将那些粉末收进瓶子里。
回到玉府,菊香正在灯下细看那东西是什么。
景延年却听闻了西院的动静,连忙赶来。
西院还有人拦着,却是拦不住景延年。
他寻到萧玉琢的时候,萧玉琢正在竹香房中,坐在床边,为她换头上的帕子。
竹香发热越发厉害了。
“听闻你这边儿出了些麻烦事?”景延年将她唤出来,问道,“我就住在东院,若我不听说,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
“不好劳烦您。”萧玉琢冷着脸,神色很是不善。
景延年皱了皱眉头,先前已经缓和的关系,好似突然间,又降至了冰点,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劳烦我?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
“圣上为将军赐婚,将军虽拒不接受,可好似并未让人死了心呀?人都追到宛城来了,将军还不赶紧回长安去?免得叫佳人久等?”萧玉琢冷嘲热讽,声音透着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