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二连连摇头,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诶,站住!”小娘子翻身下马,那两个小二却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小娘子皱紧了眉头,将马匹扔在老槐树旁,她眯眼思量。
要生了?
谁要在这时候生产?
会那么巧么?
“呀……不好!”产房之中,产婆惊叫了一声。
几个帮忙的丫鬟被她吓得面无人色,“怎,怎么不好?”
“是……是坐生!”产婆声音都带了颤抖,“这,这是难产啊……”
梅香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去。
“产婆,我们都靠着你呢,你不能怕。你说该怎么办?”菊香沉声说道。
产婆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一眼萧玉琢,“娘子现在怎样?”
竹香抬手拿帕子给萧玉琢擦汗。
萧玉琢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额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娘子?”竹香小声唤道。
萧玉琢睁开眼看她。虽一张脸煞白无色,却还对她笑了笑,“我没事,都听产婆的!”
“诶!是,娘子!”产婆听闻这娘子到这时候。一句抱怨没有,还这般信赖自己,不由感动。
她挽起袖子,摸一把汗,像是重新充满了力量。
“谢娘子信任,娘子忍一忍,我把孩子推回去,看能不能让他头先出来。”
产婆这话一说出口,梅香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把已经露屁股的孩子再给推回去……她没经历过生产,可这话。单听着都觉得疼。
萧玉琢却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道:“你推吧,我准备好了。”
产婆咬牙,用手拖住那已经出来的孩子屁股,由着劲儿又往里送。
不知这孩子急着出来还是怎的,竟然不能推进去,却又出不来。
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大人痛苦,时间久了孩子也危险。
产婆已经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去,去告诉王爷……”
产婆在梅香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
梅香抬着泪眼看她,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问……”
“快去!”产婆将两眼一瞪,“越耽搁娘子越危险!”
梅香僵了片刻,看着几乎疼晕过去的萧玉琢,她终是咬咬牙,抹着眼泪冲了出去。
“王爷……”梅香吸着鼻子哭道,“产婆叫我问您……”
越王看见梅香手上身上还带着血,脸色甚是难看,眼睛通红还挂着泪。立时便从廊下奔了出来。
“怎么了?产婆说什么?你快说呀!”
梅香咧嘴泣不成声。
越王着急,迈步就往产房里冲。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连忙上前拽住他,“王爷,不能进,您不能进去!”
“产婆叫我问。保大还是保小,娘子……娘子难产了……”梅香哇哇哭了起来。
越王脚步一顿,人愣了片刻。
“这问题还用问吗?”他咆哮道,“自然是保大了!还用问?快滚回去!”
梅香摸着眼泪,正要往产房里去。
院子角落里却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声,“这不是梅香么?”
院子里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寻声望去。
只见一个小娘子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和脸颊都有些脏。
她肩头衣角还挂着些草叶子。
而她此时正站在一个墙洞旁。
那墙洞没人把手,因为那墙洞是留给看家之犬进出方便的,大白天的,谁会钻这洞?
“萧十六娘?”越王冷眼看她。声音冷寒如隆冬的风。
梅香身子一僵。
完了,娘子在越王手中的事儿,被十六娘知道了。
越王看了梅香一眼,镇定道:“还不进去?”
梅香立即抬脚往产房走。
“梅香站住!萧玉琢在里头是不是?她不是应该在宫里么?为何会在这里?”萧十六娘立时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梅香脚步不停的进了产房。
萧十六娘跟着就要往前冲。
越王身边之人立时上前擒住她。
萧十六娘红着眼睛看着越王。“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在这里?”
“你为何会在这里?”越王冷声问道。
十六娘脸上一热,“我……我是追逐王爷而来,王爷要离开长安,去往宛城,我……”
她适才的嚣张退去。满脸娇羞。
越王眯了眯眼,“萧家人可曾知道你来追我?”
萧十六娘连连摇头,“我是瞒着家人,偷跑出来的。”
越王冷笑一声,“将她压下去。”
“越王。你不能如此对我!你不能!”萧十六娘立时一慌,“我……虽然我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告诉家人我去了哪里,但是我身边的丫鬟却是知道,我。我的……一片真心,萧家人自然能问出我的下落来!”
越王哼笑一声,脸色越发清冷,“奔则为妾,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十六娘张了张嘴。还未开口。
越王更加清冷的一句话紧随而至,“而妾,不过是玩物而已。”
越王话音落地,产房里猛然传来痛苦的嘶叫声。
越王的眉心都纠结在了一起。
他垂在身侧的双拳更是握的紧紧的。
他那一双妖冶如开满了桃花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产房的门,片刻不移。
萧十六娘被人钳住双臂,满目哀伤的看着他。
那是别人的孩子啊,萧玉琢在为别的男人生孩子……
他却如此的揪心,如此的紧张,将她保护的这般严密。
自己为了他。不惜放弃萧家的荣华富贵,不惜长路劳累奔波,不惜钻狗洞来见他……
可他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曾,说什么妾,什么玩物……
产房的嚎叫之声。越发凄厉。
越王的脸色随之越发阴沉难看。
萧十六娘双目发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低声嘀咕:“她定不得好死……母子都别想平安!这是报应!是报应!”
“哇哇……”
忽而有啼哭之声自上房传来。
整个客栈后院之内的气氛都为之一松。
越王蹙在一起的眉头刚松了半分,却又猛的皱在了一起。
他甩开挡在面前的侍卫,抬脚就向产房走去,“她怎么样?”
吱呀一声。
产房的门被打开。
这次出来的是产婆,产婆手上还带着血,脸上却满满都是笑意。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位小郎君!”产婆说着,瞧见越王面色不善,立即又加了一句。“母子俱安!”
越王这才展颜笑了起来,“看赏!”
“那根本不是王爷的……”十六娘叫道。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袁江涛给捂上了嘴。
十六娘瞪眼急的要咬袁江涛的手。
袁江涛沉脸道:“得罪了。”
他抬手猛的一劈,萧十六娘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娘子看着孱弱,没曾想这般坚强,硬是含着参片,自己扛着将孩子生了出来!”产婆看见整整两箱笼的红封赏钱,喜不自禁的说道,“立生娘娘,坐生官!小郎君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产婆原以为,夸小郎君好,越王殿下定会更为高兴。
却见王爷面色淡淡,只问了句,“她现在怎样了?”
产婆愣了一愣,才知道他问的不是孩子,“娘子消耗太大,是靠着参片强撑过来的,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了。”
越王皱了皱眉。
“王爷不必担心。娘子睡一觉就好了。”
……
而此时西域,大夏营帐之中。
廖长生正跪在大将军账房内。
景延年脸色黑沉,双眸之中如蕴藏了一场风暴。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廖长生叩首,“原本属下已经将娘子救出宫闱,可没想道。竟又遇上另外一伙儿黑衣人,他们纠缠住属下,将娘子劫走了。”
廖长生真想以死谢罪,弄丢了萧娘子,就连景夫人也被圣上抓进宫去了。
他真是无颜面对将军了。
景延年闭了闭眼睛,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属下等人已经将长安城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越王离京之后,属下还曾派人跟着越王,可未曾发现夫人……”
景延年忽而起身。
廖长生顿住话音。有些惊慌的看着他。
景延年越过廖长生,直接向营帐外头走去。
廖长生叩头,“将军,将军有何打算?属下本该以死谢罪,可没有找到夫人,属下愿……”
“叫蓝玉来。”景延年朝外吩咐道。
蓝玉乃是军中副将,也是景延年一手提拔出来的。
蓝玉很快到来,他不苟言笑,行事作风很是干练爽快。
“我要离开军中一趟,军中事物。一应交给你。”景延年沉声吩咐。
蓝玉显然一愣。
廖长生连忙叩头,“将军不可!将军受命征战,若叫人知道,将军竟暗自离军,那就是……大罪了!”
“且此时太过凶险,将军要以大局为重啊!”
景延年没有看廖长生,他望着营帐门,眯了眯眼。
“算着时间,她应该快生了吧?”
“将军……将军不可呀!属下这就返回长安,属下定要寻到夫人!”廖长生砰砰的磕着头。
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弄丢了夫人,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夫人不会不见,将军不用冒险。
倘若因为将军去寻找夫人,再出了什么意外,他怕是死上十次百次,也不够赎罪了。
“将军……”
“蓝玉,”景延年拍了拍他的肩,“保守秘密,别叫我失望。”
蓝玉本想和廖长生一起劝他。
但他是追随景延年上过沙场,经历过生死。
他手都已经供起来了,看见景延年眸中神色之时,他口中的话却是变了,“将军定要万事小心。”
“蓝副将!你……你怎不劝将军?突厥虎视眈眈,长安水深火热,将军此去必定凶险!”廖长生痛心疾首,恨不得插自己两刀。
蓝玉眉头紧皱,却抿着唇,终是没有劝出口。
“将军稍后,末将为将军挑几个随行之人。”蓝玉拱手道。
景延年点了点头,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廖长生,“你不必随我回去。”
“将军……属下当追随将军啊!”廖长生大惊失色。
景延年眯眼,气息微重,“留在军中,随机应变吧。”
廖长生但见他语气坚决,总算明白这事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失落的跪在营帐中,看着景延年换了一身衣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