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笑容太过美好?还是他语气太过温柔?
萧玉琢看着他,鬼使神差的竟然点了头。
“我已经跟圣上告了假,且请圣上准了我借用离宫一部分。”景延年说完,立即吩咐一旁的丫鬟,“为夫人收拾行装。”
说走就走啊?
萧玉琢茫然的看着景延年。
她还得为城南开发的事情操心呢!工部也不给个明白话,只让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总得找人打听打听不是?
说不得她还得回萧家一趟,去找阿娘忙帮呢!
景延年这么把她往骊山一带走,她要操心的这么多事儿可怎么办?
哦,是了,他就是不想叫她操心来着的……
萧玉琢连声叹气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牛车上了。
景延年竟然也跟着坐了牛车,还专门拿了几本书,说怕他孩子在车上无聊。
孩子被她揣在肚子里呢,哪里就会无聊了?
在他沉沉满带磁性的声音中,在押韵的诗词中,她竟眼皮越发沉重。
不知何时居然在牛车上呼呼的睡着了。
好似谁轻轻的抱着她,往她背后垫了个软软的枕囊。
这枕囊真舒服,拖着她的腰,好似一双大手在替她承担了肚子的重量一般。
这一觉在牛车上睡,竟然睡的格外踏实。
等她醒来的时候,牛车已经停在骊山离宫的殿宇前了。
这离宫乃是圣上冬日避寒来住之地。
竟然借给景延年住!
这恩宠,真是偏的没边儿了。
就算当年她还是正当受宠的寿昌郡主的时候,也没见皇帝把离宫借给她住啊?
“不是整个离宫都可以用,唯有莲华汤这厢圣上同意借出。”景延年扶着她下了马车。
萧玉琢嗯了一声,那也够偏心了!
她可听说,莲华汤的温泉泉眼对身体最好了,几十年的风湿老寒腿都能治好了!
“夫人且去歇歇,晚些时候用了饭再去泡汤。”景延年已经叫人先行骑马赶到,收拾好了睡卧的殿宇。
且还把将军府上的几个厨娘都先送了过来。
将军府的厨娘,乃是受过萧玉琢亲自指点的,自然是了解她的口味。
萧玉琢抬眼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被她盯了良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哪里脏了?”
“不是。”萧玉琢轻缓说道。
景延年轻笑,“那你看什么?”
“看你。”萧玉琢说。
景延年抬手将她拥在怀里,“现在才发现你家夫君好看么?”
萧玉琢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你对我这么好,如此悉心又体贴,我眷恋成瘾,戒不掉了该怎么办?”
“嗯?”景延年眉宇微蹙,像是没听清一般。
萧玉琢却是摇头,如何也不肯再说一遍。
她挣脱出他的怀抱。“我要去泡汤,车上睡了一路,不累了。”
她抬脚迈上台阶。
景延年却忽而在她身后开口,“有些事,既然选择开始,就是决定坚守一辈子。”
萧玉琢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扶着梅香的手迈上台阶。
不多时,萧玉琢便坐在温泉汤池里。
这汤池修建在一个假山山洞里。
许是先挖出了泉眼,后来又修建的假山。
假山上栽种着藤蔓的花,春风一过,有淡淡花香被送进山洞。
温暖的泉水包裹着萧玉琢的全身,舒服让她想要轻哼出声。
丫鬟们送来水果点心,和甜甜的茶汤。
水果和茶汤都放在硕大的漆盘上。
漆盘可漂浮在温泉汤中。
她伸手便可将水果。或是茶碗拿在手中,随时想吃就吃,方便的紧。
“娘子,郎君如今和以往可是大不相同了。”梅香跪坐在温汤旁,小声说道。
萧玉琢闭着眼睛,靠在白玉汤池边沿上。
闻言,她没开口,也没睁眼睛,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娘子不打算给将军一个机会么?”梅香小声问道。
萧玉琢良久都没做声。
梅香以为自己逾越了,正要认罪。
却听闻萧玉琢缓缓开口,“我不是给他机会了么?若是不给他机会,我此时难道会出现在这里?”
梅香惊喜看她,“哦”了一声,脸上满满都是喜色,倒比她自己拿了份例还开心。
“这么惦记我跟他的事儿,我看那……”萧玉琢睁开眼看了梅香一眼,“你是长大了。”
“嗯?”梅香一愣,“婢子早就长大了呀?”
“该嫁人了。”萧玉琢又说。
梅香腿一软,险些坐进温汤里。
“娘子说什么?!”梅香大惊失色,“婢子是做错了,说错了什么?娘子不要赶婢子走呀!婢子要伺候娘子一辈子的!”
萧玉琢白了她一眼,“谁说要赶你走了,你走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傻的丫鬟?”
“啊?”梅香呆呆的看着她,“娘子是夸婢子呢?还是骂婢子?”
“你看,我就喜欢你这傻气。”萧玉琢呵呵一笑,将面前的果盘向她推了推,“你吃的,赏你的。”
梅香连忙将果盘从温汤里捞出来,“婢子不想嫁人,婢子就在娘子身边,一辈子就伺候娘子一个人。”
“那你若是成了老姑娘……”
“老姑娘也伺候娘子。”梅香垂头说道。
萧玉琢皱了皱眉,“你不当回事儿,我得当回事儿啊。”
梅香撅了撅嘴,没再做声。
这温汤果然名不虚传,她泡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浑身的骨头都松快了。
莹白的皮肤被泡的微微发红,粉嫩粉嫩的颜色,甚是诱人。
景延年见她从温汤里披衣出来,当即身子便是一僵。
他本是特意过来,想亲自扶她回去,这会儿脸面一僵。却突然转身走了。
又过了好些时候,他才出现在她的卧房里。
连晚饭都没和她一起用。
萧玉琢泡了温汤,用了饭,却是困了。
她看着景延年越发硬朗,越发沉稳的脸颊,眼目之中有几分抑制不住的缱绻。
“你也去泡汤吧,很舒服的。”
“我在外头泡过了。”景延年说道。
莲华汤外头也有几处小泉眼,没有修在室内,只在汤池边上摆了曲曲折折的山石遮掩,还栽了好些梅花树。
若是冬天来泡汤,一面感受着大雪纷飞,一面沉浸在温汤之中,再嗅着盈盈暗香。
那才真是享受呢。
也不怪圣上冬天都喜欢来骊山离宫了。
“唔,你来得晚,我要睡了。”萧玉琢冲他摆摆手。
景延年垂眸看她,“我知道,我来陪你。”
他暖了身子,脱了衣裳,只穿着素白的里衣,钻进她的被窝里。
萧玉琢只觉身上被他触碰的地方,都是一烫,“啊,那个……那个……菊香说,现在,现在不能……”
景延年看着她略有些惊慌的眼眸,闷声的笑。
萧玉琢抬手拍他,“你笑什么笑?!”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想搂着你睡一会儿。”景延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他口中气息扑倒她耳畔脸颊上。
她脸上痒痒的,耳朵立时就热了起来。
她慢吞吞的转过身子,给他了一个脊背。
景延年轻轻拥住她,叫她躺卧在自己怀抱中。
他身子很热,她整个脊背都是暖烘烘的。
下头好似有什么东西硌着了她。
萧玉琢扭了扭身子。
可那东西仍旧硌着她。
她觉得不舒服,又在他怀中拧动。
景延年一语不发,一动不动的半拥着她。
萧玉琢忍不下去,伸手往后摸,“什么……”
话没说完,她的手里抓这个庞然硬物……
她脸上一热,手像是被烫了一般,立时缩了回去。
“你你你……”她背对着景延年,窘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不早说……”
景延年闷声不说话。
“你走!”萧玉琢红着一张脸道。
景延年轻叹,“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只是想你了。”
萧玉琢这会儿一丝困意也没有了。
自打她搬出将军府,两人都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以往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介意过……这会儿她心里却有些别扭起来。
“那个……我想问你……”萧玉琢吞吞吐吐。
景延年嗯了一声,“问吧。”
萧玉琢脸面发烫,“算了,不问了,关我什么事?”
“什么不关你事?”景延年反倒好奇了。
“说不问就不问了!”萧玉琢往里蹭了蹭,想要离他远点儿。
她身子笨重,他动作敏捷,立即贴了上来,“问嘛。”
萧玉琢鼓了鼓嘴,问就问,他不是说想让她回将军府上生孩子的么?那她问问将军府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吧?
“这段时间。你都是怎么解决问题的?”萧玉琢说完,脸烫更厉害了。
她安慰自己虽然休夫了,但毕竟也是老夫老妻,问问怎么了?
“什么问题?”景延年一脸茫然。
“你少装糊涂!”萧玉琢窘迫。
景延年皱眉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四目相对,他垂眸看着她,嘴角轻勾,“你想问我什么,就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句的问个明白。”
“这可是你叫我问你的,不是我非要问!”萧玉琢红着脸说道。
景延年点头,“是,是我非叫你问。”
萧玉琢勾了勾嘴角,“那我问你。就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都是怎么解决的?是去寻了王姨娘,还是又添了旁的妾室通房?”
景延年看着她的眼,眸色深深,如墨渲染。
“你在意的,对不对?心里头在意我,不过是脸上故作轻松,是不是?”
“你少自作多情了!”萧玉琢轻哼。
景延年含笑不语。
“不说算了。”萧玉琢又要背过身去。
景延年却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让她对着自己,缓缓开口,“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调息抑欲的办法。”
萧玉琢似懂非懂的皱眉看他。
“我只想把你接回将军府,挽回你,挽回曾经的过错。”景延年说的异常认真,“这个时候的男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嗯?
萧玉琢抬眼看着他。
他的一双幽深透亮的眼眸里,好像有一个漩涡,将她吸附进去,再也挣扎不出。
“睡吧。”
他笑了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萧玉琢木木呆呆的看着他。
最后她是怎么睡着的,她自己都忘了。
她和景延年在骊山离宫住了三天。
这三天,他都会来陪着她入睡。
她醒的时候,他早就起了,还能听到他在院中练武的声音。
萧玉琢觉得,生活如果一直能如此这般,也实在是不错。
景延年虽多数时候都是霸道武断的,但也并非不知悔改。如今这样子,不是就恰好是理想中的样子么?
且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天大一天,马上就要来到这世上了。
以前回避的问题,如今终于到了要面对的时候。
萧玉琢决定,他只要再开口说让她回将军府的话,她一定一口答应。
在骊山离宫住了三日,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回去的路上,景延年毫无意外的又坐上了牛车。
萧玉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开口说什么。
可景延年却垂眸翻着书册,一言不发。
“郎君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萧玉琢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口中的“将军”都变成了“郎君”,景延年应该能明白她的心意吧?
他如今给个台阶,她顺着不就下了么?
景延年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双目之中碎芒滢滢。清亮醉人。
“说什么?”他笑问道。
萧玉琢皱眉,这人怎的这般迟钝?
难道这种事情真叫她一个女人来开口?
萧玉琢似乎突然间明白,当初的郡主为何那般倒追了。
男人和女人大脑的波段可能真的不在一个频率上,他黏着你的时候,你觉得烦,你终于从徘徊不定之中走出来了,他反倒细水长流起来。
萧玉琢轻哼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景延年笑了笑,复而低下头去看着书册。
萧玉琢转念一想,或者他是“旧病复发”霸道的性子又回来了,根本没打算跟她商量,而是已经做好准备,从骊山回去,就直接把她带回到将军府去?
要不然。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不说?
萧玉琢轻笑起来,这感情好,他不跟她商量,直接带了她回去,那回到府上,她就可以借机再拿拿乔,也好提高一下自己日后在将军府的说话做主的地位。
萧玉琢正美滋滋的想着。
忽听前头传来惊叫之声。
马嘶人叫,一片慌乱。
景延年温润的面上立时一凝。
萧玉琢错愕看他,“怎么回事?”
“你坐在车里别动,我去看看。”说完,他便跳出牛车。
牛车已经停了下来。
萧玉琢坐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拉开一点点车窗帘子。
只见有羽箭噗噗的向他们一行射来。
更有黑衣蒙面之人,握着长刀利刃在车马之间砍杀肆虐。
他们一行之人。原本毫无准备,队形都被冲散了。
景延年出现之后,他手下之人的心立时安稳。
从容镇定的摆出攻防的架势,倒是很快便抑制住被人肆虐的形式。
外头喊杀声一片。
萧玉琢捂着心口,连忙坐的离窗口远了些。
如今不是太平盛世的年代么?怎么说杀人就杀人了?
她心头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原来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情形,猛不防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出现在自己身边,还真是和电视里看的不一样。
那浓浓的血腥味儿,根本挡不住的从车厢的每一个缝隙里肆虐进来。
扑面而来的都是浓重的杀机。
萧玉琢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护着肚子。
外头打杀之声,好似离牛车渐渐远了。
车厢里静的可怕,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儿不怕,阿娘在,阿娘会保护你的!”萧玉琢轻抚着肚子,缓声说道。
不知她是在安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想要打破车厢里死一样的寂静,好安慰自己。
她声音略有些颤抖。
忽然砰的一声,似乎有人撞在了车厢上。
萧玉琢吓得险些惊叫出声。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眶一热,险些吓哭。
“阿娘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原来阿娘怕死啊……”萧玉琢小声咕哝道。
“噗----”的一声。
似有热血溅在车厢外头。
萧玉琢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这真的是吓哭了。
“玉玉。”车窗外突然传来景延年的声音。
萧玉琢一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立时间只觉犹如天籁,“修远!”
景延年应了一声,“你放心坐着,我会守在车旁,不会叫人伤了你,莫怕。”
萧玉琢“嗯嗯”点头。
他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知道他就在身边,就在牛车近旁,萧玉琢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了。
分明只是一句简单的承诺而已。
可萧玉琢就好像拿到了免死的丹书铁券,果真不再那般胆战心惊。
浓浓的血腥味儿仍旧叫她慌乱,可眼里已经不再有泪涌出。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儿啊,幸而有你爹在。”
不多时,打杀之声果然渐渐消弭。
萧玉琢想要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看。
却被景延年猜到她的举动,“别看。”
萧玉琢的手停在了车窗边。
“他们正在收拾,我叫丫鬟过来守着你。”景延年说道。
“那你呢?”萧玉琢脱口而出。
景延年轻笑一声,“我很快就来。”
萧玉琢哦了一声,有脚步声靠近,接着是丫鬟爬上马车的声音。
梅香和菊香率先进来,两人脸上都有些花,像是哭过了。脸色也不甚好看。
“吓坏你们了吧?”萧玉琢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
“娘子没事吧?”梅香菊香扑在她脚边。
萧玉琢摇头,往外看了一眼,惊慌道:“竹香呢?”
“娘子别担心,”梅香连忙开口,“竹香她身上染了血,郎君叫她换了衣服再来伺候。”
萧玉琢这才松了口气。
待竹香也换好衣服,景延年也赶了过来。
萧玉琢抬眼看着景延年。
他梳洗一新,不仅衣服换了未染过血的,就连发髻都重新绾过。
许是怕他一身血的样子,吓到了萧玉琢。
“是什么人?”萧玉琢连忙问道。
景延年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骊山这里,山路间便于隐藏,过了这山路,到长安城中就不会有事了。”景延年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手指冰凉,“不用怕,我在这里。”
萧玉琢重重点头,心下也更为安定。
这下,景延年定然会将她直接带回将军府去了吧?
收拾一番,重新上路。
没曾想,景延年竟然真的又把她送回了别院。
萧玉琢走下马车之时,简直无语凝噎了。
她眼目深深的看着景延年,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是怎么长的?
“这里……会不会不安全?”萧玉琢看着他的脸问。
原本想在他面前保持镇定高冷的形象,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
她露出担心来,景延年正好顺势说,“害怕就跟我回将军府吧?”
彼此给对方一个台阶,这事儿不就成了?
是谁说,想让她回将军府把孩子生下来的?
萧玉琢举目,目光炯炯的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抬手将她往怀中轻轻一抱,又缓缓放开,“你放心,我会加强别院守卫,再派人不间断巡视,定叫这里固若金汤。”
啊?
萧玉琢目瞪口呆。
“待我先查出今日下手之人是谁,所图为何?”景延年缓声说道。
萧玉琢微微皱眉,他是怕,让她这会儿回将军府,反倒更不安全么?
她默默吐了口气,也是,今日那埋伏之人,看来异常厉害,若是李慧芝和她争风斗气,倒也未必能下这么大的血本儿。
“那好。”萧玉琢点了点头。
景延年将她送回别院,安顿好,他便离开了。
回到将军府,廖长生沉着脸前来禀报,“将军,刺杀之人没有活口。”
“竟是死士?”景延年有些意外。
这手笔,不像是女子间的争执能做得出的。
“可有什么线索?”他眯眼问道。
廖长生犹豫片刻,忽而躬身双手奉上一只令牌。
“只在一个刺客身上发现了这个。”
景延年抬手拿过那令牌,剑眉微挑“越王府?”
廖长生眉头紧皱,“是越王想要谋害将军么?若是他……”
“一只令牌而已,”景延年眯着的眼睛里,有冷光划过。“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有人故意嫁祸,想引着我想偏。”
廖长生垂着头道,“属下也是这般想,刺客出门,连一个活口都不肯留下,被捉住的咬了牙槽里的毒囊便自尽了,又怎会带着这证明身份的东西在身上?”
景延年微微点头,“又或许是故意为之呢?既知不可能,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好排除自己的嫌疑……越王可是深谙此道。”
廖长生皱眉纠结,“那究竟是越王,还是不是越王?属下愚钝……如今该怎么办?”
见景延年垂眸只是看着那令牌,却不说话。
廖长生迟疑道:“不若属下带些人。暗中潜入越王府刺探?”
景延年摇了摇头,忽然将令牌往面前桌案上一扔,“交给越王。”
“什么?”廖长生一愣。
“将这令牌交给越王。”景延年缓缓说道。
廖长生脸上满是不解,交给越王,那万一这事儿正是越王做的,他又岂会承认?
“有人想让我在暗中怀疑,疑神疑鬼,弄得自己心神不宁,”景延年笑了笑,“我偏要将事情摆在明处,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廖长生微微皱眉,上前拿过令牌,“属下这就给越王殿下送去。”
景延年点头。
廖长生退了一步,忽而又顿时脚,小心翼翼的问道:“既出了这事,夫人定然也吓坏了,将军何不趁这如今这个机会,将夫人接回将军府呢?”
景延年闻言忽而一笑,原本清冷严峻的脸上,却立时间温和起来。
“还有一件事,待办好了,我就去接她回来。”
廖长生狐疑看他。
只觉将军此时脸面上有光华流转,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以往的将军是凌厉的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而如今的将军,却有几分儒将的风范来。
廖长生不再多言,拱手退走。
令牌送到越王手上。
越王李泰果然大发雷霆,“是谁?竟敢这般陷我于不义?”
想到某个人,也在一场刺杀之中,险些遇险,纵然有景延年将她保护,也定然受惊不小,他就更是恼怒。
“吾定要查出究竟是谁!”越王咣当一声,将令牌狠狠的砸在地上。
他发力过猛,那令牌竟然穿入地中,有一半儿都深深的嵌在光洁的地面石砖之下。
李泰会怀疑谁,不得而知。
景延年一面叫人继续追查,一面却往工部走动的频繁了些。
萧玉琢回到别院之中,好几日都是蔫蔫的。
城南地皮不能开发的事情,叫她心烦。
景延年竟然又绝口不提接她回将军府的事儿,更叫她心烦。
原本是她不想回去,如今是老天在报复她,惩罚她,好叫她长长记性的么?
“娘子,郎君来了。”梅香欢喜说道。
萧玉琢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新作的春衫,闻言抬起头来。
只见景延年已掀帘子进来,俊脸之上,还带着恬淡笑意。
萧玉琢矜持起身,“郎君来了?”
从骊山回来,好几日都未曾见过他人了。
景延年目光深深看她,双眸如清泉,波光潋滟。
萧玉琢避开他眼眸,“郎君吃什么茶?有顾诸紫笋,霍山黄芽,方山露芽。”
“我不是来吃茶的。”景延年说着在矮几旁坐了下来。
萧玉琢看他一眼,弯身坐在一旁的胡床上。
她如今肚子太大,已不能跪坐。
见景延年的目光正落在她肚子上。
萧玉琢连忙抬手抚着肚子,“菊香说,从脉象上看,是个男孩子。难怪格外活泼。”
景延年脸上一阵激动。
萧玉琢心头暗笑,他不是着急当爹么?这下该坐不住了吧?
“你近日来可能吃好睡好?”景延年问道。
萧玉琢笑了笑,“尚可,只是孩子越大,身子越发笨重。不过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实实在在的见到他,将他抱在怀里,便也不会觉得辛苦了。”
景延年脸上有向往之色。
“哦,对了,郎君近日颇为繁忙吧?也不听闻琴音了?”萧玉琢故作漫不经心。
景延年颔首,“是有些事情在忙。”
萧玉琢抬眼看他。
却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卷纸张来。
“我今日来,乃是有礼要送给夫人。”景延年说道。
“送我礼?”萧玉琢微微皱眉。
“夫人不是想要开发城南的地么?”景延年问道。
萧玉琢微微点头,“是。可是工部说……咦?”
景延年将那纸卷摊开在矮几之上。
萧玉琢坐起望来,“这是……图纸?园林设计图纸?”
“圣上欲在曲江池修建芙蓉园,前朝园林早被毁坏,可工部的设计图,一直不能叫圣上满意。”景延年说道。
萧玉琢微微皱眉,往那图纸上看去。
设计图她看不懂,但景延年的话她听懂了。
“圣上欲要建芙蓉园,芙蓉园的设计图通过以后,我的那块地才能开发建设?”萧玉琢问道。
景延年点头。
难怪!
难怪梁生说,工部的人什么都不说,只说叫等,却连等到什么时候都不说。
“那这得叫我等到什么时候去?圣上什么时候才能对芙蓉园的设计图满意?”萧玉琢挑了挑眉梢。
“其实不难,”景延年缓声道,“圣上对骊山离宫的设计图就很满意,建成以后,圣上更是多次夸赞。”
景延年稍微一点拨,萧玉琢立时明白过来。
“你是说……王敬直?”
景延年点头又摇头,“王敬直如今已经不在工部,这设计图必然要出自工部之手。”
“这有何难,让王敬直给工部的侍郎们当个枪手呗?”萧玉琢轻快说道。
“枪手?”景延年微微皱眉。
“呃,就是暗中叫王敬直设计,但明面上,只道是工部之人设计的。”萧玉琢解释。
景延年颔首,“只怕驸马,未必同意。”
“总归是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即便他不同意,我也知道该往哪儿使劲儿了不是?”萧玉琢微微一笑。
景延年默默看她。
“心里有底,总好过一无所知,多谢郎君。”萧玉琢起身,对景延年俯身行礼。
景延年也倏尔站起,迎着她走了一步。
他一靠近,身上那雄性霸道的味道便十分浓重。
萧玉琢心头一跳,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我不用你谢我。”景延年忽而开口,“只是想叫你知道,我可以支持你,可以帮你。”
萧玉琢微微一愣。
“前些日子,有日下朝,我遇见了祖父大人。”景延年说道。
萧玉琢迟疑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她的祖父,萧谆。
“祖父说,没有安全感的人,会想要的更多,想把更多的东西抓在手里,好为自己的以后某个保障。”景延年看着她,“我不能给你安全感,不能叫你信任依赖,所以你想要自己变得更强大,想要握在自己手里更多。”
萧玉琢震惊的看着景延年。
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如凛冽清泉,淌过心田。
她这会儿忘了感动,倒是有些出神的想到,萧家祖父,该不会是现代穿越来的吧?先前支持她和离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能说出“安全感”这一番话来。
原来景延年是得了萧家祖父的点拨?
她自己其实也并未深想过这个问题,现代社会里,人人都说自强,莫不是现代人的安全感都很低?
“玉玉,我可以不干涉你,但我会向你证明,你可以依靠我,不必一个人争强斗勇活得那么辛苦。这些压力负担,本该是男人来背。”景延年上前,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跟我回家吧。”
萧玉琢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她抬头怔怔的看着他。
“行么?”景延年这句话倒好似有些底气不足,不同于以往的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