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玉……”李泰轻唤了一声,缓慢的弯下身来,靠近她的眉眼,她的唇……
竹香追着那小贼跑了一阵子,那小贼的速度极快。
她竟不能追上。
她回头去看,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云顶赌坊好一段距离了。
就算钱袋里装着的是府上的东西,她也不能将娘子丢下太久吧?
府上的东西再重要,大不了报京兆府知道就是,娘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竹香停下脚步,回头往来时的路去。
那小贼见她不追了,反倒也停下了脚步,还朝她喊了一声,“钱袋你不要,可就归我了!”
竹香心觉不好,连头都没回,脚下步子越发加快。
可就在这时,却突然从路旁蹿出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
几人手里还都拿着棍子棒槌等家伙事儿。
竹香面色一凝。
那些人却已经扑了上来。
竹香被人堵在巷子里。
几个人功夫不弱,竟纠缠的她拖不得身。
她一人之力,只能勉强在他们手中不吃大亏,却被他们缠的死死的。
完了!
竹香这会儿才意识到,定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娘子那里,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形。
但毕竟有南平公主在,南平公主定会照顾好娘子的吧?
竹香一分神,肩上便挨了狠狠一棍。
她闷哼一声,左肩疼的使不上力气,她很快便落了下风。
身上又吃了几棍子。
她张口喊救命,可这巷子深,两旁都是高墙。也不知她的声音能传出多远去?
围着她的人见她开了嗓子乱喊。
还分出一个人手来堵在巷子口,用以望风。
竹香心头一阵阵绝望。
恰此时,廖长生追随景将军骑马经过巷子外头。
“将军可曾听到?”廖长生竖着耳朵,似乎听闻了什么。
景延年沉着脸,还在想别院里那个让他不能省心的女人。
“五城兵马司也太惫懒了,长安城里大白天的就有女子喊救命?”廖长生嘿嘿笑了一声,“五城兵马司的统领这几个月前才换了,板凳还没做热呢,这怕是又……”
“去看看。”景延年勒停了马。
“将军要管这闲事么?”廖长生问道。
景延年沉着脸,心情似乎不太好,“大白天的,欺负女子算什么东西?”
廖长生立时拱手领命,飞身下马,寻声往那巷子里去。
守在巷子口的壮汉立时伸手一挡,“别多管闲事!”
廖长生不屑轻哼,“别当道。”
“嘿,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告诉你了,别多管闲事,免得吃不了兜着走!”壮汉见他不走,晃了晃手中的棍子。
廖长生看他一眼,转身似乎是要回去。
那壮汉冷笑一声,却不防备,廖长生竟然忽的回头,飞起一脚直冲他脑门儿。
壮汉想要挡,却为时已晚,被廖长生一脚踢在太阳穴上。
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廖长生脚步飞快,跃进巷子内。
巷子里头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可那女子求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廖长生皱紧了眉头,脚步更快。
瞧见被几个壮汉围在中间的细小身影时,他还愣了一愣。
“竹香?”廖长生大喊一声,飞身上前。
“还真有不怕事儿的!”壮汉们见有人帮忙,立时调转方向,围攻廖长生。
竹香受了伤,被重拳击打破了眼眶,眼角朝外渗着血,嘴角青红,也有血迹。
“廖宿卫,别管我,快去!云顶赌坊,娘子有危险!”竹香大叫。
廖长生一惊,飞身将面前的壮汉踢的仰面倒下。
他翻身抓住竹香的肩头,纵身一跃,将几个壮汉甩在后头。
那几个壮汉立时追来。
廖长生拽着她,闷头向巷子外头跑。
终于在几个壮汉追上他们以前,他们跑出了巷子。
景延年正骑在马上,皱眉往这边看。
“怎的这般狼狈?”他开口询问廖长生。
待看见廖长生救出的人,竟是竹香以后,他脸色立时一变,“竹香?!你怎在这儿?夫人呢?”
“娘子,在……云顶赌坊,快!”竹香气息不稳。
廖长生抓着她,飞身上马。
竹香骑在他身前,马猛的一颠,竹香险些一头栽下马去。
廖长生一把将竹香按在怀中,“驾----”的一声,追在景延年马后。
景延年的马几乎要飞起。
一路狂奔。
到云顶赌坊外头,他未勒马,便直接纵身跃马而下。
廖长生带着竹香赶到云顶赌坊外头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赌坊里头。
“在二楼,天字三号间。”竹香喊道。
廖长生抱着她翻身下马。
他一松手,竹香就往地上倒去。
廖长生连忙一把又将她捞了起来,“怎么回事?”
竹香摇摇头,指着里头,示意他先进去再说。
廖长生扶着她,奔进云顶赌坊的时候,景延年已经站在赌坊二楼,南平公主所订的那间雅间外头了。
雅间房门紧闭,里头悄无声息。
廖长生和竹香站在走廊一头,脸色都有些紧张凝滞。
景延年敲了敲门,里头无人回应。
他将手放在门上猛的一推。
房门大开。
竹香急着向前,廖长生没跟上她的步子,她脚下一踉跄,扑倒在地。
没等廖长生扶她,她连忙扒着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雅间门口。
雅间里的地上,躺倒着梅香和菊香。
窗户大开,却没有萧玉琢的身影。
“夫人呢?”追过来的廖长生迟疑的问了一句。
竹香的脸上已经煞白没有了颜色。
云顶赌坊的小二见情况不对,也慌慌张张的跑来,瞧见屋里的情形,那小二也吓了一跳。
“调羽林军,包围云顶赌坊。”景延年对廖长生吩咐。
那小儿一听就慌了,连忙跑去通知赌坊管事。
“把她俩叫醒。”景延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沉难看来形容了。
竹香进门,半蹲半跪在菊香身边,啪啪的拍着菊香的脸,“醒醒,菊香,醒醒?”
喊了好一会儿,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
菊香终于慢慢腾腾的睁开眼睛,“不好,娘子!”
“娘子呢?”竹香立时抓着她的领子问道。
菊香按着地爬起来,回头看去。
却只看见面色沉沉的景延年,雅间里头哪里还有萧玉琢的身影。
“不,不知道,有个丫鬟来说……说你被缠住了,回不来,话没说完就朝梅香跟我动了手。”菊香翻身爬起,面色紧张,皱眉细想,“后来我就不知道了,难道她带走了娘子?”
云顶赌坊的管事匆匆忙忙的跑来。
“哟,原来是景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云顶赌坊可是依法经营,遵守朝廷规矩,绝对没有……”
“雅间里的人不见了,你们云顶赌坊不负责么?”景延年沉声打断他。
那管事被他沉冷的气势语调吓了一跳,往左右看了一眼,问小二道:“怎么回事儿,丢了谁?”
“我家娘子呢?”竹香喝道。
菊香蹲下身来,将地上的梅香也给弄醒。
管家听小二说了几句,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连忙拱手对景延年道:“景将军莫急,人在咱们赌坊里找不到的,咱们赌坊肯定不会推脱责任。如今找人是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将小二都叫过来问问,看看谁看到了什么,总能找出点线索来。”
景延年胸膛一起一伏。
找出线索?
人都不见了,现在告诉他,一一询问,然后找出点线索来?
等他们问出线索,萧玉琢说不定已经……
“这是什么?”竹香指着坐榻边上的一些黄白色的粉末,惊声道。
菊香连忙蹲身,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放到鼻下嗅了嗅,她眉头立时皱起。
不敢确信般,她又轻舔了一口。“呸”的吐了出来。
景延年冷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是什么?”还有些懵的梅香,也着急追问。
菊香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景延年,声音小的不能更小,“是……催情之药……”
景延年鼻息加重,指节被捏的咯咯作响。
菊香的眉头皱的更紧,她迈了一步,靠近景延年,低声道:“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催情之药,会促进宫缩……若是不能及时缓解……只怕孩子会保不住。”
景延年抬手一掌拍门框上。
门框应声而裂。
廖长生恰迅速调了兵马来,将整个云顶赌坊团团围住。
景延年冷喝一声,“所有人不得进出赌坊,一间一间搜。”
管事吓了一跳,哪儿真让他搜。这里是赌坊,又是长安城最为雅致的赌坊。
在这儿玩儿的人不是士族子弟,就是世家名流。
得罪了谁,对云顶赌坊都是不利。
不管人家将这笔账算在景将军头上,还是算在云顶赌坊头上,都影响赌坊日后开门做生意。
“将军息怒,不能搜啊!既是出了事儿,人这会儿肯定已经不在赌坊了!您应当到别的地方找才是啊!”管事拱手慌忙说道,“您在赌坊里找,不是耽误时间吗?”
“那你告诉我,人在哪儿?去哪儿找?”景延年一把攥住那管事的领子。
他猛的抬手一推。
那管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哪儿知道要到哪儿找啊?反正不能惊动了赌坊里的其他人才是。
“您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万一……有什么不妥,被人看见了,那人便是找到了,怕是名声也要毁了吧?”管事的孤注一掷,闭着眼睛不要命的说道。
景延年登时更怒,一掌就要拍死那管事。
却忽有人蹬蹬蹬,疾步冲上二楼,直奔景延年面前。
“将军,禀将军知道,夫人她……”那人拱手,面色焦急,却欲言又止。
景延年抬眼看他,眼睛里都泛出煞红的血丝来,“夫人怎么了?”
他认出这人是他派往别院,送给萧玉琢的护院。
那护院连忙说,“夫人回别院了,将军快回去看看吧!”
这话倒叫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
萧玉琢从云顶赌坊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此时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别院里去了?
景延年一把推开那赌坊管事,大步流星的冲下楼去。
他将一干人都扔在赌坊,兀自打马,直奔别院。
竹香却是一把攥住那护院的衣领,“娘子怎么了?嗯?”
那护院却是连连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别问他了,赶回去再说!”菊香沉声道。
景延年先一步赶回别院。
别院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萧玉琢的陪嫁都守在内院门口。
瞧见景延年,却是伸手相拦,不肯叫景延年进去。
景延年本就心急如焚,见状更添愤怒。
他们哪里挡得住他,他飞身踢倒了好几个会功夫的家丁。
那不会功夫,或是功夫不怎么样的,就更不是个儿了。
他一路横冲直撞。简直是杀进内院的。
却在内院之中,他停住了脚步。
看见在立在卧房门前的人,他浑身的血液似乎刹那间就凝固了。
魏子武挺着脊背,门神一般,站在门廊下头。
景延年看见他的时候,他恰也抬头,看到了景延年。
他拱手道:“景将军……”
话音未落,景延年的拳风却已经逼至他面门。
“让开!”
景延年的脸色黑沉的可怕,他的拳风比他的脸色更叫人胆寒。
魏子武侧身躲过,却是挡在门前,“你不能进去。”
这话可叫景延年恼透了。
他一拳更快过一拳的向他袭来。
魏子武连再次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逼得步步退去。
想到上次,他二话不说,就拍断了哥哥的古琴,魏子武也恼怒起来。
原本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的他,这会儿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招式之间也发起狠来。
两人在院中争强斗狠的打斗起来。
廖长生带着羽林军追来。
“都滚出去!”魏子武却是扬声道。
廖长生见竟有人胆敢跟将军动起手来,哪里肯听他的。
魏子武看向景延年,“若是叫你的人冲进去,只怕你会后悔呢!”
景延年招招式式越发狠厉,可菊香的话霎时间在耳旁响起,“是催情药……”
魏子武守在她的卧房外头,还不许他进去……
里头会是个什么情形?
景延年只觉一口血,立时就冲了上来。
他一掌猛拍在魏子武胸前。
魏子武被他震得倒退好几步,喷出一口血来,他脸上却还带着笑,“怎么不叫你的人冲进去看看?”
“出去。”景延年沉声吩咐。
廖长生见情况不对。立即摆手,叫羽林军都退了出去。
他自己也慌慌张张往外退。
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景延年抬脚向卧房走去。
谁知魏子武又挡了上来,“我可没说你能进去吧?”
景延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眼目之中,一片血红之色,“我进去还要你允许?”
他话音未落,抬起一脚,踹在魏子武身上。
魏子武想要躲开,可胸前受了一掌,叫他气息受阻,动作也不是那般的流畅。
他又被踹一脚,脸上更是狼狈。
可他却猛扑上来,紧紧拽住景延年的衣袍,“你现在不能进去!坏了我哥哥的好事儿。叫我怎么对得起哥哥?”
魏子武像是故意气他。
景延年原本不想受他影响,听出他声音里的刻意,也看出他的脸上奸诈。
可这话听在耳中,他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胸腔里喷薄而出的怒气。
他猛的一脚将魏子武踢了起来,抬手一拳接一拳,重重击在魏子武身上。
魏子武脸色霎时间就苍白许多,嘴角的血滴滴答答的往外落。
正在这时,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魏子武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哥哥呀,再不出来我就要死在外头了。”
他眼睛一翻,脱力躺在院中地上。
景延年黑着脸看着卧室拉开的门。
先从里头走出来的却不是梁生。
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李泰。
“越王?”景延年连礼都没行,冷眼看着李泰。那眼神狐疑之中夹着刀子,恨不得将他凌迟了。
李泰的脸色也并不好,他迈出门外,沉声道:“她和孩子都没事,你去看看吧。”
景延年记得在云顶赌坊,菊香说过的话。
她说,催情之药,会促使宫缩,若不及时缓解,孩子必然不保。
景延年当即再顾不得许多,也没工夫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会从萧玉琢的卧房里走出来?
他当即阔步进门,险些和正要出门的梁生撞在一起。
梁生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躬身。给他让路。
景延年呼吸粗重,只想当即掐死这两个出现在萧玉琢卧房里的男人。
他抬眼往里看,见萧玉琢正躺在贵妃榻上,脸色并不好看,但衣着整齐完好,他略松了半口气。
景延年提步走近萧玉琢。
梁生默不作声的抬脚出门。
屋子里似有淡淡的药香,静谧的只听见景延年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萧玉琢垂着眼睛没看他。
景延年坐在她身边,浑身凌厉的气势像是刚从战场上杀了人回来。
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此情此景似乎有些尴尬,让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你……”
沉默良久,两人又一同开口。
萧玉琢撇了撇嘴,“你先说吧。”
景延年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心头翻滚的怒意,“你受惊了。”
萧玉琢想了许多,却偏偏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说这个。
她愕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景延年深深地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眸色内敛,如一汪望不见底的幽深潭水,潭水周遭,是血红的波光,昭示了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的焦灼难耐。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萧玉琢缓缓说道,旁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娘子!娘子!”几个丫鬟也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她们心下忐忑,知道景延年正在里头,不敢贸然闯进来,只好在外头焦灼呼唤。
“进来吧。”萧玉琢看了一眼景延年,朝外道。
景延年坐正了身子。
梅香冲在最前头。
平日里手脚最是麻利的竹香,却是落在了后头。
她走起路来,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梅香瞧见她,两行泪就下来了,“娘子,可吓死婢子们了。”
萧玉琢呵呵笑,“我这不是没事么。”
景延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登时觉得脑仁儿生疼。
“菊香。”景延年开口。
菊香连忙上前,跪坐贵妃榻一旁,搭手在萧玉琢的手腕上。
凝神诊了好一会儿。
菊香的眉梢挑了挑,“脉象平稳,娘子先前中了……催情散,是如何……”
她话未说完,只觉屋里霎时间冷了好多。
她一旁跪坐的梅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菊香胆战心惊的看了景延年一眼。抿嘴不敢再问。
萧玉琢白了景延年一眼,漫不经心道:“幸而有梁郎君在。”
景延年哼了一声。
“梁郎君会医术啊?”菊香立时脱口说道。
萧玉琢没做声。
屋子里的药香却十分明显。
“娘子受惊了,婢子给娘子炖些安神的汤吧?”菊香小声说。
景延年却垂眸看着菊香,“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了么?”
菊香连忙垂首,“是,夫人脉象平稳,腹中孩子也安然无恙,请将军放心。”
萧玉琢坐起身子,“多谢将军关心,我和孩子既然没事,还请将军走吧,我还有事。”
景延年浓眉倒竖,“你还有事?你还有什么事?”
这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萧玉琢轻嗤。“我有什么事,不用都向将军一一汇报吧?将军可别忘了……”
见她又要说什么再不相干那一套。
景延年霍然起身,“我不听。今日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
“唉,菊香我头疼。”萧玉琢立时按着头又躺了下来,“看见人就疼。”
景延年皱眉看她。
菊香小声道:“郎君,娘子刚受了惊,您就让着娘子吧……”
她说的极小声,也是仗着自己会医术,才敢说这么一句。
说完,她就赶忙低下头去。
梅香和一直没敢吭声的竹香,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景延年又看了萧玉琢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谁知门外丫鬟却道,那三个男人还没走。
此时正在院子外头等着。
景延年俊脸沉凝,提步走出院门。
果然瞧见李泰正和那梁生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魏子武在一旁,扶着腰靠在一棵枣树上,瞧见他就哎哎哟哟的叫唤起来。
李泰和梁生也抬头向他看过来。
梁生拱手行礼。
景延年却懒得跟越王见礼。
李泰没计较,“将军既看过她没事了,我这就告辞了。”
景延年冷笑一声,“越王殿下不给我个解释,这就要走么?”
李泰眉头微蹙。
梁生似乎想说什么,可瞧两人面色,他抿住了唇。
魏子武在一旁,咧嘴直笑,可景延年下手很重,他这么一笑,却是浑身都疼,他又忍不住直抽冷气。
四个人这般站在这里。好生尴尬。
秋日午后的阳光落在院中,落在那枣树上,寂寂无声。
“梁掌柜,娘子请您过去。”小丫鬟从内院中跑出来说道。
这么打破静默的一句话,却是叫景延年的脸色更为难看。
她刚赶了他走,就又叫梁生前去?!
这是故意作给他看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咯咯作响。
魏子武立即按住枣树站直了身子道:“我哥哥可是萧娘子的得力大掌柜,倘若打伤了我哥哥,萧娘子定然饶不了你!”
这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呀!
景延年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抬腿。
砰的一声。
他没动梁生。
魏子武却是又捂着肚子,跌坐在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梁生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景将军息怒,舍弟无意冒犯。”
这还无意冒犯?
景延年没理他,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似眼神能挡住他迈向院中的脚步一般。
不过显然眼神挡不住。
梁生和魏子武还是跟着那丫鬟,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越王冷笑了一声,提步向外去。
景延年抬眼看他,“越王就这么走了?”
李泰停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垂眸似乎在思量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有人约我去云顶赌坊天子三号间,我去了就看见两个丫鬟倒在地上,萧玉琢昏迷不醒。我本想将她叫醒,却发现她脸面潮红,气息紊乱,似乎……不太对劲。”
“云顶赌坊那种地方,人多眼杂,万一出了什么情况,损害的是她的名声。”
李泰略作停顿,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悄悄送她回来,恰遇见梁生。梁生说,他有办法应对这种情况……”
迎着景延年的视线,李泰哼笑一声,神色也十分清冷。
“后来的,你都看到了。”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有秋日的阳光,一如既往。
“就这样?”景延年又问道。
李泰摇头哼笑,似乎很不耐烦跟他解释。
可景延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寸步不让。
李泰吐了口气,猛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伤害她还不够么?她因为你背负了多少不堪的名声?现在她已经不想在跟你有所瓜葛了。你还有什么资格为她的事情质问我?”
这话口气不对啊?
景延年皱眉看着李泰。
李泰的话,似乎憋在胸口里很久了。
他不说则已,既已开了头,似乎就有些收不住的趋势。
他抬手指着景延年道:“她一心喜欢你,你若心是肉长的,冲着孩子,也对她好一点!你若是不想好好护着她,就离她远点!放过她!”
景延年抬脚靠近李泰,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李泰的眼,“越王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四目相对,两人的呼吸都十分粗重。
视线交汇之处,似乎杀气腾腾。
“说话要什么资格?”李泰轻哼,“我想说就说!”
“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景延年咬牙切齿,“我如何待她。不用你来教我。”
李泰冷哼一声,不屑一笑,“罢了,景将军自然不用人教。”
他似乎不想和景延年再僵持下去,转身向外走。
景延年却忽而又道:“约你去云顶赌坊的,又是什么人?”
李泰回眸看了他一眼,“字条没有署名。”
景延年皱眉。
李泰看了他一眼,提步离开。
景延年在原地站着没动,一直看着李泰的背影步步走远,转了个弯儿,消失在视线里。
梁生以为萧玉琢会问她关于之前的事情。
没想到萧玉琢开口说的却是,“朝廷接下来似乎会有些新的动作。”
梁生一愣,没回过神来。朝廷有新的动作,和她之前受人算计,有什么关系?
“圣上想要充盈国库,可是既不能从赋税上下手,又不能从世家的嘴里抠出来,为了政局的稳固,内阁倒是给了圣上一个建议。”萧玉琢缓缓说道,她神色平稳,眼眸坚毅,似乎并没有架在太多的情绪。
梁生望着她的神情,心头不由一阵悸动。
一个女子,在经历刚才那些事情以后,还能有心思想这些。
是该说她沉稳豁达?还是说她不知轻重呢?
“刚才的事情……”梁生迟疑开口。
萧玉琢却笑了笑,“刚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之所以会受人算计,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倘若她足够强大,便没有人敢算计她。没有人能算计得了她。
人若跌倒了,应该做的不是回头盯紧了那个害她跌倒的石头,站在原地跟那石头过去不。而是应该爬起来,继续向前走。
梁生见她面色果决,只好不再坚持,“圣上急着建功立业,做出些成绩来,好叫巩固皇权,叫百姓群臣都更为信服他。”
萧玉琢点头,“圣上是位有野心的君王,朝廷有决策,就会有商机。我大伯身在内阁,或许我能去向大伯打听。”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过大伯能不能告诉我。我却也没有把握,毕竟是内阁给圣上的建议,也算得是机密吧?”
梁生轻咳了一声,“我今日来别院,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萧玉琢闻言一愣,“为什么来?”
“我听闻消息,圣上打算鼓励商贸,改变重农抑商的现状。”梁生说道,“具体的政令举措还在商议之中,但最近比较直观的举动是,朝廷会卖掉城南大部分的地。”
萧玉琢惊愕看他。
这消息,他怎么会知道的?
今日在云顶赌坊里听那些人说,说到后来,也是压低了声音。悄悄议论,不然她也不能没听见。
忽而想到,梁生以往是经营松竹馆的。
他在长安城里的人脉,定然是比自己这撸去名号的郡主多得多。
他留心打听,能得到这一手的消息,到也不足为奇。
“我能请到梁郎君做掌柜,还真是挖到宝了!”萧玉琢笑着说道。
梁生拱手客气。
“既是朝廷要卖城南的地,那咱们就想办法凑银子,把它买下来。”萧玉琢仰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