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明叔带着一众人来到十字路口。
明叔和明婶牵着凯子,拿着一篮子纸钱,纸元宝,纸衣服,
还有用竹篾做的房子,都准备拿到十字路口烧掉。
明婶还做了几个艾糍做祭品,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拿只鸭子祭拜。
也许因为张嫂子生前没少跟她吵架。
梁玉珍和菊花她们闪闪缩缩跟在后面。
山村的夜色黑漆漆,远处的山黑蒙蒙,像一位垂死的老人。
“有点冷!”梁玉珍小声地说。
没有人回应她,大家都显得庄重,也怕出声惊扰了什么。
来到十字路口,英叔摇晃两下手中的铃铛。
人们都知道十字路口是阴阳交界之地,东南西北通八达。
白天方便人来往,晚上方便阴魂路过。
村里老人常告诫小孩子不要在十字路口撒尿是有道理的,就怕尿腥味冲撞邪魅。
等明叔明婶点上香,英叔开始念到:“东南西北路路通,各路亡灵,到此领钱最轻松。”
念完他又摇晃一下手中的铃铛,深夜里,铃铛特别清脆响亮,像一阵风吹过。
英叔叫明叔明婶烧些钱给路过的孤魂野鬼。
明叔明婶拿起纸钱当真开始烧,只见一阵风骤然卷起,周围的草木沙沙作响。
梁玉珍,菊花和陈绣花十分害怕,她们不约而同蹲下来要一起烧。
可不知怎么的,她们拿着纸钱想点火时,猛然来一阵风,如此两三次都一样。
英叔及时制止她们,说张嫂子不高兴了。
本来属于她的钱,烧那么多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孤魂野鬼,换作谁也不高兴。
英叔还说不能给孤魂野鬼烧太多钱,它们会认为你善良又大方,说不定还缠住你呢。
此话一出,三个女人赶紧站起来。
原来升米恩,斗米仇也适合阴间。
不得不感叹人情世故通三界。
赏赐给孤魂野鬼后,英叔在地面用锅灰画了一个圈,然后嘱咐把纸钱烧在圈圈里面。
顿时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火苗在风中摇曳。
凯子问怎么圈圈还留一个口的。
英叔说方便你干妈进来领钱的。
这是那三个女人烧纸钱一点就着。
陈绣花说:“张嫂子也忒见钱眼开的。”
她刚说完火苗就灼烧一下她的手,传来一阵疼痛。
陈绣花不敢出声,心里却想张嫂子真的小气。
跟她无冤无仇,大半夜烧钱给她,连句玩笑开不得。
英叔叫大家跟张嫂子有什么恩怨,现在告诉张嫂子,一并化解,无非是多烧几张纸钱。
“张嫂子,当年因为看在兄弟的情面上,警察录口供时,我说假话,在这里我十分抱歉。
想来十分惭愧,至于谁是杀死你儿子和侄儿凶手,现在仍然是个谜。
或许你心中有数,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血债定会血还;
欠债的还债,欠命的偿命,因果循环,总有回应。”
明叔叨叨念念,一字一字地说,听起来令人恐怖,火苗摇曳不停,好像张嫂子魂魄就在眼前。
菊花拼命往圈里烧纸钱,英叔笑着问:“菊花,你跟张嫂子有天大的仇恨,那么拼命表现。”
“好没心肝,举手之劳而已。我跟张嫂子并没多大仇恨,只是一些琐碎事情。
不怕跟你们说吧,有一次路过她的家,我看到她的内裤晾在院子外面。
红红火火的,像一面红旗,心想张嫂子夜晚肯定十分浪,不屑往里面吐了口痰。”
没等菊花继续说下去,大伙都笑了。
“我就这件事对不起张嫂子,都知道那个年代,谁有红裤衩,偏就她有,有些人还没裤衩穿呢,心里不免嫉妒。”菊花说。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这样恶作剧你没少作吧。
怪不得我的内件经常有粘粘的东西,应该就是你吐的痰吧。”陈绣花气愤地说。
菊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低着头只顾烧纸,火光映着她脸庞红彤彤。
突然又刮起一阵风,吹散那些纸灰。
“该不会张嫂子生气了吧。”梁玉珍说。
英叔赶紧摇铃,嘴上念着经,风慢慢地停下来。
“这些事还有脸说出口。干脆把你们晚上跟老公在床上事情也说出来。”英叔说。
“是你自己叫我们说的,我就觉得这件事对不起张嫂子,坦诚说出口罢。”菊花说。
“这事可大可小,万一张嫂子老公天生发现那件红裤衩的痰,以为是张嫂子的,
那他会有其他想法,对张嫂子的爱或许从此就减少。
有时想起那口痰就恶心,夫妻还有什么情趣呢。”陈绣花说。
“就你活得精致,在大哥面前还不是见你经常叉开腿坐,还挖鼻屎,一点淑女样子没有。”菊花说。
“我跟你的账以后再算。”陈绣花愤愤不平。
等到纸钱烧完,火熄灭,他们才走回去。
回到家里,已经很夜深。 陆景川和狗剩还在那里坐着抽烟。
看到他们回来,问要不要煮点宵夜吃,煮窝汤粉也好。
大家都说夜太深,该回去睡觉,明天还得到地里锄草。
英叔用柚子叶泡水叫众人洗手。
陈绣花问陆景川回不回去,陆景川说不回去能去哪里睡。
“鬼知道你,兴许你又去爬墙。”陈绣花说。
陆景川狠狠瞪她一眼,当着众人面,陆景川哑口无言。
梁玉珍脸一下子红了,嚷着要回去,但她又不敢一个人回去,怕经过那个破败的院子。
英叔看中她的心思,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梁玉珍不好意思点头,拿眼睛看陆景川。
陆景川连忙点上一支烟遮掩。
梁玉珍赌气走出去,英叔连忙跟着跑出去。
陆景川连忙叫住英叔,说要一起喝杯,趁夜深。
英叔见陆景川叫得急,明明话中有话,只得回头。
梁玉珍一边小跑,一边回头看。
她以为英叔会追着她来,心里砰砰跳。
想起那一晚英叔按着她,拼命折腾,像中邪般,额头还冒着汗水。
梁玉珍是有点害怕的。她更喜欢陪伴自己的像邵东阳这种优质男人。
英叔没有配偶,没固定生活,饥一餐,饱一餐。
吃饱时,就把人撂在一边,饥饿时又像一条疯狗,拼命地啃,没什么规律。
梁玉珍推开房门,军伟那混蛋竟然又坐在门口等着她。
“吓死人,你干嘛坐在这里。”
“等你回来睡觉。”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不用你等。”
“但我想跟你睡。”军伟坚定地说。
原来他手中还拿着一瓶酒。
“死酒鬼,趁早离开这里,我闻不得酒味。”梁玉珍说。
“装什么装,英叔身上纸钱味你都能忍,怎么酒味忍受不了。酒可是五谷杂粮酝酿的。”
“别胡说八道,你们男人喝了酒像上足发条一样,没完没了,把我们女人当成一堆烂泥去和。”
“不是正合你心意吗!”军伟笑着说。
“不打死你这个酒鬼。”
梁玉珍说着,灵活闪动身子,溜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