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解惑
暮色沉沉，给大地铺上一片金黄。
陈永年换下破了的衣裳，脑海中还回荡方自明说的那些话。
他判断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但他能感觉，方自明确实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因为他的身份，不管做什么事都有所顾忌，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多时候要为大局着想。
就如方泊文被贬，驻守边疆；哪有父亲真的忍心让儿子受苦，去那动荡之地。
边疆动荡不安，随时可能丧命，换了平常百姓，都不愿前往，更何况县令的亲儿子。
再是涟山剿匪，方自明哪里不知女儿就在山上，可他为了将匪徒一举歼灭，也只能下令攻山，让女儿陷入危险之中。
陈永年入县衙后，看到方自明几乎住在县衙之中。
每当云和县出什么事，方自明都是冲在最前面，安抚百姓，惩凶除恶，没有错判一桩案，也没有收任何贿赂。
陈永年细细回想这些，觉得方自明其实也是一个明官，至少在私情与大局之中，方自明选择了后者，保证云和县大部分人的利益。
可是，方自明也因想拉拢万子言，从而与他和娘子交好；而后又因兴隆酒楼名声太甚，抬其他酒楼压兴隆酒楼。
唐奇文是什么出来的，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一桩桩，一件件下来，陈永年有些看不明，也有些理不清。
这时，院子门忽然打开。
陈永年望着门口的人一怔，眼中露出几分疑惑，“娘子，你怎么就回来了？”
“我让狗剩去县衙找你，听人说你和方大人一起走了，我就料到你应该回来了。”万柒柒扫了眼地上的衣裳，道：“衣裳烂了？”
“嗯，今天抓偷盗者刮破了。”陈永年说着将地上的衣裳抱起来，找了个角落放好，转身朝万柒柒道：“不用缝，方大人让我明日重新领一身。”
“你要让我缝，我也缝不出来，你知道的，我不会女红。”万柒柒歪头道，却察觉到陈永年情绪不似往日那般轻松。
她走到榆树下坐下，伸手拍拍一旁的空位，示意对方坐过来。
“说说，你今日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说。”万柒柒单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陈永年。
陈永年对上万柒柒的眸子，心中微微一颤。
他没想到万柒柒会发出这样的邀请，但即便万柒柒不问，他也想将今天的事告诉对方。
他不清楚自己做的有没有错，只能让最信任的人帮自己判断。
万柒柒听陈永年将今天的事说完后，咧嘴一笑，道：“你把冯乾气炸了？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却发现陈永年没有笑，随即上手。
两只食指放在陈永年唇角，往上推，带着嘴角上扬，“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你学会应对冯乾了，笑一笑。”
陈永年感受着对方指腹的柔软，随即扯唇笑了笑。
万柒柒看出他的笑并不情愿，将手收回，道：“萧二的事我们也说不准，你秉公执法没有错，至于她想做什么，我们也猜不到，只能当对方觉得稀奇，所以将人丢给你。”
“稀奇？”陈永年显得有些疑惑，不懂自己有什么稀奇的。
“嗯。如你所说，萧二性情古怪，做事本就没什么规律，所以大家都怕得罪她。”万柒柒说着抬眸看着陈永年，道：“但你不同，你知道对方身份不俗，却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让她感觉你与别人不同。”
陈永年闻言，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道：“我没什么不同。”
“但在他人眼中却不一定，毕竟很少有人敢这样做。”万柒柒说着，面上忽然严肃几分，沉声道：“你就像是她看上的猎物，她不会一次将你猎杀，而会慢慢来，享受捕猎的过程，制止猎物死亡。”
陈永年面色凝重，舒展的手忽然握拳，连呼吸声都慢下来，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万柒柒伸手弹了陈永年额头一下，歪头笑道：“吓你呢！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连她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万柒柒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敛了几分，“我说的是最坏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可能就真的有麻烦了！想要判断结果，你明日去县衙，看看你抓的人死了没有。”
陈永年眸子一颤，“你的意思是她会让人死在牢中？”
“若她是传闻中那样，她想要杀的人，绝对活不过当晚；若明日你抓的人还活着，那说明她并没有那么可怕。”
万柒柒没有告诉陈永年，还有第三种可能。
若人还活着，萧二依旧可能是她猜测的那样，但有人也在控制萧二。
但在万柒柒看来，这个可能性较小。
萧家三个人的事她都听说不少，她感觉萧老太爷似乎不管萧家子女的事，才会有萧家在云和县嚣张的局面。
“好。”陈永年期盼，是娘子说的第二种结果。
若是第一种结果，他也只能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绝不能让娘子受牵连。
说完萧二，万柒柒开始说方自明的事，道：“他一直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其实很明了，他是云和县的主人，我是客人，我应当主动去拜访他，给足他面子，才能让他舒坦。”
“可是为何他这次主动邀请？”陈永年提出疑惑。
“这也很简单，因为二哥。”万柒柒沉声道：“我们知晓二哥如今处境，知晓他的老师是何人，方大人必定也知道；综合他得到的所有消息，如何做，他心中比我们更加清楚，他会站在对自己最有益的一面。”
万柒柒的话让陈永年心中的疑团散开。
原来绕了半天，对方还是因为万子言的原因，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至于他说的其他的，你听听便好。”万柒柒起身，侧头看了眼黄昏，道：“煽情的话每个人都会说，一个人好不好，你要靠自己的心去判断，而是听他跟你说了什么。”
“娘子，你怎么看他？”陈永年问道。
“作为县令，他算称职；但作为父亲，我真的找不到他称职的地方；作为丈夫，他对婶子也不称职……总而言之，不差，也不好，就这样吧！”
万柒柒说着摊了摊手，随后拉着陈永年的手便往外走，“唉，跟你说你那么多，都忘记时间了，赶紧走，不能让人等急了！”
“去哪？”陈永年脑子里还是刚刚的对话，显得有些懵。
“去朱大哥家，答应去吃饭的。”
“不是说过两日吗？”
“我也想过两日，我的礼还没备好，奈何人家都去酒楼请我们了，总不能驳了别人的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