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
不过半日，整个云和县便覆盖在大雪之中。
一连下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官道中，四匹马两前两后，将一辆马车护在中间，行驶在大雪中。
车轮在雪地留下长长的痕迹，马蹄点缀，像是在雪地中画了一道精美的画。
万柒柒掀开窗帘，看沿途的雪景，也为透口气。
寒风抓住这道口子，猛地往里钻，似是也想躲避这场大雪。
万柒柒的昏沉在寒风中清醒，并冻得有些瑟瑟发抖。
良久，她终于放下车帘，倚靠在车壁上。
即便有蒲垫坐着，可时间一久，加上路上常般碎石，也坐得人腰酸背痛，屁股发麻。
万柒柒心里一阵吐槽。
好好的一个当官的，都用勇气和山匪勾结，怎么就不知道租一辆好点的马车，也不至于坐着这般难受。
余句稳住在车厢里，毫不在意。
他似乎看万柒柒脸色有些不好，从腰上解下一个囊袋，递过去道：“喝口水缓缓。”
万柒柒觉得他让自己喝水的模样，像极了自己生病，渣男对自己多喝热水，让她有想将囊袋甩开的冲动。
默数三秒，她还是让自己把这个冲动压制下去。
万柒柒讪讪一笑：“多谢，不用了！”
受制于人，不能太嚣张。
万一对方生气，对自己下黑手，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她能感觉到，外面四个衙役都会些拳脚，自己的逃跑速度必然没有对方的刀快。
现今对方只说带自己去问话，必然不会轻易动手，如果自己跑，反而像有鬼，被杀了还可能被泼一盆脏水。
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家和万子言，她都得忍。
不过，她势必要先打听消息。
“余县丞，现今是什么情况，为何要我去做口述？”
余句抬眸，眼里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万柒柒立马摆手道：“余大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疑惑。如果不能说，我便不问了！”
余句抬手，垂眸整理袖子，语气略微沉重道：“林家女死于牢狱中，林杨氏在审判时以死状告方泊文与方县令以权谋私。此事惊动京城，特派监察御史来此审理此事。”
万柒柒眼眸中闪过惊愕，“林小花和杨婶都死了？”
她没有装，是真的惊愕。
但随着，她又想到一点。
像杨婶的智慧，怎么可能会想出来用死状告县官？
若说没人在背后搞鬼，她定然不信！
“林家女入县衙第二日便高烧昏迷，当晚便死去。”余句说着还叹息一声，“正是及笄之年，就此殒命，可悲可叹啊！”
万柒柒胆大看着余句脸上的神色，确实是饱含悲痛，为林小花的死而惋惜。
她明明记得被带走前孙引已经处理过伤口，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细细回想，古代草药本就没有现代西药药效快，加上入狱，条件必然也差，高烧不治身亡，也符合常理。
“这个年纪殒命，确实可惜。”万柒柒也跟着叹息一声。
余句仔细打量万柒柒，想从她情绪中读出真正的情绪。
半晌，他也只看到了对方的哀痛。
余句试探道：“听闻你与林家女和杨婶不合？”
万柒柒眉头微蹙，露出几分难色，“林小花先来缠我家三弟未果，才去缠陈里正的儿子，又跟孙大熊不清不楚，换谁也不喜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吧？”
余句眸子一顿，缓缓点头，“如此确是不值同情。”
停了半晌，他接道：“即便如此，方泊文也不该动用私刑，断人一手，才将事情闹成如今这局面。”
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万柒柒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翻个白眼。
方县令出事，最有利的人就是余句，他还好意思说。
忽然，余句又道：“陈万氏，此事大家认为疑点颇多，甚至认为是本官想上位，才教唆林杨氏状告方县令，你也认为如此吗？”
万柒柒没有克制眼底的诧异，看着余句的眼神有些惊愕。
这人直接说出来，是在试探自己？
她眼睫闪动，弱弱地垂下头，“方大人出事，余大人却是受益者。但是真相如何，也不是我一介妇人能谈首论足的，全凭监察御史大人定夺。”
余句盯着万柒柒，想从她眼眸中探出真假，却只看到丝丝恐惧。
最后，他确定，万柒柒并未像传闻中那般传神。
再怎样，也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
不过她牵扯的关系不少，能为自己所用，势必不错。
余句淡淡一笑，“唉，不说这些事，谈谈你相公吧！”
他坐正身子，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陈永年虽说不识几字，但身手却是不错，而且做事沉稳认真，往日必然有一番大作为。”
万柒柒听他夸得心里也有些得意。
自己教的，可不是吗？
不过她也不敢放松警惕，认真答道：“民妇也不盼有多大作为，只盼平平安安就好。”
余句点头，这是很多人期盼的。
两人坐在马车中，一问一答地聊着。
马车外，风雪依旧，甚至愈来愈烈。
万子言抬头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眉头紧锁。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他即刻转身进屋。
药香充斥整个房屋，夹着熏香的味道，说不上难闻，却很奇怪。
万子言倒上一杯热茶，快步走到床边坐下，“爹，我扶你起来喝杯热茶。”
他将热茶放在一旁，伸手将床上之人缓缓扶起。
万员外就着万子言的手坐起来，倚靠在床架子上。
他脸色苍白，唇色与外面的白雪相似，双眼黯淡无神，失去灵光。
万子言捧着热茶，轻轻吹了吹，才将杯子凑到万员外嘴前，“慢着喝，小心烫。”
万员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干燥的嘴唇才有了丝丝湿润。
他瞥了一眼窗子，问道：“下雪了？”
他声音沙哑，如破旧的风箱。
万子言手顿了一下，半晌才点头。
万员外垂下头，“雪停了，我也该走了！”
万子言眼眶顿时红润，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不会，您还要看来年院子的春色。我种了很多果树，来年开春，院子里便会开满花，秋天便结满果子，都是您喜爱的……”
“你明知不可能，何必，咳咳咳……”
许是牵起情绪，万员外猛咳不止。
万子言吓得急忙给他顺气，并将水端来，等对方平息下来，喂了两口水。
“爹，您别说这般丧气话。”
“可惜，可惜还要耗费你三年……不如，你重回万家，与你妹妹……”
话还未说话，万子言便打断，“您养育我十余年，我为您守孝三年，又能如何？”
万员外看着万子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