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曦沉默了。
她的表情像是被上了色的泼墨的墙，明暗交错。
这怎么可能呢？
傅枝竟然是淘宝店铺的店主？
那她买的药还是傅枝的药？
沐晨曦和欧阳雅对视一眼，表情不必多说。
反倒是原本咸鱼瘫的宋放一个鲤鱼打滚从椅背上坐起来，“沐晨曦说啥？”
他问傅枝，“你是黑心……哦不，卖真药的店铺的店主？”
傅枝觉得宋放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卖假药的。
但宋放不能问，也不方便问。
傅枝缓缓点了下头。
宋放眼泪珠子在眼眶打转，做作又脆弱：“我这么骂你，我们以后还能一起愉快的玩耍吗？”
理论上来说，傅枝说，“我妈不让我和不三不四的人玩。”
宋放眼神一暗，心里的小鹿啪叽一下摔碎了。
“但是，”傅枝说：“你和不三不四的人不一样。”
小鹿活过来了。
“那我……”
“你比较二。”
“……”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次小鹿死透了。
宋放把黑色的棉袄裹在身上，转身就一是一波孟姜女捶长城。
陆予墨被他捶的脸色发麻，偏偏又把这狗皮膏药扯不下去。
包间里除了宋放的懊恼声只剩下航远几个男生的窃窃私语。
“傅枝是淘宝店铺的店主，那欧阳小姐找的不就是傅枝吗？她好好的豪门千金不当，怎么还跑去卖假药了？”
“因为她亲生爸妈是科研人员啊！”
“这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卖个药就能赚不少钱吧？”
“怪不她平时喝水的钻石杯子都是六七位数的，这谁养得起她啊。”
完全养不起好吗，出入的会所都是最高端的，几个礼拜前，还对吴之衡的示好视而不见，以前觉得傅枝是个傻子，现在想想，可能也就她自己养得起她自己了吧。
傅枝坐在椅子上，嗓音低淡的提醒欧阳雅道：“手机。”
欧阳雅闻言，蹙了下眉。
片刻后，像是刚反应过来，嘴角温和的笑着，将她应付外人的圆滑彰显得淋漓尽致，“傅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也是求贤若渴。”
她把手机递回到傅枝的面前。
“我之前在淘宝的联系界面上联系过傅小姐，想和你谈一下生意，但你拒绝了我，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也是缘分，我们谈谈？”
她说话时带着几分极力压下的不舒服，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甚至还想努力展露出点友善的味道。
沐晨曦慌乱地扯了下欧阳雅的袖子，“欧阳小姐，我……”
她的话没说完，被欧阳雅把手拍了下去。
沐晨曦的心口狠狠一沉。
她和欧阳雅所有的合作都基于‘海妖’之上，如今欧阳雅查到了傅枝就是店主，她还会不会让吴家继续给沐家的影片投资，这种事情显而易见。
欧阳雅见傅枝不说话，便对其他人笑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们能不能避让一下，我有话想和傅枝单独谈谈。”
陆予墨看了傅枝一眼，临走前，从餐桌上拿出来了一把西餐的刀具递到傅枝手上。
傅枝“？”
什么意思？
陆予墨：“防身。如果谈崩了，她可以辱骂你，但是不能撕票你。”
傅枝：“……”
宋放觉得陆予墨可能对傅怼怼有什么错误认知。
不过不重要了，宋放一手扯过懵逼的苏醒，将空间留给了傅枝和欧阳雅以及吃饱了还能再吃几口的叶九。
叶九是个小透明，兢兢业业的坐在边角吃肉串。
欧阳雅正坐在傅枝对面，浅笑了一声，能屈能伸，“傅枝，我想和你合作，之前可能是我对你的态度不好，但你也打了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只要你把进货的货源和合作方给我，我就能给你在欧阳家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和职位。”
是的，欧阳雅要的是货源和合作方。
淘宝店铺的药丸成分和制作都很专业，欧阳雅不太认为这是傅枝能制作出来的药物。
傅枝太年轻了，虽然有本事，但这样逆天的本事……
欧阳雅见过不少人，虽说医术和年龄不挂钩，但如今医学界顶尖的医生，没见过有傅枝这么年轻的。
欧阳家很需要这批货，更需要的是和研制出这批药物的大佬合作。
不过尽管欧阳雅不相信傅枝能研制出这种药物，但无凭无据，她知道她的判断带着个人感情色彩，因此也不敢太过武断，心里存了几分试探。
傅枝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可我不想工作。”
她好不容易摆脱傅氏堆积成山的文件，为什么放着悠闲日子不过，反倒要去傅氏的对家欧阳家打工？
欧阳雅：“……”
欧阳雅似乎是不相信竟然还会有人拒绝欧阳家抛来的橄榄枝，语气有些激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欧阳家这三个字在京城是什么地位？”
傅枝想了下，配合：“什么地位？”
欧阳雅一拍桌面，“豪门之首，百年世家，根本不是陆家这种三流家族比得上的！”
“啊，”傅枝语气敷衍：“真棒。”
大概是傅枝平时对人都是爱答不理，要么就是暴力输出，冷不防切换了个不走心的配合模式，欧阳雅不免有种人上人的自豪骄傲：“你知道我将来给你安排的工作，年薪多少吗你就拒绝？”
“不知道。”
欧阳雅：“一百万！”
傅枝被震慑到，语气略微有了点起伏：“哇！”还没有她随便出去打个临时工赚的多。
欧阳雅以为傅枝利益熏心，便加大了文化输出，“一百万，买的来别墅买的来豪车。但你在陆家，也不过就是陆家的养女，陆景清不可能把公司给你继承，牵扯到钱的事情，你以为你家里的几个哥哥不会和你抢家产？”
傅枝道：“会的。”
别人不知道，叶九一定会。
毕竟国家给叶九递了个养老剧本，但永远学不安分的叶九当下撕碎养老剧本，稳拿宫斗权谋外加公司谍战虐恋情深剧本。
欧阳雅眼神一亮，一把拉住傅枝的手，“我知道电影投资，你把全部家底都压进去了，这个电影你赚不了！你亲生父母给你留的钱你差不多挥霍光了吧？陆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
欧阳雅说着说着，完事给自己说感动了，她说：“嫁给厉南礼又能怎么样？豪门能看上你吗？女人是不能依附男人生活的！你有买药的渠道，我们想和你背后的大佬合作！只要你愿意牵线，欧阳家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们！”
欧阳雅说欧阳家的人是傅枝的亲人们。
这点傅枝不好反驳。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傅枝尝试抽手，没抽出来，于是反握住欧阳雅的手：“但是，家人们，我现在手头有点紧，卖给你的货，你能不能翻倍给我钱？”
欧阳雅：“？？？”
我以为你把我当家人结果只是想要我的钱？
要我的钱也罢辽，但你竟然要的这么狠？
说好的被我洗/脑成功呢？
傅枝真心实意：“家人，你也知道，生活不易寄人篱下，当然是得越抠越好。”
欧阳雅一把松开扯着傅枝的手，“傅枝！”
她现在很生气，“我在和你谈感情，你竟然想要坑我钱？”
还翻倍给，你怎么不上天？
傅枝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她靠在椅背上，像是似笑非笑：“家人们不就是互帮互助吗？”
顿了下，“还是你没把我当家人？”
谁他妈要和你互帮互助！
谁他妈要当你家人！
欧阳雅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气不气。
等她把这个药源搞到了，合作谈拢了就能一脚踹开傅枝了。
“你当然是我家人！”欧阳雅咬着后槽牙，“这样，我买一小批药，双倍给你钱，等往后我买的药，你把货源和你身后的大佬给我，也算帮……”
“我帮不了你的。”
傅枝说：“算命的说我五行缺钱，一辈子的穷苦命。”
深奥的专业术语傅枝也编不下去了，她敷衍道：“我不能散财，不然有血光之灾，都会报应到你们头上的。”
欧阳雅：“？？？”
你编血光之灾你就编，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编？
傅枝表示拿自己编是不可能的，她还是比较怜惜自己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欧阳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就是舔狗。
欧阳雅随时随地切换嘲讽表情，“傅枝，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想和我合作，你确定你身后制作药物的大佬也不想和我合作吗？你把我拒之门外，这件事情你背后的大佬不知道吧？”
她得再试探试探，傅枝到底是帮忙卖药的，还是些别的什么。
傅枝：“你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哦，都行，都可以，你快乐就好。
敷衍三连JPG。
欧阳雅：“……”
行吧，根本判断不出来的。
她还是低估了傅枝，她和厉南礼厮混在一起，对欧阳家的钱看不上眼。
她都差点笑的慈眉善目了，傅枝依旧恶意满满。
欧阳雅最后紧了紧拳头，最后一次尝试，“你是不是不喜欢沐晨曦？如果我们合作，我可以禁止吴家给沐家投资。沐家这几年的新年贺岁片票房都不错，算是你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
语气中颇有一种幼儿园小女生，今天你给我一根棒棒糖我就和你玩明天她给我一个大苹果我和她就是生死之交既视感。
傅枝：“你说的挺好，可比起沐晨曦，我明显更不喜欢你。而且吴家给沐家投资，这事也不是你和吴之衡能说了算的。”
欧阳雅：“？”
“她的意思是她不和你玩，”叶九自动替傅枝翻译，“并且顺带嘲讽你做梦，你和吴之衡俩人连个吴家都搞不定。”
欧阳雅黑脸了，成人世界，利益至上，喜欢当饭吃吗？
还有吴家，本来就是和她合作的！
欧阳雅最后留下了一句“好，你们别后悔”，甩袖离去。
叶九对她的行为进行了剖析，“好一朵不畏强权，做作又自强的小白莲！这要是在校园文里稳拿灰姑娘剧本，斩获黄埔铁牛霸总。”
傅枝没理他，起身，不疾不徐地往出走。
欧阳雅对她恨得牙根痒痒，偏偏对她也没有一点办法。
苏醒就在外面等着，看见傅枝出来，上前一步，“你和她都谈完了？”
“嗯。”傅枝应了一声。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苏醒需要的药丸被送到了滑雪场门外的保安室处，这会儿没什么外人，苏醒看了她一眼，“枝枝，这是你研制的药吗？”
别人不清楚，但苏醒天天跟在傅枝身边，药一拿回来，尽管和傅枝之前送她的药，药罐不一样，但药香味很相似。
傅枝点点头，没多说，漫不经心的转向她，“你最近都在医院照顾他父亲？”
苏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嗯。”
傅枝还想问什么来着，末了，没问出口。
她身边的宋放还在看淘宝店铺，他们发现了傅枝太多秘密，傅枝给马明权他爸治病的事情也知道。
包括苏醒的兔唇，现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粉色的小疤痕。
一切有铺垫的时间发展，有足够的缓冲，除了眼眶红红在感动的苏醒，其他人的情绪波动，早就度过了那一点的激动。
宋放不馋傅枝的身子，馋傅枝手里的好东西。
于是道：“还有一个礼拜就圣诞节了，枝姐你有给我准备小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
宋放笑嘻嘻：“一只独角兽。”
傅枝撇了他一眼：“你能说点实际的吗？”
宋放这才回归正题，“枝姐，你那有没有防止小脑萎缩的药物？”
傅枝：“……你萎缩了？”
看不出来啊大兄弟！
陆予墨一脸震惊的看着宋放。
“也没有吧，就是考试成绩总不理想。”
宋放内心也挺复杂，虽然他不学无术吧，但眼瞅着这学期过去下学期就要高考了，他要是连个二本都上不去，都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交代。
“我想吃点能让我考满分的药。”
傅枝：“我们回归问题本身，你的独角兽想要白的还是蓝的？”
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