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白头鹰的核反击计划(上)
一九四七年二月一日,美国,华盛顿,白宫
二月的华盛顿,依然是一派大雪纷飞的景象,窗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片雪白。堆着厚厚积雪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显得分外安静。这既是因为漫天风雪把人们都堵在了屋子里,也是因为政府颁布的战时戒严令——自从三战爆发以来,美国政府就宣布全国进入了戒严状态,任何游行、集会都必须经过重重审批,而首都华盛顿的很大一部分市区更是被直接划为禁区,严禁没有证件的无关人士擅自进入。
因此,目前华盛顿的进出人流剧减,游客更是基本绝迹。从林肯纪念堂到阿灵顿方尖碑,到处都是行人寂寥。很少能够看见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而由于新一轮的大规模强制征兵的缘故,清扫积雪的环卫工人也减少了许多。除了白宫和国会山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其它地方简直是静谧得能够听到屋顶上雪落的声响。
然而,这份安静祥和的氛围,却丝毫不能让白宫的主人感到愉快——在渡过了一个最令人闹心的圣诞节之后,杜鲁门总统又迎来了一个更加令人沮丧的新年,而随后似乎还将要迎来一个几乎令人绝望的情人节。
随着三战的全面爆发,全球各条战线上的美军,都在从一场狼狈的溃败走向另一场更狼狈的溃败。
可恶的俄国毛子简直是把原子弹当成常规武器在使用,一刻不停地到处玩核爆种蘑菇,连圣诞节和新年这种时候都继续高歌猛进、狂轰滥炸,丝毫不肯给美军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喘息之机。
——随着不列颠的投降、艾森豪威尔的溃退和葡萄牙的覆灭,美军在欧洲还能够控制的军事基地,除了实际上更加靠近美洲的冰岛之外,就只剩下了北爱尔兰的第二大城市伦敦德里。为了巩固最后这个能够触及欧洲大陆边缘的桥头堡,五角大楼不顾英国本土已经投降的恶劣现实,硬是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通过北极航线向伦敦德里输送了大量的物资和部队,企图在逆势之中将爱尔兰战线继续维持下去——如果得到上帝保佑,能够消灭爱尔兰共和军,夺取爱尔兰岛的话,那么更是能够在相当程度上抵消不列颠投降带来的恶果。
然而,在苏联人遍地播种的核爆蘑菇云之下,这一切的努力和挣扎,最终都被证明是枉然和徒劳——毕竟,以二战时代的科技水平,无论是哪一家列强,都不能百分百地保证一定击落飞到自己头顶的每一架敌机。而只要一枚原子弹被成功投掷后的破坏力,就能让一个最坚固的港口据点,在短时间内彻底报废。
——四七年元旦上午,苏联战略空军横穿混乱动荡的大不列颠岛,对北爱尔兰的伦敦德里投掷了原子弹,导致一万三千名美军、四千英军,二十六艘船舰和二百四十五架飞机被摧毁,三万平民当场死伤……而在随后持续半个月的“新年大轰炸”之中,苏联战略空军更是出动了上千架次的轰炸机,对目前实际被美军控制的北爱尔兰地区,投掷下无数的燃烧弹、高爆弹和毒气弹,把北爱尔兰的六个郡彻底化为了炼狱。
正在戈尔韦城与爱尔兰共和军进行激战的三万美国远征军,顿时丧失了几乎全部的后勤给养,迅速陷入了弹尽援绝的困境。五角大楼进行评估之后,认为爱尔兰战线已经无法维持,只得放弃爱尔兰,组织撤退。但由于后方的爱尔兰人游击队破坏了道路、桥梁和港口,正面的爱尔兰共和军主力也死死咬着溃退中的美军不放,头顶还有苏联飞机的不时轰炸,海面上还有苏联潜艇的伏击和苏联巡洋舰的偷袭破交战……整场撤退组织得十分糟糕,最终只有大约九千美军成功撤出爱尔兰,并且活着抵达了冰岛的首府雷克雅未克港。
至此,美利坚合众国在大不列颠群岛组织的战事,终于以赔光本钱、彻底失败而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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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欧洲战场彻底崩盘的同时,在西亚和非洲战场上的美军,也是继续呈现一片土崩瓦解的溃败态势。
随着苏伊士运河与直布罗陀海峡被相继封闭,以及苏联黑海舰队大举突破土耳其海峡进入地中海,原本散布在北非地区和地中海各岛屿港口的盟军部队,就顿时沦为了釜底游鱼、瓮中之鳖,一时间既无路可逃,也无力顽抗,甚至连集结起来都办不到——制海权易手,陆路交通也被造反的阿拉伯人游击队骚扰,因为后勤被切断,给养物资也日渐匮乏,更麻烦的是看不到希望,士气全无,只能在各自的驻地坐以待毙。
尽管局势已经如此绝望,为了尽可能地拯救这个总兵力超过八十万的重兵集团,五角大楼方面还是绞尽脑汁,做出了最大的努力——首先,命令克里特岛、塞浦路斯岛、撒丁岛、西西里岛、科西嘉岛和巴里阿里群岛的驻守盟军丢弃重装备和库存物资,以最快速度就地搜集民船,南渡地中海,前往尚在盟军控制下的北非各港口。赶在苏联人封锁海路之前,能够逃出来多少是多少,逃不出来的就只能等死或投降了。
然后,美军以最快的速度,在西非的尼日利亚等地抢修和扩建机场,紧急布置了四百多架运输机,拉起了一条横穿撒哈拉大沙漠的空中运输线……当然,由于飞机的运载量实在太小,即使只运人不带装备,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几十万大军从撒哈拉大沙漠的北面运到南面。
所以,除了从空中撤走一些高级军官、政界要人、飞行员和技术人员之外,这条横穿撒哈拉大沙漠的空中运输线,主要用途还是给被困在地中海南岸的盟军及其附庸势力空投给养,协助其从陆路南下逃亡
于是,散布在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等地的十多万英国、法国、西班牙、美国和意大利殖民地军队,还有更多数量的随行平民——各个民族的都有,均为极端敌视苏俄和反对社会主义体制的铁杆顽固反动派,合计约七十万人,就这样在一九四六年的最后几天,各自分头踏上了横穿撒哈拉大沙漠的艰苦长征路。
——哪怕是《圣经》之中,徒手分红海的摩西领导的那场“出埃及记”,都没有这么多的人数,这么大的规模。唯一能够比拟的,恐怕就只有苏联建国初期,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指挥的那场西伯利亚死亡远征了。
(在被红军击败之后,高尔察克带着一百二十万流亡者向东挺进,企图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重整旗鼓。结果不幸遇上了零下六十度的超级严寒,光是在贝加尔湖的冰面上,就一夜之间冻死了二十五万人,全程死亡数量据说高达百万。这些死者都是沙皇俄国最坚定的支持者,随着他们的冻毙,红军的胜利再无悬念。)
当然,也有不少英军和法军已经对形势绝望,不愿继续撤退,只肯在原地留守,等待向苏联人投降。
由于迁移人数太多,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够乘上汽车或者骆驼,至少五十万人必须依靠自己的双脚,在五十摄氏度的气温下,走过一千八百公里的沙漠之路……烈日、高温、干渴、饥饿、沙尘暴和海市蜃楼,都在一刻不停地折磨着这些逃亡的旅行者。即使是常规的沙漠商路,每次旅行也都会留下几名倒霉的死者。
尤其跟精壮彪悍的阿拉伯人骆驼商队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横穿沙漠的逃难者队伍之中,夹杂着大量的老弱病残和妇孺——即使是世代生活在北非的土著游牧民,通常也不会让他们的老弱妇孺徒步穿越沙漠。因为体力实在是跟不上也熬不住。在这场艰难坎坷、危机四伏的沙漠大逃亡之中,四百多架美国运输机唯一能够给他们做的事情,就是定期空投一些食品、淡水和解暑药物,让他们不至于在旅途中断炊。
此外,在撒哈拉大沙漠的周边,总是活跃着无数世代以劫掠商旅为生的沙漠盗匪,很多貌似温驯好客的土著部落,也不介意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客串一把沙盗……而如今这些并不怎么熟悉这片沙漠,又携带了大量财物的逃难队伍,就成了他们眼中绝佳的抢劫对象。即使这些逃难者全都荷枪实弹,也没有多少用处——只要有一名心怀恶意的向导,在故意带错几次路之后悄悄脱身逃走,就能让他们永远走不出这片沙漠。
不过,跟人心的邪恶相比,严酷的大自然本身就已经足够可怕了,虽然早在上千年之前的中世纪,骑着骆驼的阿拉伯商队,就像大航海时代开辟新航路的西方航海家先驱一样,成功闯出了两条横穿撒哈拉大沙漠的商路。而在殖民统治非洲几百年之后,二十世纪中叶的欧洲殖民者,同样也早已了解和掌握了这些沙漠商路的基本情报。但问题是,正如远航的帆船离不开中途停靠的港湾,远行的驼队同样也离不开沙漠中的绿洲——确切地说,是离不开沙漠绿洲之中的泉水:仅仅凭着人和骆驼的体力,哪怕不带任何货物,也是无法携带横穿整个撒哈拉沙漠的旅程之中的全部所需饮水。更别提为了避免亏本,商人们总是希望往骆驼的背囊里放上更多的商品。所以,骆驼商队想要携带大批货物穿越撒哈拉沙漠,就需要在中途补给人畜饮用的淡水。
而这些中途补给的饮水,只能是来自于广袤荒漠中零散分布的绿洲泉眼。然而,在单位时间之内,任何泉水的流量都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一处泉水被一大堆人围着喝的话,那么最多只能支持几千人的饮用。
但绝大多数欧洲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沙漠杀机,因为在地广人稀的撒哈拉大沙漠,通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同一时间内企图穿过沙漠,并且在同一个绿洲里补充饮水——当数百人或千把人的小队伍经过这些沙漠绿洲的时候,自然可以尽情地畅饮泉水,即使人人喝饱并把每个水袋装满,绿洲中的泉水也绰绰有余。对于那些只是匆匆过客的欧洲旅行者而言,哪怕他们亲自走过这条沙漠商路,并且在这些绿洲中驻足停留,只要他们自己轻而易举地取足了水,只要绿洲的泉眼里还有大量的水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还有大量的水被闲置和浪费,那么水就是“充足的”,是“不会缺乏的”,很少有人会认真统计泉水的流量。
即使在这一次规划逃难路线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仔细地计算过,几十万人畜在酷热天气之下对饮用水的需求量,是否是巴掌大的沙漠绿洲之中,那一汪比游泳池还小的泉水所能提供的?就像居住在现代大城市里的人,通常也不会考虑一个水龙头放出的水,是否会不够很多人同时使用一样。
——虽然在很多沙漠的边缘,偶尔也有那种占地广袤,绿野百里的庞大绿洲,足以支撑一个城邦国家数十万人口的生存。但在撒哈拉大沙漠的腹地,绝大多数绿洲都比中国甘肃的月牙泉还要小得多。可想而知,这些迷你型沙漠绿洲中的淡水,肯定是非常有限的,供应几百人的骆驼商队自然不成问题,供应几千人的迁移部落也还算勉勉强强。但几万、几十万人一口气涌过来的结果就是……绿洲的小水塘被一下子喝干了!
这样一来,饥渴交加的盟军士兵和跟随逃难的平民,顿时几乎陷入了绝境。美军的运输机虽然竭尽所能,给他们空投了一些装满淡水的橡皮袋,但相对于几十万人的每日消耗,实在是显得杯水车薪。渴急了的人们开始为了争抢一口清水而互相搏斗,甚至不惜杀人喝血,爆发了无数恐怖而又残酷的死亡悲剧……
最后,从北非踏上旅途的人之中,只有大约三分之一成功地走完了这条悲壮凄惨的绝命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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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非西部的盟军,在向南横穿沙漠的旅途中艰难跋涉之际,北非东部的盟军,同样也在枪林弹雨和飞沙走石之中进行着他们的沙漠之旅,不过并非是南下进入黑非洲雨林,而是向东前往亚洲——因为在的黎波里以东,那一带的撒哈拉沙漠变得更加宽阔,而且在沙漠腹地几乎没有绿洲,而且由于深处内陆,沙漠风暴更加强烈,哪怕是土生土长的柏柏尔人部族,也很难成功向南走过沙漠,更别提人生地不熟的西方白人了。
于是,五角大楼命令集结在昔兰尼加(班加西)的盟军向东挺进,沿着海岸进入叛乱之中的埃及,会合突出重围的埃及驻军,然后放弃埃及,沿着摩西带领犹太人出埃及的旧路,撤退到耶路撒冷一带。
这条路线早在罗马帝国时代之前,就已经是人烟繁茂的商路,因此并没有什么自然险阻。唯一的麻烦在于苏联人的轰炸和埃及游击队的骚扰。不过苏联人如今正在跟小亚细亚的土耳其人展开血战,没有多少余力可以投放到埃及。而埃及人的战斗力……从埃及艳后的时代开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在丢下了数千条性命作为代价之后,大约二十万盟军和侨民还是成功撤到了耶路撒冷,赢得了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
依靠着这批撤退到西亚的美英盟军,还有出境增援的伊朗军队和沙特军队,以及溃逃出境的土耳其军队,合计约六十万人的作战兵力,自从三战以来,先是放弃意大利半岛,从驻欧美军司令变成驻非美军司令,最近又被赶出非洲,再次变成中东美军司令的艾森豪威尔,总算是有了跟苏联人继续周旋的资本。
虽然这些部队的质量参差不齐,重装备更是所剩无几,内部还有着一大堆的矛盾,但艾森豪威尔充分发挥了他擅长统筹安排、协调关系的天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六十万乌合之众重新梳理了一遍,组成两个规模相当的军事集团——摩苏尔集团军群和耶路撒冷集团军群。每个集团军群各有三十万人。经过一番政治博弈,最终决定由伊朗国王巴列维二世担任摩苏尔集团军群名义上的司令官,而耶路撒冷集团军群则由艾森豪威尔亲自指挥,以应对即将从北方和西方向两河流域压来的社会主义阵营红色浪潮。
然而,即使是刚刚从西点军校毕业的见习参谋,也能看出这样的布防策略实在是很有问题——摩苏尔集团军群主要由沙特军队、土耳其军队、伊朗军队和伊拉克本地军队组成,战斗低劣、装备落后不说,内部的宗教矛盾民族冲突更是一大堆,巴列维二世国王也不是什么有魄力的雄主,能不能压下军中的各个山头,建立一套至少可以运转的指挥体系,目前看来都还非常难说……就是这么一帮战斗力堪忧的杂牌喽啰,既无兵力优势也无制空权,却要正面应对从亚美尼亚压过来的苏联红军主力,实在是很难让人看好他们的前途。
更要命的是,如果苏联人懒得多事,直接丢一堆原子弹过来,这个貌似牛皮哄哄的重兵集团铁定完蛋。而且,苏军还有可能渡过里海,在伊朗北部登陆……这样的话,摩苏尔集团军群甚至都有不战自溃的危险。
耶路撒冷集团军群的情况好一点,这地方目前距离苏联红军还较为遥远,有着足够的战略缓冲空间和备战时间,主要的基干兵力都是正牌美军和英军,虽然基本丢光了包括汽车和坦克在内的一切重装备,但重建指挥体系还是比较容易的,在就地挖战壕防守的时候,应当也能发挥出较好的战术水平。
而且,作为世界性的宗教圣地,苏联人不顾一切对耶路撒冷丢原子弹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但问题是,对于耶路撒冷集团军群的三十万部队来说,如何维持补给线却是一个大问题。在眼下这会儿,以色列南部埃特拉港和约旦的亚喀巴港都还不存在,整个红海北岸,除了刚刚挨了一枚核弹的苏伊士港之外,基本都是一片荒芜。除非用一两年的时间修建港口和公路,否则美军根本无法从红海向耶路撒冷输送物资。
目前,艾森豪威尔是让美国的自由轮和胜利轮船队在巴士拉港卸货,然后装上卡车,向西越过整个约旦沙漠,才能越过约旦河和死海,最终抵达耶路撒冷郊外。或者更加不惜成本低让运输机群组织空运……如此漫长而坎坷的补给线,最多只能勉强维持弹药的供给,至于粮食和服被,就只能让三十万盟军在耶路撒冷本地横征暴敛了——结果,耶路撒冷集团军群的三十万大军刚刚进驻不到一个月,巴勒斯坦地区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就已经全都不堪重负,各种恐怖袭击和抗税起义层出不穷,眼看就要演化成一场全面游击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