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沉吟了一下,回头看看荀棐,问道:“斥候可有回报?”
“斥候回禀说,朱灵带着大军正在向阳都方向撤退。”荀棐回答道,“朱灵这一仗败得太惨,不但兵力折损过半,粮草辎重也全部丢失,所以我估计他在阳都不会停留太长时间。阳都是个小城,不可能屯有粮草,他只能撤回郡治开阳城才能重整兵力,据城坚守。”
高顺把目光转向了臧霸。朱灵会不会急撤开阳城,臧霸的意见应该更可靠,毕竟他跟朱灵曾经共事多年,对朱灵的性格太熟悉了。
臧霸摇了摇头,说道:“以我看,朱灵不会撤回开阳城,他一定会留在阳都阻击我们的进攻。”
高顺对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亲卫拿出地图,各执一端摊放在众人面前。诸将凑到了地图前。
臧霸手中的马鞭指向了地图上的开阳城,对众人说道:“诸位请看,开阳城位于沂水河和武水河的交汇处,有两河之险要,易守难攻。要想打下开阳城,必须先拿下阳都、临沂两城,从正北面展开攻击。”
“开阳城距离阳都一百里,距离临沂六十里,粮草运输方便,所以朱灵根本无须退守开阳。他只要守住阳都和临沂,就能挡住我们攻占开阳、夺取琅琊郡全境。”臧霸抬头看看众人,“另外,朱灵性情孤傲,轻易不会服输。此仗他败得有些窝囊,心有不甘,因此他肯定会坚守阳都,伺机展开反攻。”
“朱灵死守阳都、临沂,迫使我们攻城,会把我们拖在沂水河一线。”李义皱眉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很难在近期内攻占琅琊郡、兵逼东海,更无法迫使刘备分兵支援朱灵。我们不能迅速牵制徐州的兵力,也就等于无法策应中原战场,没有完成主公下达的命令。这莒城一仗打得再好也没用,一点功劳都没有。”
高顺思索良久,慢慢说道:“前两天,常遇春从行辕送来书信。目前,我们不但要承担牵制徐州兵力之责,还要迅速北上进入鲁国、任城国,稳定兖州南部郡县。另外,还要分兵进入泰山郡南部,以便和魏延、管亥两人南北夹击泰山郡,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拿下泰山郡,稳定兖州东北部郡县。”
臧霸和诸将互相看看,面有难色。常遇春的这个命令要想全部执行,难度太大。现在占据琅琊郡都是个头痛的问题,更不要说挥兵北上攻击兖州了。
“开阳不能打。”高顺说道,“此仗朱灵虽然损失很大,但他至少还有一半兵力,还有屯积在开阳的粮草辎重,如果强行攻击,我们的兵力损失太大。大军兵力不足,我们不但不能牵制徐州的兵力,更无法北上攻击兖州,所以,开阳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将军有何计策?”吴敦兴奋的问道。此时他对高顺已经佩服到了极致。莒城大捷,完全得益于高顺的妙计。如果没有高顺的运筹帷幄,五万大军打攻打朱灵三万五千大军驻守的莒城,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宣高,刘备把徐州军主力带到江淮战场后,徐州是不是只剩下朱灵的军队了?”高顺转头问臧霸道。
“广陵郡的陈登还有五千人马。”臧霸马上说道,“前年孙坚打徐州的事,让刘备对江东存有很大戒心。孙策这个人既然敢背叛袁术,当然也可以背盟再次打徐州了。另外,彭城的简雍还有一些人马。彭城处在中原南部,和兖州、豫州交界,驻兵防守也是理所当然。”
“东海郡呢?”高顺问道,“东海郡是徐州第一大郡,郡治郯城是徐州刺史部所在地,也是徐州粮草辎重的主要屯积地,那里是否屯有重兵?”
“自当年青州黄巾军起事后,琅琊、东海这些毗邻泰山的郡县屡屡遭劫,所以陶谦就把刺史部迁到彭城去了。现在徐州的刺史部还在彭城,徐州的粮草辎重主要也屯积在彭城。”臧霸看看高顺,若有所思的说道,“东海郡的北面是琅琊郡,有朱灵的大军。西部是彭城国,有简雍的军队。南部是广陵郡,有陈登的军队。因此,东海无需驻扎重兵。”
“东海郡的郯城没有重兵?”高顺又问了一遍。
“没有。”臧霸肯定地摇摇头,望着高顺诧异地问道,“将军莫非想长途奔袭五百里,攻占郯城,切断朱灵的退路?”
“行不行?”高顺谦和的笑笑,“你在徐州待了十几年,对徐州非常熟悉,你说行不行?如果此策可行,我们不但切断了朱灵的退路,断绝了他的粮草供应,而且还直接威胁到了徐州腹地,彭城将直接面对我们的攻击。在徐州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刘备势必要分兵支援徐州,这样,我们既把徐州的兵力牵制住了,又不费一兵一卒把关朱灵的军队逼离了开阳,轻松拿下了琅琊郡全境。”
荀棐、李义、吴霸等人若有所悟,围在地图边窃窃私语。尹礼、吴敦眼露叹服之色。
臧霸沉默良久,迟疑道:“将军,奔袭五百里,最大的难题不是大军行踪的隐藏,也不是粮草供应,而是时间。要想达到威胁徐州腹地,逼迫朱灵不得不放弃琅琊郡回援东海的目的,我们不仅仅需要奇兵突袭,更需要时间。如果朱灵把救援东海的希望寄托在彭城简雍和回援徐州的军队身上,他可以固守开阳,然后等待时机,形成东西夹击之势。这样一来,徐州战局就形成了僵持状态。朱灵有时间,但我们没有时间,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臧霸的话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大军目前陷入困境的要害之处。时间,大军需要的是时间。中原大战已经开始,魏延在济北国的进攻也已经开始,大将军迫切需要高顺的大军进入兖州南部郡县,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主力攻击大军的后方。
“将军有何妙策?”臧霸神情凝重的看着高顺问道,“攻击东海,徐州告急,刘备肯定要分兵回援,问题是如何让朱灵迅速回撤东海,从而让我们立即分兵北上。”
高顺笑道:“这个办法,对于别的诸侯而言,除了江东的孙策和周瑜,几乎很难实现,不过对于我们北疆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了。早在九年前,主公就这么做了一次;而在四年前,主公再次有过这样的行动,而且当时的另外两个当事人还是曹操和刘备。”
听了高顺的话,臧霸脑中一道电光闪过,一段埋藏心中的记忆重新涌现出来。
………………
兖州济阴郡,定陶。
定陶城四门大开,人流如潮,车马如梭,一片热闹景象,但这种热闹的气氛里因为缺少欢声笑语,所以空气显得格外的压抑和紧张。
曹仁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济水河,焦虑不安。
接到北疆军渡河南下攻击中原的消息后,留守兖州的程昱、曹仁、毛玠等文武官员便开始了迎战的准备。坚壁清野、撤离人员和财物、紧急征募士卒、征调民夫,屯积粮草辎重,向袁绍、刘表求援,等等,急待解决的事情堆积如山,压得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但随着从前线传回来的一个又一个急报,众人不仅仅是喘不过气了,而是感到了窒息和绝望。
面对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下的强悍北疆军,面对处心积虑精心筹划了一年多时间的河北,曹操麾下这些文武官员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这一仗已经败了,要想把失去的优势重新扳回来,要想避免败亡的命运,不仅仅要把北疆军挡在定陶和昌邑一线,更需要强大的后援,需要调集所有可以调集的力量,联手共抗河北这个强大的几乎无法抵挡的敌人。
将来的事将来再考虑,现在当务之急是利用现有力量,把北疆军的攻击势头遏制住,把北疆军这头气势汹汹的猛虎拦下来。
曹操的手下们为此日夜不眠,殚精竭虑,想方设法寻找阻击之策。
然而,更坏的消息送到了定陶,濮阳丢失了。
濮阳丢失,意味着北疆军有更近的路线运送兵力和粮草辎重,定陶的危机骤然加剧。
虽然跟北疆军交手的次数不多,但是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手,就给曹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前年和去年跟北疆军的两次交手,自己败的太惨了。因此,对于北疆军,曹仁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
曹仁叹了一口气,指着济水河上的船只,对身边的毛玠说道:“那是从乘氏城运出来的粮食吗?”
“这一批是粮食,下一批就是府衙官吏的家眷了。”毛玠恨恨从说道,“李翊手段残忍,连续屠城。兖州遭此大劫,不知哪一年才能恢复元气。”
“粮食要留一点下来给妙才。”曹仁说道,“乘氏城能否守住,直接关系到定陶和昌邑的安危,所以我想让妙才早一点撤到乘氏城,以免被北疆军连续追着打,导致全军上下疲惫不堪,转眼把乘氏城也丢了。乘氏城丢不起啊。”
毛玠摇头道:“时间太紧了,还是让夏侯将军暂时在成阳坚守几天吧。”
“几天?”曹仁苦笑道,“几天后,城下就是北疆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