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渡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将茶壶放回桌上,淡淡应道:“我这便去。”
岑婧登时转怒为喜:“快去快回。”
看着展渡大步出了房门,她便放心地躺下了,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并不过分,荀起一定会来的。
她倒并非装病,此时确实是腹痛难忍。
前日她来了庚信,恰好昨日傍晚荀起从营地回来了,她便临时想到了这个法子。
又怕装病会被虞蒙看出来,夜里临睡前便故意多喝了些冰饮,从凌晨开始小腹就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
不过想到能有荀起照顾自己,腹痛一时也不算什么了。
展渡见到荀起时是在灵枢阁大门口,彼时荀起和虞蒙刚下了马车往店内走。
“主上,”展渡上前抱拳道,“岑姑娘身子不舒服,想让您过去……照顾她一会儿。”
荀起和虞蒙讶然对视一眼。
“她哪里不舒服?”荀起问道。
展渡低声道:“她说每个月有一次的。”
虞蒙暗思:来月信了?可是她上个月也来过,那时她毫无异样,还活蹦乱跳地让展渡带她去果园里摘芦橘吃呢。
于是问展渡:“她昨日可是着凉了?或者吃了什么寒凉的东西?”
展渡凝眉寻思了一下:“她昨晚说天太热,找馆驿的人要了两大碗冰镇糖梨水喝。”
虞蒙心下了然,目光幽幽地瞟了荀起一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岑姑娘此刻正是需要人照顾安慰的时候,你还犹豫什么?”
荀起无声一笑,又好气又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大早就气我?我去了她就能好么?”
“那当然了,你可是她的良药。”虞蒙说得一本正经。
荀起敛了笑容,眸光清清冷冷地看向展渡:“上次你说过你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这么快便忘了?”
“属下没忘。”展渡神色严正,心里忍不住浮起缕缕懊悔:不该来告诉主上的,自己明明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
虞蒙见荀起似要责怪展渡,忙插话道:“她这症状喝了祛痛散很快就好了。云佩,去拿一瓶祛痛散来给护卫长。”
云佩应诺去往药柜处,不一时取了一瓶灵枢祛痛散来交与展渡:“这一瓶可分三次喝,用温开水冲服。”
展渡点点头记在心里,向荀起和虞蒙辞了一句,便骑马回了馆驿。
虞蒙望着他绝尘而去,不假思索说道:“展渡好像很担心她。”
“才看出来?”荀起淡笑着反问。
虞蒙很是诧异:“什么意思?你早就看出来了?”
荀起剑眉一挑,显然默认了。
虞蒙琢磨了片刻,眼前闪过一道亮色:“你是说展渡他对岑婧……”
荀起揽着她的腰,语气飘飘然:“我什么也没说,等日后看看不就知道了。”
虞蒙默然给了他一个白眼。
馆驿客房内,每当门外走廊上有脚步声靠近,岑婧都要凝神细听,每次都希望是荀起和展渡来了,但每一次都不是。
直到这一次,听见房门从外面推开了,脚步声急促靠近,她心下噗噗猛跳,闭上眼,双手暗暗抓紧了被褥。
但很快她便发觉不对,怎么好像只有一人进来了?
她悄悄睁开眼一瞧,顿时怔住了,蹙着眉头质问正在桌旁倒水的展渡:“怎么就你自己?大都督呢?他不肯来?”
展渡没答话,从衣内摸出药瓶来,往水中倒了些祛痛散,拿勺子搅了搅,端着药走向卧榻边:“这是祛痛散,夫人说喝了马上就不痛了。我刚才在楼下另外要了一壶温开水来,不烫,正好可以喝,你快喝吧。”
岑婧紧紧按着小腹,额上已经疼得冒了汗,拼了气力冲他吼道:“谁和你说这个?我问你他是不是不肯来?”
“我不是早说过了么?”展渡并不介意她对自己大呼小叫,只是隐隐有点心疼,“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是省些力气吧。快把药喝了。”
“我不喝我不喝!”岑婧伸手胡乱一挥,“啪嗒”一声,展渡手中的药碗摔在了地上,碎了。
两人都惊了一惊。
看着汤药沿地面四散流溢开来,岑婧莫名有点懊恼。她没想要打碎药碗,只是不想喝虞蒙给的药而已。
展渡知她心绪不稳,不再劝她,默默蹲下去将药碗碎片一一拾起,放在桌上,转身朝屋外走。
“你去哪儿?”岑婧急声问道。
连他也要走吗?
岑婧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展渡没有回头,淡淡道了一句:“我再去拿一个碗来。”
岑婧蓦然间松了一口气,慢慢倚靠在床头,垂下了眸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腹痛得厉害,她此刻很怕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
湘陵这地方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在这里她只有荀起和展渡两个熟人,荀起又对她客气得近乎冷漠,只有展渡每日跟在她左右,像个影子一样。
她原本很不乐意他跟着自己,她想要的是荀起。
但此时此刻,不知何故,她心底竟隐隐有点不希望这个“影子”走远。
没多久,展渡去楼下找伙计新要了一个碗过来,又冲了一碗汤药,淡然看向岑婧:“肚子痛难受的是你自己,不管这药是谁给的,喝下去总归是对你好的。”
岑婧微微咬了咬唇:“知道了,端过来吧。”
展渡没想到她突然想通了,忙把药端至她面前。
岑婧接过去大口大口喝下。
展渡另外帮她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不知道苦不苦,喝点水压一压吧。”
岑婧抬眸望了他一眼,就着杯沿喝了一口。
药当然苦,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尝惯了各种草药,此刻竟然觉得这药不怎么苦了。
上午灵枢阁的病人不多,虞蒙正欲趁空早些用午膳,忽闻得容颖和殷婳来了。
殷婳这次神色不似上回那么轻松,反倒有几分焦灼,一见虞蒙便问道:“荀夫人,贵店的仆妇里是不是有一位姓倪的年轻妇人?二十岁不到,不是本地人,原是住在云洛的?”
虞蒙见问,讶异地看了看二人,知道不便再隐瞒:“娘娘认识她?找她何事?”
“她是家兄的妾室,麻烦您把她叫来,我们有很重要的话跟她说。”殷婳眼里满溢着忧虑,似乎还有些许难过。
容颖也是满面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