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怎么不进去?”虞蒙一见是荀起,眼里有藏不住的欢喜。
荀起动了动唇,酸味满腹:“赤昳在里面,我进去作甚?”
虞蒙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晏文鸿去了荀府拜访,荀起本是和他一同从荀府出来的。之后,晏文鸿回了晏府,荀起去了灵枢阁。
到了灵枢阁得知虞蒙来了晏府,荀起便也赶了过来。
孰知一来,恰好看见赤昳和晏文鸿一同进了晏府大门。
荀起不用多想便料定赤昳是为虞蒙而来。
陡然间,他特别想知道虞蒙见了赤昳会如何。她明知赤昳对她别有心思,是否还会在一起相谈甚欢?假装是朋友,自欺欺人?
于是,他索性坐在马车里等着。
不曾想,还未到一刻钟,虞蒙便出来了。
他想,偌大的晏府宅院,从内院走到门口也得半刻钟吧,一来一回,估计赤昳也就刚来得及与虞儿打个照面而已。
此时见虞蒙不解,他淡淡补充了两句:“稍后还得去军营犒劳将士。再说,姨父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能和姨母多待一刻,我去了他们还能说上话么?”
虞蒙不免惊讶:“不是晏公不肯回来么?听婉儿说,晏公把侧室也带到云洛来了,一直都住在侧室那里。”
“他何曾不想回来,只是他伤了姨母的心,姨母还没原谅他。”荀起拉过虞蒙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揉搓,“不说他们了,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他手心的温暖渐渐漫上虞蒙的心头,此刻她也不想再谈论别人,只想享受与他独处的每一瞬间。
须臾,她还是先开了口:“你几时去军营?”
“先送你回去。”荀起把她一只手揉暖,又换了另一只。
不多久,马车到了灵枢阁。
大约因是冬至,大家都在家过节,店里无人来问诊,只有上午来了几个人抓药。虞蒙便让提前打了烊。
众人回了虞宅。
荀起也跟着来到虞宅门口。
虞蒙望了望他,又微低下头看着地面,状似平常道:“天冷,进屋暖和一下吧。”
荀起眉头一挑,唇角微扬:“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成亲之前不能再来家里找她。”
虞蒙耳根一红,咬了咬唇:“不愿意算了。”
说完径自跨入门槛。
荀起莞尔一笑,大步跟上去。
虞蒙瞟了他一眼:“不是不愿意吗?又跟来做什么?”
“不愿意是你说的,我何时说了?”荀起拉过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裘衣衣襟底下捂着,一同往内院走去。
刚进去内院,便听见正堂里传来阵阵说笑声。走近一看,是景异和裘伯还有后厨的李婶在一起闲聊。白芍她们几个先进来的,也围在一旁。
裘伯和李婶见荀起也来了,忙起身施礼。
景异只微微笑着朝荀起抱了抱拳,便对虞蒙道:“蒙蒙,我给大家带了糯米饭来,南城那家湘陵卤味馆做的,还温乎的,你尝尝看是不是和老家的味道一样。”
说着,从食盒里盛了一小碗递给虞蒙。
虞蒙接过,闻了闻:“嗯,味道跟以前在姑母家吃的好像啊。”
李婶笑道:“老奴方才还问景公子湘陵那边冬至节都兴些什么吃食呢,公子说姑娘爱吃八宝糯米饭,老奴正愁着不会做呢,不想公子竟自己买了来。”
“咳咳……”裘伯瞥见荀起黢黑的脸色,忙不迭给李婶使眼色。
李婶一瞧,惊觉失言,暗暗把自己骂了一句,低着头默默退到后厨忙活去了。
白芍和素妙几人暗暗相觑。
景异浑然不觉,目光柔柔地望着虞蒙:“我记得以前家里每次做了糯米饭,数你吃得最多了。”
“表哥是想说我很贪吃吗?”虞蒙笑道,细细尝了一口,不由大赞,“果然是湘陵人做的,和姑母家做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裘伯立在一旁,眼见着自家大都督的脸拉得越来越长,偏生虞姑娘还没察觉到。
身为荀家多年老仆,为少主人分忧义不容辞,忙抱拳高声道:“大都督,姑娘,景公子,你们慢用,老奴告退了。”
虞蒙被他这么一喊,才发觉自己光顾着吃,把身边某人都差点给忘了。此刻,某人的脸上已然寒气一片,简直堪比外面这数九寒天了。
她心里蓦然袭上一阵愧意,立即舀了一勺糯米饭递到他面前:“你也尝一尝,可好吃了。”
荀起扯了扯嘴角,睨了那食盒一眼:“我自小不爱吃糯米饭,你爱吃便多吃些。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罢,阔步出了厅堂,眨眼间,飞身离去。
虞蒙愣了一愣:自小不爱吃糯米饭?不是啊。以前小时候在荀家,太夫人让后厨专门做了给自己吃,他明明还跑去抢着吃的。
难道他因为自己刚才疏忽了他,不高兴了?
寻思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惹荀起不高兴了。
忽然间,她感觉口里没了滋味,喷香的糯米饭似乎也不那么诱人了。
慢慢放下手中的饭碗,冲景异淡然笑了笑:“表哥,既然来了,就一起过节吧。你们先吃,我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就来。”
白芍、白蔻见状,也跟着去了后院。
景异看着那碗只动了一两口的糯米饭,自嘲似的,轻声叹道:“我大概多此一举了,白白惹她难过。”
素妙正欲往外走,听了他此话,迟疑了一瞬,温和地开口道:“公子多虑了。姑娘在这里能吃到小时候爱吃的美食,自然是开心的。前两日雍国公的胥夫人送来了红豆糯米饭,姑娘也吃得很开心。
“方才姑娘大概是看大都督没说几句话便走了,心里不舍吧。”
说完,便走出了正堂。
景异怔了一怔,忽而低头笑了。
他想,这个陈姑娘倒是个心细的,只是,她既心细,难道不知自己心悦蒙蒙?
这番说话,到底是好心宽慰自己呢?还是要让自己明白蒙蒙心里只有大都督,委婉地打击自己一下?
虞蒙回了卧房,闷闷地伏在绣枕上,回想着适才的情形。
初时觉得荀起当众一走了之,实在是小气;继而又暗暗告诉自己,以后得多注意与表哥保持距离;再一想,又觉得荀起方才的样子,多半是吃醋了。
想及此,她不禁笑了起来,胸中块垒顿时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