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像打翻的墨汁,泼在那座冷寂又可怖的废弃工厂上。
乔宝贝死死咬着唇,努力控制体内肆意流窜的酥麻和瘙痒,挣扎间,原本就潮红的脸蛋儿越发红透了。
听到关门声儿,她瞪着面前的男人,双眼通红,嘴唇发抖,不知道是哭,还是气的。
靳天司俯在她身上,将嘴唇凑近她耳畔,小声说:“宝贝,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乔宝贝微微一怔,错愕的视线望进他眼里。
什么意思?
男人声音冷冷的,“沈黛宁那个疯子,身上穿了一圈儿炸弹,工厂附近大概也埋了炸弹,她想等战少尊来了,炸死所有人。”
她震惊,飘离的意识琢磨着他的话。
“她……她哪来的炸弹?”
靳天司俯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不知道,不过和冷惜脱不了干系。”
乔宝贝不是笨蛋,和这个男人有长达十几年的相处,或许他是来救她的,而不是来害她的?
心内猜测着,然而,男人的回答骤然击碎了她心中小小的期盼。
靳天司看透她的想法,冷不丁笑得阴邪。
“宝贝,我的确是想救你,我答应沈黛宁绑架你和冷惜,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你知道的,我很想得到你,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别把我想得那么善良,我们两个离开这里,等战少尊来了,沈黛宁身上的炸弹就会开花了。”
乔宝贝咬着牙关,明明浑身燥热难当,可整个人像被塞进了冰箱似的,身体打着冷颤,抖得不行。
纷乱的思绪之下,她情不自禁地怒斥:“你……你个混蛋!”
靳天司只觉好笑:“我和他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放过他。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既然不爱我,恨着我也挺好,这也是一种感情,你说是不?”
“你不会得逞的。”
乔宝贝忽然笑了起来,被捆绑的手慢慢地摸索着,摸到了手链上那颗微型按钮,开启了实时gps追踪信号。
“别说话,越用力气就越难受,你也不想我在这里要了你吧?虽然我想了不止千遍万遍。”
靳天司一边说着,一边儿抱起她,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那个窗口上。
这个工厂放的都是易燃易爆气体,四周除了那个窗口和大门儿,没其他出口了。
沈黛宁那个女人已经失去理智,万一他从大门走,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发疯引爆自个儿身上的炸弹?
为安全起见,他最后选择从窗口带人离开这里。
怀里的女人身体滚烫,药物反应明显达到了峰值,她的目光,也在慢慢变质。
热!热!热!
乔宝贝攀着男人的脖子,望着他那张俊脸,也不知怎么的,靳天司这张脸渐渐演变成了战少尊的模样儿。
她喉咙咽了咽,带着火儿一样的目光盯着男人蜜色肌肤的脖子。
“四叔……是你吗?”
“宝贝,坚持一下,听话,待会儿就给你。”靳天司被女人的眼神儿折磨得一脑门的冷汗,走到窗口他用力拍了拍女人的脸,“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
乔宝贝口干舌燥,目光迷离,那种锥心刺骨般的瘙痒感,从四面八方挠着她的神经。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真的没法儿再抗拒了。
迷糊的意识间,她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沈黛宁。
那个贱女人,到底给她下了多强的药性啊!
就连当初她毒瘾发作的时候,也没这么难以控制过,她比普通男人的忍耐力要强,可这会儿她难受得都快理智全无了。
可想而知,沈黛宁有多恨她,就给她下了多重的药。
头晕耳鸣,乔宝贝压根儿就看不清眼前的男人长什么样儿,哦,不,应该是所有的男人在她眼里都成了战少尊。
她煎熬,男人同样煎熬。
靳天司把人摁在窗口,一边儿解开她手上和脚上的绳索,一边儿喘着粗气说:“宝贝,忍一忍!你先爬出去。”
可乔宝贝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几秒钟清醒,几秒钟迷醉,不受束缚的手立刻颤抖着就去扯他的领带。
紧紧制住她作乱的手,靳天司声音哑得不行,“卧槽,你清醒点儿,都被你搞难受了!”
清醒么?
乔宝贝甩了甩头,模糊的视线终于看清楚男人那张脸,心里一怔,猛地推开他,然后脑袋可劲儿地往窗户上撞过去。
噼里啪啦!
玻璃窗户顿时四分五裂!
她脑门上被玻璃碎片划了一刀,鲜血直流,痛啊!
这痛,让她清醒不少。
见状,靳天司恼怒地低吼:“你有病啊!宁可自虐也不想给我碰?待会儿还不是要被我睡!”
“我……”
乔宝贝才说了一个字儿,“砰”的一声儿……
枪响了!
子弹直直穿透靳天司的胸口,他一声闷哼,一个踉跄被迫压在了她身上。
乔宝贝一惊,抬头望过去,只见门口的女人捏着手枪对准她的方向,脸上可怖之极的疯狂。
很显然,是刚才的玻璃碎裂声儿惊动了外面的沈黛宁。
“苏廷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女人,想带她跑?哈哈,没门儿!你们今天全部都得死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靳天司忍着剧痛,抱起乔宝贝,用力将她塞到窗户外。
“走!快走!”
“你们都去死吧!大家一起死……哈哈哈!”随着沈黛宁一声尖锐的高喊,又一声枪响!
靳天司身体抖了一下,他推了乔宝贝一把,整个人堵住窗口,嘴里有血流下来。
他虚弱地吐出了几个字儿:“走……外……外面有人会接应你……”
“老板!”
乔宝贝震住!
她握紧他的手不放,目光血红,也不知道是头上的伤口痛,还是心痛,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就连身上的瘙痒和酥麻都似乎被这个震惊的场景给消弭了。
“老板,我们一起走!”
砰!
第三声枪响,子弹毫不犹豫地穿透了男人的身体。
沈黛宁已经完全疯狂,对着窗口乱扫子弹,一声又一声枪响回荡在空旷的工厂里。
靳天司不断痉挛着,抽搐着,勉强地笑了下:“我……我没力气了……宝贝,不要哭……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才不要哭……我说过,你死了我都不会哭!我拉你上来!”
乔宝贝握住他的手,死死不放,咬着牙用力拉他上来。
然而,靳天司却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气若游丝地嘶吼:“别白费力气了……走,走啊!阿斯的人快到了……”
阿斯?霍帝斯?
他……他不是……
可这会儿,她根本来不及细想,看着堵在窗口丝毫不让的男人,她的心像针扎一样,尖锐地刺痛着。
她从来没有想过,靳天司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老板……”
男人眉头紧蹙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短促地笑了下,“活着……挺没意思的……兄弟……亲人……爱人……我什么也没有……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紧紧抓住……你的手……让你先爱上我……宝贝,你能不能吻我一下?就当是……告别吻……”
“你活着,我就吻你……”她已经泪流满面,手胡乱擦着他嘴角的血,“别说话……你别说话……”
靳天司很听话,的确没再说话,撑着最后一口气儿,掰开她的手,嘴里和耳朵里全是汩汩流下来的鲜血。
除了微弱的呼吸,他压根儿就说不出话来了,就只有一个字儿……
“走……”
接着,他整个人贴着墙壁软倒下去,在斑驳的石壁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来。
男人的唇角却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仿佛在弥留的最后一秒,靳天司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刻……
乔宝贝毕业典礼那天。
他看见一个女孩儿穿着花瓣一样层层叠叠的白色丝质衬衫,被黑色西装紧紧裹住,只露出了一点儿柔软的丝绸来。
女孩儿戴着复古的黑色礼帽,金色的卷发垂落在她的脖子上,削瘦的脸颊,纤细的长眉,是一种妖娆锋利的美。
他呆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八十年前的女人,奥黛丽赫本,他的女神,他的偶像,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忽然对他笑起来,冷若冰霜的脸瞬间艳若桃李。
女孩儿摘下礼帽,金色卷发沐浴在阳光下,光芒四射,可她的笑容更加夺目耀眼。
“老板,是我。”
他听到她的声音,愕然了一下。
女孩儿执起他的手,调皮地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老板,是我,乔宝贝。帅气可爱的靳先生,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她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口,忽然就绽放了无数烟花。
砰砰砰!
就像他的心跳一样……
他们在一起接受各种匪夷所思的委托,在一起解决各种奇怪的受理人矛盾,他们像亲人一样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像一朵花儿一样,慢慢盛开,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娇艳的花朵。
他还以为,这朵美丽娇嫩的花儿会永远开在他的掌心,等她成为战少尊的妻子时,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爱着她。
然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他的仇人,为他的仇人而高兴,为他的仇人而痛苦,为他的仇人而流泪。
战少尊,抢了他最珍贵的女孩儿。
而他,彻底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