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沈家凝滞沉重的气氛,京城某处,一幢顶级奢豪装修的别墅里,显得十分闲散安静。
客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姿态慵懒的邪魅男人。
明亮的灯光下,他那双星眸,暗藏流光溢彩,显得整个人妖邪魅惑。
这人,正是远道而来的冷斯夜。
不多时,一楼的卧室门推开了,出来的霍帝斯在中年男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过来,步子异常缓慢生疏。
冷斯夜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他安装了假肢的左小腿上,眸色有些沉郁。
虽然是拟人态的假肢,行走正常的话,压根儿就看不出来,但毕竟不是连肉接骨的腿,总归是不一样了。
“这样走路,还习惯么?”
霍帝斯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慢慢地坐下,“多复健训练几次就行了。”
冷斯夜看了眼客厅四周,没看到想要见的人,再扫过案几上冒着热气的咖啡,那又苦又甜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难以忍受。
他两道眉深深拧上了:“有酒么?”
“酒窖里还有很多红酒,我现在腿不好了,估计以后都不能喝酒了,都便宜你了。”霍帝斯轻轻揉按着左腿膝盖骨上的酸痛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我记得你已经很久都没喝酒了,因为小靓?”
冷斯夜表情忽然不怎么好,没说话。
霍帝斯低低一叹,劝他:“小靓这人性格比较大咧,爱憎分明,在感情上她一向很看得开。如果你还忘不了夏允薇,我劝你还是别招惹她了,她不会接受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没她?”心里没她,他能扔下一大堆政务,大老远秘密赶来京城找人么?
不得不说,男人就是这样。
爱在心口难开,可是又放不下身段追求自己所向往的,却又总以为曾经的白月光永远都会留在自个儿心里。
冷斯夜就是这么一个人。
当初他对夏允薇放下身段,投入了所有的感情,可又因为种种原因,他不得不放弃。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结果却因为怕得不到回应,怕再次受伤,宁可一边儿默默地喜欢着,一边儿伤害对方。
他真是有病了!
冷斯夜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扯掉了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显得颓废又放荡不羁。
“阿斯,你不会了解我现在的心情,邢念这个人,我掌控不了她的情绪,包括她对我是个什么想法,我也不明白。有时候觉得她很喜欢我,可有时候觉得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只是玩玩而已。”
能让这个曾经的情场浪子说出这种话,让霍帝斯十分诧异。
现在的冷斯夜哪里还有当初对待夏允薇时,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
不过,他还是很好心地提点了一句:“多多了解小靓的身世,或许对你有帮助。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在没有真正放下夏允薇之前,别招惹她。”
冷斯夜情绪央央,十分不得劲儿。
端起案几上的杯子,他发泄似的灌了一大口咖啡,那苦味儿蔓延在口腔里……
唉,苦啊!
大老远来没见到那女人,他觉得更不得劲儿了。
心情不好,冷斯夜立刻将矛头转向好兄弟。
“今晚上沈寒的生日宴,为什么让赫轩去?我给了你机会,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见乔宝贝了?”
霍帝斯淡淡一笑,垂下眼皮儿。
“想见,但是又能怎样?见了反而不如不要见。”
冷斯夜微微低哼:“难受了?你这么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做这么多,有意思么?”
“我也觉得没意思。”霍帝斯自嘲。
沉寂了两秒,冷斯夜不在这个话题上转悠,语气不由沉了几分,“赫轩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霍帝斯伸手松了一下衬衣的扣子,眸光十分清冷。
“他和沈黛宁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正说着这货,守在他边儿上的中年男人手机响了,来电的正是赫轩。
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沈家大概暂时处理了沈黛宁。
沈老太爷盛情挽留,战少尊和乔宝贝两人留宿在沈家,暂住一个晚上。
而赫轩,去了离沈家比较近的酒店。
一到进套房,他就拨了号码,汇报消息。
“今天的事情,替我谢谢先生,他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
中年男人语气依旧不冷不淡,“我会向先生转达。”
赫轩一手扯了扯领带,不小心碰到了淤血的下巴。
嘶!
打得可真狠!
不过,值了。
终于睡了想要的女人,赫轩心情还算不错。
走到窗边,他目光微转,犹豫着问:“你确定先生能帮我得到沈黛宁?沈仁承似乎并不愿意,我怕他有另外的打算。”
手机里的声音十分平静:“你在质疑先生的能力?先生的话一向一言九鼎,一定会帮你达成所愿。你在锦市多待几天,先生有吩咐我会通知你。”
“好。”
挂了电话,赫轩脱了外套,重重地坐倒在沙发上。
想到多年来的痴心梦想即将圆满,他唇角微微扬起,不阴不阳地笑了。
然而,他料得没错儿,沈仁承的确另有打算。
怕夜长梦多,当天晚上,他连夜让人订了去往C国的飞机票,正是凌晨的航班。
时间不仅很赶,而且又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沈黛宁弄出国,这事儿十分棘手。
于是,趁所有人睡觉的时候,沈黛宁匆匆忙忙整理了衣服,跟着沈仁承走下楼。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人。
可两人还没走出客厅的大门,灯光一瞬大亮!
“爸,你们要去哪里?”
沈仁承一惊!
他和沈黛宁慢慢回过身来……
沈寒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水,此时的他没戴眼镜,露出了那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真真儿是未语三分笑,却让人觉得十分暗沉、冷厉。
“爸,我早就知道你要把宁宁送出国,我在这里等你们两个很久了。”
男人的目光望过来,话里三分寒气。
沈仁承面色不虞,对于儿子的行为,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阿寒,难道你真要看着宁宁嫁给赫轩那个畜生?他能给宁宁下药,就证明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宁宁绝对不能嫁给这种人!”
大概没戴眼镜的缘故,一贯温和儒雅的气质悉数退尽,此刻的沈寒显得冷若冰霜。
“爸,有些事爷爷没和你说,不代表你要装糊涂,你现在的行为是在害沈家。”男人黑漆漆的眼看向沈黛宁,声音像被寒霜冻过一样冷,“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危害沈家,包括宁宁,也包括爸。”
“你……”
虽然儿子的话很不中听,但说得很有道理,沈仁承也觉得很理亏。
他将行李箱放下,倏地叹了一气:“阿寒,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再怎么着,宁宁也是沈家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
“爸。”不等他说完,沈寒就出声打断了他,端薄有度的唇边一分冷意,“我一向敬重你的处事为人,可在这件事情上,你让我很失望,宁宁的事情,我会看着办,你最好别插手。”
沈黛宁心下一凛,对这个大哥真当是有些怕了。
她下意识抓住沈仁承的手,“爸爸……”
沈仁承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慰她。
思虑了下,他对沈寒说:“阿寒,爸老了,只想家庭和睦,儿孙满堂,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何必这么锱铢必较?”
沈寒的脸色更冷了,却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反驳:“我说过,任何危害沈家的人,我都会不留余地地铲除。爸要还想好好地当锦市军区的沈司令,就别和二弟一样犯蠢。”
沈仁承被他的话一噎,沉默了。
明明他才是当爹的,可此时儿子浑身上下高位者的压迫感和威严,让他不明觉厉,好像他才是那个当人儿子的。
见他没话说,沈寒撑了下太阳穴,眉头微敛:“刚医院来电了,说妈已经醒了。宁宁的事情先别让妈知道,我会好好解决这件事情。”
什么?
同样的消息,不同人,不同反应。
沈仁承自然是大喜过望,可沈黛宁就不怎么好了。
呼吸微微一紧,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沈寒淡淡扫过她的脸色,说:“爸,你先上楼,宁宁留下。”
老婆醒了,沈仁承心情总算明朗,他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很慈爱:“宁宁,明天先去看了你妈再打算,阿寒是你大哥,总不会真把你怎么着的。”
“爸爸!”沈黛宁心里怕得要命,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走了。
“听话。”
沈仁承留了两个字儿,就上楼了。
客厅里,只剩兄妹两个。
沈黛宁一个字儿都不敢说,连喘个气儿都觉得十分困难。
今天一个接一个发生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是要完了么?
“宁宁,过来。”沈寒忽然叫她。
沈黛宁心里激灵着,望向他深邃的眸子。
此时的男人,温和的样子,太过骇人。
“既然害怕,那就站在那里听我说。”沈寒也不勉强,声音沉稳得像千年不化的磐石,又硬又冷,“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犯下的错负责,我不是爸,也不是你二哥,没有什么热心肠。我当了你二十几年的大哥,你应该很了解我的为人和手段,我不能容忍的,绝对不会让她留在这个世上。”
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下,他最后问了一句:“宁宁,你听明白了么?”
沈黛宁忙不迭点头:“大哥,我知道了。”
她听明白了!
沈寒这是在给她机会么?
可是这样儿的机会,她根本不需要!
人一旦走错路,就没办法再回头了,既然她都这样儿了,为什么还要让乔宝贝好过?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沈寒的一番话,沈黛宁虽然很害怕,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处在精神极度紧绷,情绪几近崩溃的女人,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
她上楼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发一个短信给保镖武宇,吩咐他做两件事儿。
第一,让他立刻去医院,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沈母。
第二,马上打电话给媒体,爆料乔宝贝吸毒事件,明早一定要见报。
发完短信之后,她阴毒一笑,终于美美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