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对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儿念念不忘,谁有这样的经历?
甚至,他和乔宝贝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再见。
对于邢风而言,乔宝贝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他十六岁之前,因为他私生子的出身,他的人生一直是阴暗晦涩的。
如果不是乔宝贝,或许如今的邢风依旧是一个不成器的地痞流氓。
他的母亲和乔宝贝的母亲冷惜是好友,那时候的他因为痛恨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自暴自弃打架闹事,常和地痞流氓混一起。
每次见到乔宝贝,就像见到所有陌生人一样,他们的关系疏离,他甚至因为羡慕她有个和谐美满的家庭,嫉妒她讨厌她。
一个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他作为人人眼中爱翘课的小混混,他能有好脸色给她?
他们关系的转变,是从他母亲去世的时候开始。
他的母亲是选美出身,因为认识了当时还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邢父,爱上了他,甘愿做他的情妇,他的母亲甚至天真地以为邢父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上流社会捧场做戏是常态,谁认真谁就输。邢父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就算现在年纪大了,也不知检点,时常以干爹的名义包养二三流女明星和嫩模。
邢父得知母亲怀孕之后,就抛弃了她,甚至胁迫他的母亲打胎。母亲心灰意冷之下隐姓埋名,可是因为是前世界小姐的身份,她时常被人认出来。
他十六岁的生涯里,跟着母亲颠沛流离,日子过得十分潦倒,直到认识了乔宝贝的母亲,在乔展振的帮助下,他和母亲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
可是,他的母亲对邢父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对邢父的痛恨,她迅速地消沉了下去,最后选择了吞食安眠药自杀。
那时的邢风正和一群地痞流氓打架闹事,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言喻,不能呼吸,他从没想过,他一直痛恨的母亲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他。
他在医院见到母亲,握着她的手,悲恸无声。
她对他说:“小风……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让你背负了私生子的身份,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妈妈对不起你……”
她闭上了眼睛,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她的身边。
从记事以来,他第一次那么难受地哭,哭着亲吻他母亲的手,她的脸,直到她的皮肤渐渐冰凉。
母亲去世了,那个所谓的父亲也没有来。
当时,他只有十六岁,因为母亲的离开,他陷入了绝望,茫然无措。
而乔展振夫妇一手操办了他母亲的丧礼,联系了殡仪馆和公墓,替他的母亲安葬在了一个环境较好的地方。
那个时候,在母亲的坟墓前,只有十岁的乔宝贝拉起了他的手,扬起小脸儿看着他,说:“邢风哥哥,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因为这句话,他在母亲的坟墓前失声痛哭。
那时候,他下定决心,他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小女孩儿,呵护她,疼爱她。
在那之后,他的少年时代结束,他开始认真地生活,认真地读书,努力做一个能保护她的人,在乔展振的资助下,他报考了警校。
然而,就在他读警校不到半年,乔展振夫妇因公殉职,警校是完全封闭式,他失去了所有关于乔宝贝的消息。
一直到他警校毕业,才知道乔宝贝被她的叔叔婶婶送去了福利院。可是,以他单身的身份和他当时的能力,他根本不可能领养乔宝贝。
直到四年前,乔宝贝被战家收养,他为了能以正大光明的身份照顾她,最终接受了邢父,回到邢家认祖归宗。
那是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他努力做一个完美的人,克制着自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他的人生在二十岁那年开始,一帆风顺,甚至堪称完美,二十五岁就成了首席大法官。他现在人人艳羡,成为邢父的骄傲,他是别人口中完美无缺的人。
可是,这些在没有乔宝贝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意义。
他所做的,所努力的,都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叫乔宝贝的女孩儿,那个曾经在母亲去世,他因此绝望的时候,只有她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儿。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乔宝贝,他可能支撑不下去。
他那时候心里就在想,他绝对不会像父亲那样,他会和自己选择的人在一起,白头偕老,永远和她、和孩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再过几年,等她毕业,然后他以邢风哥哥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了!
即使她现在的情况很狼狈,湿哒哒的头发凌乱不堪地黏在脸上,那张白嫩嫩俏生生的脸沾着一些污垢,但依然不能遮挡她充满灵气的美丽。
他有她参加校花大赛的照片,她本人,比照片上还要美上几分,隐约透着小时候的影子。
看着她身上的病号服,邢风细长的眉毛细微地皱了一下:“我先送你回去,能走么?”
乔宝贝点点头。
“跟我来。”邢风拉着她的手往警车的方向走。
因为他是警察的身份,穿着一身制服,很明显是公职人员,所以,乔宝贝很放心地跟着他走。
两边的街道和马路有护栏,邢风本想舍近求远,然而,在靠近跨栏的时候,乔宝贝却单手撑着跨栏,纵身一跳,轻轻松松地跳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她跨栏的姿势和动作,似乎有几下身手?
跟着跨过护栏,邢风没有问,帮她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乔宝贝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经过刚才的打斗,全身上下,简直糟透了,浑身脏得要命。
双目触及里面干净的车垫,她迟疑着没上车。
邢风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我这样上去,可能会把垫子弄脏。”
大概是因为大病初愈,她的声音有点儿娇软,带着淡淡的虚弱,在邢风的心头划过一道异样的暖流。
他忍不住勾唇笑了下:“没关系,这是公车,警局会有专门的人清理。”
“那谢谢了。”
乔宝贝冷得发紫的嘴唇微微弯起,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不过,因为生病的缘故,白生生的脸蛋儿冷得苍白,精神也有点打蔫儿,越发显得好似万丈沼泽之中破淤泥而出的水莲,柔美,清雅,妩媚得不可方物。
邢风眼皮儿一跳,看着她侧过身体,进入车厢。
他进了驾驶座后,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眉心微拧,眼中有某种莫名的芒色。
很显然,她根本没认出他来。
也是,九年没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她也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儿,没认出他,也情有可原。
可邢风依旧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的同时,他心中尽是狐疑。
看她的病号服,应该是第一解放军医院的病服,但是医院离这里距离有点儿远,这么糟糕的下雨天,她怎么会跑出来?还和酒吧的人纠缠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凑巧路过,今晚她可能就被酒吧的那些保安制服,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转过了身,肃着脸说:“我送你回医院吧。”
从医院逃出来的乔宝贝怎么可能回医院?
她当下摇头,“别,我不想回医院。”
出于司法人员的敏捷思维,邢风心中有了一些猜测,“那我送你回去。”
乔宝贝迟疑着开口:“你能不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可以。”
邢风把手机递过去,乔宝贝倾过身来拿手机的时候,他眼尖地捕捉到她脖子上,锁骨上可疑的红点。
长期与犯罪分子打交道,他立刻联想到了什么,这些明显是情事之后留下来的吻痕!
微微眯起了黑眸,邢风心头冒起了火儿,说不出来的愤怒。
谁干的?
他想问,又觉得尴尬,更何况她才十九岁。
邢风转过了身,微拧的眉头显现冰冷的幅度,黑眸更是寒光烁烁。
乔宝贝拨了老板靳天司家的座机电话,可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她再一次拨了他的手机号,冷冰冰的女机械音传来一句“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怎么办?
老板不在京城,她还能去哪里?
把手机还给邢风的时候,乔宝贝只好厚着脸皮请求:“警察叔叔,我能不能去警局待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
少女的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几分祈求,几分娇媚。
她很美,很动人。
可是,他却忽然侧脸盯着她,猎豹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为什么不回家?”
在这样的目光下,乔宝贝被看得心虚,低下了头,一颗小脑袋火光电转一般思忖着。
良久,她抬头,尽量摆出一个琼瑶式女主的脸谱:“警察叔叔,其实我是个孤儿,身上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我现在根本就没地方住。”
作为公职人员,邢风怎么可能会信她的片面之词?况且他知道这几年她一直住在战家,后来被战少尊以监护人的名义带走了。
显然,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她身上的吻痕。
既然她不想说,他不会主动去问,当然他可以自己调查。
邢风沉默了一瞬,提议:“要不就住我的宿舍吧!”
“这样不好吧?不用这么麻烦的,就让我在警局里待一个晚上就好。”
即使他是个警察,但毕竟是个男人,她十岁没了父母,看惯了世界的冷暖,对人性的熟识比其他同龄的小姑娘多了一层,也因为她职业的关系,她见过太多见色起意的所谓公正公义的男人了。
邢风立刻捕捉了她的情绪,略一思索,从裤兜里掏出证件递过去。
“这是我的工作证件,我宿舍就在警局,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单位,你不用防备我。”
被猜到心思,乔宝贝尴尬地接了证件,低头一瞧,惊讶了。
居然是个首席大法官!
不过,怎么又是一个姓邢的,京城姓邢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