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划算的!”柳英雄又叹道:
“即使只有一分机会,十员会下不了手,但我也甘愿饮下他所敬的酒!”
“因为只有饮下那酒,我才会真正知道,他到底有否在酒中下毒?我才会知道,自己耗尽半生教导的儿子,究竟仍然是否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抑或已沦为一头为权力可以弑父的禽兽?”
不错!天下父母,谁不想知道子女对自己的心?
柳英雄固然也想!只是他要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竟然以性命去试探,真是叫李谡与神武纪香肃然起敬,尤其是李谡简直感同身受,毕竟,她有切身体会…
江砳见其主人意决甚坚,本来还想再劝下去,可是柳英雄此时却蓦然转身,一面向厅堂方向步去,一面道:
“江砳!今夜群雄之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千成要记着适才答应我的承诺!”
“你,一定要为我守护刀儿,扶掖他成为一柄独霸一方的刀!”
千叮万嘱,还是那句老话,还是为了他心中一个舍不下、抛不开的至爱孙儿!
他终于去了!去赴他亲生儿子为杀他而设的群雄之宴,俨如自行寻死!
但即使要赔上一条老命,他还是心甘情愿赌一赌儿子的心,尽管这是一场他十成有至少八成会输的赌局……
甚至一旦他赌输了,他也情愿死在自己儿子手上,只因要以尽垂暮之年的他活着面对残酷无比的真相,可能会比死更为痛苦。
这正是所有当权者的悲哀,千古如是。
这便是六亲不认的权、有权便籍此获利…
看着柳英雄孤单的身影冉冉远去,李谡与神武纪香也像仍旧茫然站在园中的江砳一样,心中一阵忐忑,缘于二人也不大肯定,他此去会真的人如其名英雄?
还是会在他本来英雄无敌的一生中,留下一个最后遗憾?
然而,二人心中的问题,并不用等至今夜群雄之宴才有答案!
就在李谡与神武纪香心念一生同时,她俩周遭的景物又像早前那样,突然如漩涡急转!
转眼之间,出现于二人眼前的情景,赫然已在七日之后!
哭,本已是李谡与神武纪香预期会看见的小柳霸天,然而,当她俩第一眼看见坐在凉亭的小柳霸天时,方才发觉,他,并没有哭!
但不哭的小柳霸天,一张脸却比哭丧着的脸,倍为令人难受!
只见小柳霸天并非独自坐于凉亭内,在其身畔,还有江砳默默地站着。
却原来,即使是柳英雄治丧之日,不知何故,柳十员、林玉凤两夫妇竟亦不许小柳霸天在灵堂祭其祖父,偏要他避不见人,也不知这对灭绝人性的父母,在故弄什么玄虚。
江砳唯有在后院陪伴于其恻,这个坚硬如铁的汉子,向来一脸淡漠,惟其老主人柳英雄之死,似亦对他打击甚深;瞧其双目,亦早已老泪纵横。
可是任凭铁汉也在流泪,此刻的小柳霸天,虽已热泪盈眶,却仍狠咬小牙,拼命不让自己眼眶内的泪水流下来,咬得他的牙根和小唇也在滴血!
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六岁小孩竟会因为拼命不哭,而将牙和唇咬至鲜血斑斑,缘何至此?
那全因为,他曾应承他最敬爱的爷爷,他,绝不会因为他的远去而心痛!
他不想令他的爷爷失望!
只是,小小的心儿却做梦也没想过,爷爷这次远去,竟却了那么远,远得隔了一重生死!
此去生死两茫茫,再无相见之期。
“为什么?”
“为什么?”
但听小柳霸天终于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连声反问:
“爷爷你要刀儿不要为你远去而哭,刀儿已办到了,但爷爷你为什么食言,没有在凉亭等我?爷爷你为什么食言啊?”
听着小柳霸天的声声反问,一旁的江砳终哽咽着道:
“孩子,虽然老爷生前希望你不要为他的离去而伤痛,但你若想哭,就尽情哭一场吧,这样你可能会好过一点……”
“不!”小柳霸天霍地高声叫道:
“我不要哭!我一哭,爷爷就更会食言,永不会回来的了!我不要哭,我一定要爷爷回来啊……”
江砳强忍眼泪,道:
“孩子,你爷爷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了。他千叮万嘱你,不要因任何人而心痛,但他自己,却因你爹而心痛欲绝,宁愿死在他手上,也不愿承受那股心痛之苦……”
此言一出,小柳霸天当场一呆,问:
“江砳叔,你说些什么啊?爷爷他怎会死在爹的手上?”
“也许,如今已是让你知道真相的适当时候了。”
江砳道:
“你记否你爷爷大去之日,他曾给你一个锦盒,叫你千万不要将它交给你爹,更着你在他离去后才可开启?你如今何不取出锦盒,看看内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是了!经江砳一言提醒,小柳霸天方才记起此事,立从怀内取出锦盒,更战战兢兢地将盒打开。
但听‘啪’的一声,锦盒应声而开,李谡与神武纪香也同时朝那锦盒一瞥……
赫见锦盒一开,随即散发一股夺目光芒。
那股光芒,其实是源自盒内一件晶莹碧绿之物!
一块刻有‘霸刀令’三字的令牌!
啊?原来柳英雄在大去之日交给小柳霸天的,竟是其子柳十员不择手段也想得到的“霸刀令”?
难怪他千叮万嘱小柳霸天,千万别将锦盒交给父母!
“霸刀令?”小柳霸天纵是小小年纪,也一看便知是霸刀令,不禁瞠目结舌。
“是的!”江砳道:
“这块正是能号如我们无双城散布神州合共逾百分坛的霸刀令,见令如见庄主!谁得到它,便是真正掌管实权、万人之上的真正柳家庄庄主!”
“而你的亲生父亲,便是因为无法得到这块霸刀令,而不惜灭绝人性,亲手杀掉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亦即你最敬爱的爷爷!”
隆!直如晴天霹雳!年仅六岁的小柳霸天,又怎会想到一块小如手掌的令牌,在其父眼中竟重如泰山,重得他不惜杀父,不惜逆尽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