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稳牢靠着称的737大型客机,此刻却乱成了一团。即使两万米的高空依然摆脱不了地心引力。白色的客机头上尾下,几乎笔直向地面栽去。而机舱中的乘客,则像极了封在铁罐中的糖果——他们东倒西歪的,被撒的到处都是。若不是杰克伸出了手,薇妮也定像其他乘客一样坠向机头。她被同样年轻的杰克死死抱住,一同卡在了座位之下。
她被杰克的大手臂勒的几乎窒息,但却无暇理会。因为她盯着自己的名牌包包定在空中,里面的眉笔、眼膏、口红之类的细小物品顺着没拉的拉链漂浮着。薇妮没感到惊奇,反而心头冰冷一片。
她知道,飞机成了自由落体,所以这些小东西才能悬浮。她脑中没有以往的画面,有的只有空白。敏捷的思维一再提醒她应该做些什么,可僵硬的身体却懒懒的,什么也不做。
在涡轮发动机巨大轰鸣声中,薇妮看到刚刚堆砌的“屏障”渐渐瓦解。一只只满是伤痕的手臂穿过行李箱的缝隙,执着的抓挠着。到底是豆腐渣工程,在“丧尸”的攻击下,竟连一秒都没挡住。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各种行李箱和丧尸团一股脑的向机头方向滚去。她和杰克卡在机舱“上”部,得以幸运的暂时逃开了尖利的牙齿。就算发动机再怎么轰响,也压制不住乘客们濒死的惨呼。
薇妮卡在过道的座椅下,这个位置使她可以扭头向“后”看。只见“丧尸”们扑咬着乘客,并顺着座椅一点点的向她爬来。虽然被杰克卡在了相对较“上”的位置,但这点距离根本隔离不开利齿的威胁。
一面是急速下坠的飞机,一面是择人而噬的“丧尸”。她以为自己短暂又简单的人生将画上句号,索性闭目等死。但上帝的打算岂是凡人能揣度的?
猛然间,飞机狂乱震颤起来。那精神病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没死的乘客们,我是……机长。飞机马上坠毁在湖面上。为了……您的安全,请系好安全带。永别了,布兰妮……”
几乎是下意识的,薇妮双脚抵住两个座脚,双手又抓住身边的座脚。刚刚完成动作,机身便强烈的摇晃起来。她的头在柔软的坐垫和厚厚地毯的地面间急速反弹。轰然巨响声中,她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一阵彻骨的寒意将她激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随着呼吸,肺里便进了水。“咳、咳咳……”剧烈的咳嗦声中,她睁开了眼。入目之处,全是流动的湍流。耳中“哗哗”的水声,伴随着“嘎啦嘎啦”的发酸响动使她不辨方向。
长久的孤寂生活和与众不同的人生给了她坚韧的意志。她屏住呼吸,以免再度呛水。左右一看,就见到了同样昏迷着的杰克。回头下看,只见“丧尸”和许多乘客正伴随着积水逐渐向她升起。抬头看,大片水花迎头浇下,但明晃晃的阳光却给了她方向。
薇妮使劲摇了摇杰克,后者却纹丝不动。她急了,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环绕在她眼下的粗实手臂上。“shit!”一声痛呼,杰克悠悠醒转,随即便被兜头冲下的水流呛的直咳。
“冲着光爬。”薇妮用宝贵的肺内空气喊了一句,然后便轻盈的向上一窜,结果在原地蹭了蹭。她懊恼的捶打着身上的手臂,和杰克一起再次向上。
头上,碎乱的光线晃的眼花。而泡了水的厚厚地毯滑不留手,给攀爬的两人造成了极大困扰。身强力壮的杰克爬到了薇妮的头顶,再次将强壮的手臂探了过来,薇妮抓住温暖的大手,两人同时向上一窜,一起融入了冰冷的水中。
薇妮被呛得吸入了一大口水。那水甘甜,却致命。就这一口,刚恢复的意识又模糊起来。在涌动的大量气泡中,她看到了一个断裂的庞大机头缓缓向下沉去。
向左右看了看,水下世界平静而多彩,尤其是那抹绚丽的红色,总是萦绕在她的眼前。抬头望去,除了一团子光,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胸口越来越憋闷,几乎要炸裂开来。就在双眼一黑,即将再次昏厥的刹那,她呼啦一下钻出了水面。
狠狠的大口吸气,直到再也吸不进去,方才将刚吸进的空气全都赶出了肺子。薇妮用尽全力的呼吸着,种种不适迅速退却,敏捷的大脑立刻运转起来。
从天上看地面时算起,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结合看到的“丧尸”,她大胆的猜测:难道恐怖电影中的情节,变成现实了么?对,一定是这样。病毒导致传染,将人变成了“丧尸”。
传染面应该是全面爆发了,否则处于封闭驾驶舱的机长不会被感染。机长恪尽职守,在神经错乱的情况下将飞机迫降在了...花白市水库?在巨大的冲力作用下,机头和机身断裂,继而沉入水中。
这么说,自己并没昏迷多久,或许失去意识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而已。而后狂灌的湖水浇醒了自己,继而叫醒了身边同样趴着的杰克。在他的帮助下,自己才能从不断下沉的、断裂的飞机中脱身。
不对!就算飞机断裂,也没这么顺的,除非那裂口正好开在了自己的头顶。呵,什么时候,自己的运气这么好了?
纷繁的念头,眨眼便转完。薇妮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她让杰克放开手,于是便惊讶的看到了他另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那手内侧布满了伤口,此刻正汩汩的流着血。惊呼之余,她用随身的手帕简单的包扎了下。
惊魂未定的两人才发现漂浮在水面之上,到处都是散乱的行李箱。有些行李箱上,还趴着面容可怖,龇牙咧嘴的“丧尸”。
两人也捞了几个箱子当浮木,随波逐流没一会,便遇上了艘客轮。顺利被搭救而起,两人被请到了驾驶舱。在那里,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还有五个飞机上的乘客——四女一男,全是白人,全都有伤。
原来被上帝眷顾的不只她与杰克。意识到这点,薇妮心下释然的同时又有点吃味。她以为自己的生活与众不同,所以上帝会给她特殊的安排。这点小心思在谈话声中很快冲散。
从叫汉斯的家伙口中得知,他们都是位于靠近飞机尾部的旅客。飞机还没落水便断裂开来。整整一舱的人都被甩出。而这四个命大的家伙,则因为系着安全带,一同甩飞的座椅承担了大部分撞击而得以存活。
随后,五人被路过的客轮搭救。汉斯说完,薇妮盯着杰克流血不止的手掌苦笑连连。
本以为经历空难就够倒霉了。没承想湿漉漉的身体还没被太阳烘干,一个黑皮肤,光脑袋的年轻人便冲上了驾驶室。那人自称叫乔,是船上的二水。他惊慌的报告称,有乘客发了疯,正在追着咬人。
几个从飞机上劫后余生的人异口同声的喊着“丧尸”,却被船上所有人所讥笑。先是大副领人下去查看,后来船长留下啥也不懂的二水,带领其余人统统走出了驾驶室。在这期间,薇妮一直在劝阻,却拦不住固执的船员。
等了将近半小时,去调查的人始终不回。二水乔也想下去,却被薇妮拼死拦住。等到七扭八歪的人冲向驾驶台时,薇妮关上了门。乔想开门,却因船无人驾驶而撞上了湖底的礁石。无暇他顾的乔很快便见到了一张张死灰色、狰狞又恐怖的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客轮被自身的重量拉拽着翘了起来。头部因触礁而高高仰起,船尾却因灌水而越来越沉。很快,在“咔嚓嚓”的声响中,客轮断裂成了两截。
后半部被巨大的桨叶推着顺水漂流,而船头却留在了距岸边不远的地方。船头竖立,里面有七个飞机上的幸存者,还有个家境贫寒,没有船员证书的二水乔。
重力作用下,“丧尸”守在断裂的船边,爬不上高高的驾驶舱。而八个人也被困在了小小的船头。人的适应力远超所有物种。在经历过恐惧、惶恐、绝望、歇斯底里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后,众人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薇妮第一个摆脱了负面情绪;又是她第一个制作了鱼竿,从靠湖的一面成功钓到了鱼;还是她,冒险带回了木材,以至于船上八个人都吃上了熟食。别看有三个男人,别看汉斯妄想欺负五个女人,但薇妮的自由搏击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于是,薇妮成了领头人,也是支撑这个小团体的精神领袖。接下来的日子,先是挨饿受冻,继而慢慢变得平静与麻木。当通过无线电知道了世界变了样,他们便心安理得的在感染者环视的情况下过起了日子。
无线电在“受难日”之后吵杂了一阵,后在秋季又响了一次,其他时间大都是沙沙的电流声。将近一年的日夜中,薇妮不止一次的想:所有这些,或许是上帝无聊之下信手拨弄的结果。否则,两次交通事故中,大把人失去了生命;可她却连皮都没蹭破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