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时干嘛?”杨小海没明白。
“算我是否会病发啊。从感染到发病,很快的。”王晴淡淡答道,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
“行、吧……”杨小海干巴巴回道。
“有点好奇,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或者说,就不怕我们是杀人犯?”王晴对杨小海的大度表示不解。
“从湖边算起,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了。饿极了见到吃的,激动、兴奋点这都没啥。但你一路上都在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再加上吴毅乱飘的眼神与刻意的木讷,不得不让我怀疑你们。”
“一开始就没藏住啊,我还以为演的挺好的呢!既然看出不对,为啥还把我们往家领?你也不是智商低下的残障人士人啊?”王晴好像在骂人。
杨小海立时还嘴:“你才智商低下,你全家都智商低下!”
见杨小海毛了,王晴立时连声道歉:“呦,对不住对不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别介意哈。我就是想不明白。”
“……与死亡相比,我更怕孤独。被遗弃的感觉你不懂。睁眼一个人,闭眼一个人,吃饭还是一个人。没朋友,没有家人,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你。你们只在末世里待了两个多月,我却已经在末世里过了四年多了……
明知你们可能会翻脸,甚至有霸占‘避难所’的念头,但我还是敞开了门。你俩至多也就闹腾闹腾,我有信心掌控局面。三人共同对抗末世,总比一人孤零零的等死好吧?要是没有枪,咱仨这会儿或许正在一起准备晚饭……”杨小海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你说的孤独我的确不懂,但想事情绝不能一厢情愿。任性、随意,在末世里可活不长啊!”几次接触,王晴觉得杨小海甚好相与。又或是认定了自己已被感染,时日无多,对立对抗的态度也平和了许多。
“君子坦荡荡,身正不怕影子歪。”杨小海持不同看法。
“生存是活着的前提啊。生逢末世,你就得遵守末世的法则。让你的‘君子’去和‘感染者’说去吧,我只知道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弱肉强食。”王晴坚持己见。
“所以就自私自利,靠着抢劫和欺骗过活?”杨小海呼的一下长身而起。
见老宅男情绪激动,王晴降低音量,柔声说道:“其实现在的你,和两个月前的我一模一样。我的经历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杨小海挑眉:“可算说到正题上了。不啰嗦,但讲无妨!”
“……我在‘承运市’念书。之所以到了水库,这事还得从两月前说起。”
“就是病毒爆发的二月初?”
“嗯。记得那天是星期一,学校放寒假。我报了个旅行团,坐大巴来水库这儿散散心。本打算放空脑子,不曾想却碰上了病毒大爆发。”
“哦我知道了,‘远大’的吧?呵呵,大学生啊。那么才女,关于感染的事儿,你怎么看?”杨小海有点没话找话。
“‘远大’国贸系,大三。‘才女’算不上,我就一穷学生。关于病毒感染,我怕是还没你知道的多。病毒爆发当日,国公司倒是有‘受难日’这么一说,别的国公司叫法更多,但和我们关系不大。怎么,你连这都不知道?”王晴随口应答。神情自然,看来是彻底放松了。
“远大”可是远东省公司的最高学府,能考进去的,至少也得是各地分公司的“学霸”。杨小海高中都没念,妥妥的“学渣”一枚。知晓王晴还有这层身份,不禁小小的羡慕了下。
“再说了,我应该知道吗?‘受难日’?真他喵拗口,为啥不叫‘坑爹日’,‘倒霉日’‘一起去死日’?”其实真不怪王晴,杨小海的思维方式确实与众不同。
“叫什么名都无所谓,我也是看电视知道的。”
“哦?听到什么了?说说呗。”杨小海有些小激动。断网俩月,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情报。
“讲了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大意还是让我们留在家中,公司会尽快救助。我倒是等了将近俩月,结果却只等来了雇佣兵的尸体。”说到这,王晴低下了头。
“那把古董枪,是雇佣兵的?”杨小海后知后觉。
“看得出来,国公司也曾经试图控制局面,但到底还是失败了。我碰到了个摔死的家伙,从他身上翻到了左轮和几颗子弹。枪型老旧,应该是私人的藏品。”
“这运气就不错了。国公司的佣兵,怎能让武器随便遗落?”杨小海肯定了王晴的说法。
“大一的我,一张白纸。那时的世界就是教室,自习室,食堂,宿舍。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姐妹们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哥哥,我才意识到自己落了伍。为了面子,大二时也谈了一个。呵呵,当然不是吴毅。而是一个渣男,渣到名字都不想提的地步。”王晴脸色凄苦,看来这段感情并不像她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就像校园青春肥皂剧一样,处了一年,分了。所以寒假我没回家,就在学校住了下来。静极思动,听说‘花白市公司’水库蛮有意思,所以就到了这儿咯。不幸中的万幸吧,若留在学校,怕是早被同学吃掉了吧?呵……一日游,只带了个手机。我现在穿的,是当地人的衣服。所以见你时才冒充当地人。瞧我,说说就跑题了。嗯,还是讲点有用的吧。”杨小海从地上捡起袋压缩饼干,当作零食啃了起来。
“那天巴士发的早,到水坝时还不到九点。我们刚下车,就遇到一个本地的老头。那老头情况很不好,就倒在我们面前。司机好心验看。还有不少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当时心情不好,又不是医生,所以就远远的瞧着,没凑上去。
我眼看着老人皮肤变灰腐败,血管成了黑色;再然后老人爬起来咬了司机,又胡乱的攀咬他人。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合力才勉强把老人按在地上。怕他再爬起来咬人,干脆就把他捆在了车上。
制服老人的过程中,几个年轻人都被老人抓咬挠伤了。电话里全是忙音,司机见出了大事,也不敢再开了,于是我便在水库的大坝上听歌乱走。也就四五首歌、大约半小时的功夫,车里就全是吃人的怪物了。我当时很怕,只知道跟着别人瞎跑。”
杨小海没有打断王晴的回忆,只是将“半个小时”记在了心里。
“待我藏在一座红砖垒砌的后院中,方才发觉身边就剩四个人了。除了我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外,还有三个男的。其中一个便是吴毅。另外两个男人彼此认识,大约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但很壮,就像你一样。”
杨小海把嘴一撇,心里不爽:“说就说呗,把我捎上干嘛?我才二十,有那么老么?”
“很快我们便发现,傻傻的待在这儿并不安全。无处不在的‘感染者’很快便扩散得到处都是。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逃,不断的逃,一直的逃。
感染刚爆发,开始的几天,躲闪起来并不难。可坚持了一个星期便被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包围困住,再也无路可逃。
惊惶之际,无意间踩翻了地窖盖子,这才有了一线生机。
之后的日子里,靠着过冬的白菜、地窖里的的手压水井,我们撑了很久。
本打算只躲几天来着,谁曾想接下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到处都是晃荡的‘感染者’,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一个月后,那点白菜终于吃光了。饿的眼发花,人也就越来越绝望。当饥饿和绝望的情绪到达顶点时,两个中年男联手暴起,将我和那个姑娘捆了起来。”
杨小海看着一脸平静的王晴,仿佛看到了一间光线晦暗且狭小的地窖中,两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女孩被按倒的场景。
他小心翼翼的追问:“然后呢?当然啊,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好奇吴毅当时在干嘛?”
“吴毅被打昏了。挣扎时,我看到他脑袋上开了个长长的口子。
杨小海望着表面平静,可却将拳头攥的紧紧的王晴,瞬间感觉她也没那么可恨可憎了。
“地窖里,借着光线变化区分白天和黑夜。两个晚上后,大难不死的吴毅醒了。他用石头砸开了两个男人的头。我就那么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吴毅把两个男人砸死!”王晴的声音十分冰冷。
“不对啊!”竖着耳朵的杨小海听出了疏漏。他硬头皮追问道:“那,那女孩呢?”
“因为她比我年轻啊!”
“嗯?”
杨小海真没明白。
王晴忽然笑了,眼角却没有皱纹:“因为她比我年轻,所以肉质也比我娇嫩。那时候,烂白菜叶都是宝贝。我们早就彻底的断了粮,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了我!”
杨小海挠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