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照片里笑的甜甜的小家伙,杨小海心脏猛的一收。十几分钟前自己下手可没一点犹豫。注视着那纯洁无瑕的天使,无有威胁的现在却升起了浓浓的愧疚:若没这档子乱事儿,她定如珠如宝的呵护着吧?至少不会形单影只。
杨小海叹口气,整理下凌乱的衣服,向全家福又鞠了一躬:“对不起,与其不人不鬼的晃荡,还不如去找你们。希望不要记恨我。脑死亡,就一意味着……”
杨小海难得严肃,绷着脸解释十几秒便再也说不下去了。都是为了生存,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与其在这浪费宝贵的吐沫,倒还不如赶紧找水喝呢!
他转身向厨房走去,与自家相同的建筑模式,倒是省却了熟悉环境的时间。严峻的现实,要命的干渴都不容他像个闲人一样情怀尽抒。
于想象中的一样,装修虽和自家不一同,但也大同小异。杨小海略过干瘪发霉的蔬菜,径直来到了冰箱门前。冰箱的型号较为老旧,属于一面门的那种。上面较小的是冷藏室,下面大些的则是冷冻室。
杨小海带着对水的强烈渴望一把拽开了冷藏门。腐烂的霉味扑面而来,熏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知什么原因,这家的冰箱早早便断了电,里面的东西全部变了质。
有心离开,奈何干渴的实在难受,只能咳嗦两声,忍着恶心在一堆变色的垃圾中仔细的扒拉。
然而这次的努力依然令人失望,除了几颗腐烂的青菜、裂了口的臭鸡蛋和几袋酱料之外,连个冰碴都没有。拉开冷冻室,只找到了几块散发恶臭、带着小小牙印的腐烂生肉。
杨小海推测:小女孩的父母最初也应是被困家中。但他们却在3月4日下午集体大逃亡时走出家。或许只想探查一下,没打算就此离开。所以就把孩子留在了相对安全的家中。
可惜两口子一去不回,便只剩下了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锅旁散落着半生不熟或焦糊状的肉块,彰显着小女孩曾经有过的挣扎。断水断粮而成了“感染者”,这也解释了小女孩的身形过分瘦小干瘪的原因。
只是为什么会门户大开,杨小海就猜不出原因来了。许是小女孩丧失智力后自己打开的?又或者是死前为双亲留的门?
最令杨小海懊恼的是:厕所墙壁上挂着的家用热水器,整整60升的储水罐中,竟然一滴水都没有!他心疼的抚着水罐,一直摸到了没有盖子的排污口。空入宝山而一无所获,郁闷之下,杨小海心情复杂的小声嘟囔道:“倒霉催的!”
望着早已干涸、四处喷溅的水渍痕迹,杨小海看到小女孩子因渴的难受,好不容易弄开了水罐的排污阀,却因水压冲击而无法使阀门闭合。一罐子水喷薄流下,大半珍贵的水资源便被白白的放掉了。
下方摆着几个小水盆,说明她至多也就接了几盆而已。60升!换做是我,洗脸刷牙都够了!杨小海对这些水很是心疼,可事已至此,再怎么惋惜也没用。可话又说回来了,这水本就不是他的,再渴望又有个屁用?
他无奈的停止了搜索。房主都没水喝,他上哪划拉水去?走马观花的转悠一圈,也只能无奈的离开了。
退至楼梯口,杨小海复又蹑手蹑脚的向下走了几步——他想看看楼外的情况。杨小海探头,隔着半个楼梯看向单元门。透过单元门上那脆弱的、满是血污的玻璃向外看,他没瞅到啥移动的东西。
风平浪静,杨小海的胆子不由得大了些。半侧着身,以一种随时可以落跑的姿势向下摸去。刚到一楼,他便猫腰闪到单元门后蹲了下来。明知“感染者”的眼睛就是摆设,但就是不敢挺起腰板。
与薄薄两层铁皮相隔的,就是楼外广阔的世界了。杨小海将手搭在锁钮上。只要轻轻一扭,再向外一推,单元门便会毫无迟滞的应手而开。可那只能是个想法,杨小海还没做好准备。
蹲在单元门下,杨小向上探下,随即迅速的缩回了头。如此反复几次,待确定门后无有任何威胁,方才贴着墙边站了起来。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下单元门。只见玻璃上满是紫黑的抓痕。在玻璃与门的夹缝之中,赫然还有着断裂的指甲。
伸手在下面试推了推,单元门立即微微的晃动起来。杨小海暗自庆幸,就是这么个豆腐渣工程,竟保护了自己好几个星期。此门毕竟不是牢固的防盗门,若引来“感染者”,围攻之下,破门而入必是分分钟的事。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楼道口停留时间稍久,杨小海担心会引来“感染者”,于是他转身上了楼梯。毕竟是心有不甘,于返程之中,他竖着耳朵仔细分辨。毕竟下来的时候心态紧张,很可能会有所疏漏。
细心之下果然有了回报。凝神倾听,果然听到了许多细小的声音。有细碎的挪步声,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之声,还有着不断撞击着的闷响声。
不管怎样,但凡有动静,杨小海都会摸上前去,轻轻的敲几下门。回应他的,大都是心悸的嚎叫或是指甲挠门,只有一家例外。
杨小海刚把耳朵贴门上,便清晰的听到了一声:“阿嚏!”。
抬头看看门牌,红色的阿拉伯数字“4”很是刺眼。欣喜的杨小海立即叩门,静悄悄的,根本无人应答。不死心的杨小海低声开口:“我是住顶楼的杨小海,我没感染。有水吗?我愿意拿吃的换。”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杨小海可不愿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如此十几分钟后,口干舌燥的杨小海闭嘴不言,转而将耳朵贴在门上。
忽然,一道蚊子大小的动静传了过来:“我知道你,小屁孩命还挺大!什么都不换,更不会给你开门!滚,快滚!”听音儿应是个中年男,语气粗俗,态度十分的恶劣。
杨小海不但不恼,反而还很高兴。钱毅的死,杨小海实是无能为力。全世界只余自己尚且存活的孤寂会让人生生发了狂。但身边还有人,也就意味着“此道不孤”。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迫切寻求同伴的杨小海不顾态度的恶劣,再度小声说道:“新闻里说,我们被生化武器攻击了。太恐怖了,整个地星都乱了套。这段时间我熬的很辛苦,相信你也不好受吧?‘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俩干嘛不抱团群暖腻?我那儿还有些东西,相信你肯定能用上。”
“滚!”
一片真心换来了呵斥一声,对方莫名奇怪的动了心火。
“你他喵的…我真没恶意,实在是一个人太难熬了。哦对了,我兴许有法儿离开这儿!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上你!”杨小海很不爽对方的态度,但他还是想和人抱团取暖。
他想到了楼顶的热气球。虽然自己不会操作,但手上也就这点筹码了。要是对方还不开门,他就真的无可奈何了。
杨小海自认为将姿态放的很低,谁知邻居却不领情:“几个意思?听不懂人话是吧?滚,小屁孩。再啰嗦我喊了啊。告诉你,楼道里现在就有感染者!只要我弄点动静……”中年男人的声音还是细如蚊蝇,但却在色厉内荏的威胁他。
“都是一个楼的,眼睁睁看我渴死?”杨小海可怜巴巴的打起了人情牌。
“你死不死关我屁事!滚,说啥都没用!楼下小女孩磨我三天都没开门,你更别想。”
提到小女孩,稍稍淡化的愧疚感又升了起来。杨小海陡然提高了声调:“没错,楼道里是有感染者,而且不只一个!其中之一便是被你拒之门外的小女孩……”
“哪儿那么多屁话!这是末日,懂吗?世界末日!都自身难保了,管得了那么多?你小点声。把感染者引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我好歹还有两层门护着呐!滚滚滚……”
杨小海终于恼了,他冷冷的回击道:“传染病是很可怕。但和你比,怕是‘感染者’都更有人味。实话和你说,俩感染者都被我解脱了。只要肯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一昧的怨天尤人,只能是个怂包软蛋!”
听“感染者”已被解脱,男人似乎有所触动。他沉默了会儿,忽然改了口风:“你说,有办法离开这儿?”
“必须滴!”杨小海掷地有声。
“最好别骗我,矮冬瓜。如果有诈,我把你顺窗撇咯!”中年男恶狠狠的威胁着。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中,4楼的家门渐渐打开。
杨小海微微侧身,准备进去。旋即便发觉门只是开了道很小很小的缝儿,门缝后,一对眉头紧锁的眼睛一闪而没。
“啊!”
惊叫声中,房门“砰”的一下迅速合拢。一通乱响过后,男人锁死了房门。不明所以的杨小海连声发问。但这次不论怎么说,门内都无有一丝动静了。郁闷、无奈之下,杨小海只能选择离开。
自4楼起,楼道内便即再无发现。
一回到家,杨小海便即瘫在了沙发上。或是话说多了,嗓子干燥发痒,很是不爽。
掐一掐,入手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手里竟掐着一大块带血的皮肤!就手捏了捏,确定不是幻觉。
“啊!”
尖叫声中,老宅男蹦跶起来,径直冲进了厕所。胡乱抹了抹镜子,旋即彻底的惊呆了—一个脸色灰败的家伙正用灰白色的死人眼瞪视自己!喉咙上的皮肤不翼而飞,暗红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随着咽口水的动作而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