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鬼大。”
张红药捏着妹妹的脸蛋,好气又好笑道:
“我和他算是同僚,平日里说话也不多,关系只能说不坏……”
“这怎么成?”
张母突然出生反对,语重心长道:“红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位许公子相貌品格皆是上等……”
“停!”
张红药伸手叫停。
她承认,那个姓许的相貌人品确实不差,但自己才不会喜欢上那个色鬼呢!
作为一个已经认主的药奴,她只需要一心一意侍奉主人就够了。
就在这时,许缘身上的金光越来越闪亮,一团幽绿色的雾气伴随着他的呼吸吐出,在他身前久久不散。
只可惜,看他呼吸间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雾气,只怕还有不少余毒未清。
张金线低呼一声:“他竟然是立心境的文人……可为什么之前会那么邪性?”
“一念万年”是他苦心研制出来的毒物,只是区区一点毒素,便能让一城之人丧命,甚至有资格排入天下奇毒榜。
因此他对排出的毒素并不稀奇,齐的是许缘一个文人,怎么会使出那么诡异邪祟的魔功?
要知道,文气和魔气天生就不是相融的啊!
张母瞥了一眼张红药,眼里若有所思,握住张金线的手腕,不悦道:“闺女今天才回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回去歇着!”
张金线恍然大悟,识趣的拉着张红叶往里屋走去。
张红叶终究是少女心性,姊妹时隔多年重逢,正是想要倾诉思念的时候,被拉着离开时满脸不情愿。
“姐!晚上来我房间呀~~”
张红药迟疑一瞬,缓缓点头。
在张青杏父母眼里,自己今晚是在医仙殿过夜,如今家人相见,自然要睡在家里。
等房间安静下来,张母把张红药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乖囡,你给娘交个底,青杏那丫头是不是对你……不好的事?”
张红药抿了抿嘴,轻轻道:“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了。”
张母叹息一声:“青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打她、骂她……甚至废掉她修为,可她的性命,你可千万要留下,咱们终究是亲戚。”
当张红药偏偏选择张青杏顶替时,张母就知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很大可能就是张青杏暗害了她的闺女!
可是再怎么说,她们都是血亲,要是真的下了杀手,亲情可就覆水难收了。
张红药张了张嘴,最后闷闷道:“晚了,张青杏已经死于我之手。”
张母身子一颤,深吸一口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狠心呢?青杏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妹……”
她责备的话没有说完,眼前那张满是褶皱,看上去比她还要老上三十岁的脸庞让她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你……你这是怎么了?”
张红药抚摸着手里的人皮面具,淡淡道:“这是你那好侄女干的好事,你还要我留她一命么?”
张母沉默,良久才道:“可你终究是个当姐姐的,而且你叔父叔母那边,我跟你爹也没法交代啊。”
“那这样呢?”
张红药拉起裙角,在扯起裤腿,露出小腿处狰狞的伤疤。
“她羡慕我长得比她漂亮,把我的脸换到了她头上,她还嫉妒我长得比她高,她把我的腿也锯了一截,装到她身上……
您说,我还需要饶她一命,展示身为姐姐的大度么?”
面对女儿的质问,张母既是气急又是心疼,讷讷道:
“你以前连一只阿猫阿狗死掉都会心疼半天,现在怎么……”
“怎么这么狠心?”
张红药自嘲一笑。
“是啊,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或许是第一次被当成乞丐殴打,也或许是第一次跟恶犬抢食,我大抵是记不清的。
娘,做人做事,你们有你们准则,我也有我的随心所欲,还请不要把那些东西套在我的头上。”
身为长辈的威严被挑战,张母面色一阵青白,看着张红药那张脸,却是再也唤不出一声情切的“闺女”。
“你……唉,既然大错已经铸成,明日随我去你叔父叔母家请求他们原谅……”
张红药收敛好裙摆,缓缓摇头,一脸坚定:“我没有犯错,不需要他们的原谅。”
张母一把抓住张红药的手腕,想要向外走去。
“不成,你的婚事我们不曾插手,这件事就得听娘的,我们现在去找叔父叔母道歉!”
张红药不情不愿,摆过头去,在昏黄的烛火下,那张老脸更显阴森可怖。
“我说过,我没有错。”
张母手掌掠过面具,戴在张红药脸上,怒道:“老头子,你快来!红药又犯脾气了!”
张红药摸了摸脸,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就连自己的娘亲,也是这么厌恶这一幅丑陋的面容么?
张金线的速度很快,不到十息便重新回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焦虑道:“红药的伤势我们就能治好,可青杏的性命已经丢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得起头来?”
张金线哼哼道:“这些年我疯疯癫癫,哪里还有什么亲戚上门……也就小弟他们一家。
不过死者为大,确实该给他们赔个不是,闺女,你一向识大体,就去一趟吧。”
两人的目光移至张红药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向张青杏的父母赔礼道歉,并请求原谅。
张红药忽然感觉这次和父母相认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经历过黑暗泥潭的险恶苦楚,也曾被痛苦和绝望深深包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而识大体的女子。
让她为张青杏之事道歉,绝无可能。
“我没错……”
张母含泪道:“你这丫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顽劣任性,杀了青杏也就罢了,连个错都不肯认么?”
张红药眼睛微眯,心中有怒,却又不能向双亲发泄,只能自己气苦。
张母忍不住,再次拽住张红药手腕。
“跟娘走!”
张红药看着曾经很熟悉,现在倍感陌生的娘亲,身上的抵抗之力在消失。
甚至心里也隐隐有个声音在讲:道个歉也没什么,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跟—我—走!”
一个略显迟缓,却保持着温和的男声在张红药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