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无理取闹
那厢南宫长宏不知道自家后宅的事情，兴冲冲地从衙门里回来，今年春季的时候南宫月华和南宫雪音同时给了他建议，派人去西边的小国弄了“甘薯”的种子，现在正好收获，这种粮食作物既高产又极易种植，味道还很可口，完全可以解决这些年一直困扰皇帝的民生问题，南宫长宏因为南宫月华多年的帮助，获得了农部侍郎的职位，今次将报告和种出来的甘薯上交给了尚书大人过目，得了一番夸奖，南宫长宏笑得合不拢嘴，带着第一批甘薯，正要回来跟几个孩子庆祝庆祝。
可谁知，才一进门就被老太太召见，南宫长宏脑子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老太太找他恐怕有事。
南宫长宏不敢怠慢，赶忙急匆匆地换下了官袍，就朝着老太太的主房行去。
才一进主房的门，南宫长宏就觉得气氛不对。
若是平常，南宫云华南宫雪音总会有其中一个陪在老太太这边，现在不一样了，老太太一个人面色苍白地坐在软榻上头，看起来那面色是被气得发白的。
南宫长宏不明所以，便上前行礼。
谁知，礼毕之后，老太太非但没说什么体己的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你养的好女儿，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认人欺负了？真是让人不省心的，我看啊，你们就是盼着我早点入土，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南宫长宏面色有些难看了，若是说他两个女儿，南宫长宏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无论是南宫云华还是南宫雪音，两姐妹这几年改变很大，平日里给他捎衣服送点心嘘寒问暖从未间断过，给他很大的关怀，这种事情可是任何一任妻室和老太太都从未做过的，这种时候，南宫长宏心中竟然觉得，整个家里最喜欢无理取闹的不是外来的孩子南宫阳玲，而是这年纪最长的老太太。
或许是受到南宫月华的影响，南宫长宏做事情不像以前那般平庸，知道思考了。
老太太说别人不懂规矩，她自己说话也是不给情面，这事情还没说清楚呢，第一句话就是训斥他不孝，那意思就是明着骂他联合自己几个孩子一起逼老人家去死，这种话要人让有心人知道，他南宫长宏的仕途也算完了，不孝的名头扣下来，众人都会觉得他品德不端，自然不配做高官。
老太太是个深宅妇人，年纪又大了，哪里会想得这么多，完全不知道她短短一句话就把自己儿子给得罪了，她还以为她说这句话能让南宫长宏害怕一些，等会儿再敲打敲打，就能把两个孙女儿都卖给皇家，最好是南宫云华也给送去，反正戚家就算是贵族也斗不过皇家，到时候南宫世家只要说一声皇命难违，就解决了。
南宫长宏面色一沉，道：“老太太言重了，儿子不敢，不知道老太太今日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完全没有看出南宫长宏的面色变化，冷哼道：“你生的好女儿，竟然都敢给我甩脸子了。”
听老太太的意思，好似南宫云华和南宫雪音都得罪了她，南宫长宏心里更是疑惑了，南宫雪音和南宫云华在南宫月华的教导下十分谦恭有礼，也把整个南宫世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究竟怎么惹到老太太了？
“请老太太明示。”南宫长宏小心翼翼道。
老太太一怔，才知道，原来南宫长宏竟然偏袒女儿到这种程度，到现在还能不理解她的气愤，老太太心里更是恼怒，顿时拍案而起，将她先前想要云华去当什么什么王爷妾室，云华说了重话死活不肯，最后还自己找了一门亲事，不顾长辈颜面的事情，以及今天早晨她如何如何为雪音考虑，如何为南宫世家着想地想让雪音嫁去给什么什么王爷当妾室，结果雪音也跟云华一样不懂事，竟然顶撞，竟然反抗，竟然不敬，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
最后，老太太还恶狠狠道：“她还说了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爹你还活着呢，她两个兄长还活着呢，说我老人家不配帮她决定，那你现在就给我做主吧，去告诉她，我是为她好，她还是乖乖地去当十七王爷的侧室，你给她说说，你是她父亲，她总该会听了吧？”
南宫长宏仔细地聆听老太太的抱怨，越听心里越是愤怒，没想到自己母亲竟是这般没眼皮子的，但是他却不能明说出来，他心里是支持两个女儿的决定的，自然不会答应老太太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可老太太是长辈呢，怎么办？
南宫长宏思考了好一会儿，他才笑道：“都是两个孩子不懂事，惹恼了老太太，老太太您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别生气了，别跟个小辈计较伤了自己身子。”
老太太听了这句话，以为南宫长宏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顿时眉开眼笑地道：“这是自然，我是长辈，会为她们着想，怎么也不会害她们，自然不会跟她们一般见识。”
会为她们着想？怎么也不会害她们？
南宫长宏在心中腹诽着：您这举动不就是把她们和南宫世家都往火坑里推么？她们才几岁啊，送去给人暖床？老太太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么糊涂的决定都能提出来。
见南宫长宏口头上不提刚刚的事情，老太太提醒道：“你就去跟她说说，你做主，让她为做侧妃做准备。”
南宫长宏顿时一阵头疼，发现这老太太不依不饶，南宫长宏便不得不拉下脸来，道：“老太太，这事儿不成。”
老太太面色一紧，没想到连自己儿子也反对，她冷冷道：“怎么不成，你是南宫世家的家主，是她父亲，怎么不成了，你说成，还有谁敢反对？”
老太太意思是要拿孝道去压，南宫月华也不敢反对，南宫长宏毕竟是南宫雪音的父亲，他做主没什么不对的。
见老太太还是如此不开窍，南宫长宏面色也冷了下来，道：“老太太，儿子前半辈子平庸，没有成就，因为处事不够圆滑也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也知道最基本的道理，月华早就说过了十三王爷对雪音有意，只是她年纪尚幼，王爷没有行动罢了，您这么迫不及待想把雪音给指给他人，雪音还不到十岁啊……您这么做可是要得罪那位爷的。”
老太太撇撇嘴，她不就是想要给这孩子下马威吗？在家光吃不做，还想把管家权利交出来以后不管事，不补贴家用？她不贴，难道要月华贴？月华是孙子，孙子的钱是南宫世家的钱，孙女的钱都是别人家的，嫁出去前能贴多少就贴多少，别想给自个儿留着。
再说了，什么年纪小不小的，那是皇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多少岁不能嫁？嫁过去等到了岁数再圆房就是了，可那个什么十三王爷至今都没有踏入南宫府半步，这种传言怎么能信？
南宫长宏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就是想不通的，先不说人家雪音同意不同意了，还都没及笄呢，就把自家姑娘往悬崖上推，这还是亲祖母吗？
老太太心里有火，一句道理都听不进去，她就是无理取闹又怎么样，又是大怒道：“我不管，今儿你就给我答应，把她指过去，我在幕后活动活动，一定能成，到时候有十七王爷提携你们父子三人，仕途上的路会好走很多……”
南宫长宏心里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可是碍于对象是老太太，他只好隐忍着怒气，阴沉道：“老太太，你平时看都是好面子的，今日怎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儿子都没脸听了，男人要靠自己的实力来打拼，拿女儿来买功名，这算什么事儿？再说了，您在幕后活动活动，恐怕还没动作就被那位爷给杀了，老太太，您忘记了舞世了吗？”
南宫长宏心里肯定，老太太最近肯定有什么不对劲，这么白痴的言论都能想得出来。
果不其然，老太太还真是忘记了舞世，不仅如此，她还忘记了很多事情，这会儿南宫长宏提起，她竟然愣愣地问了一句：“舞世，是谁？”
南宫长宏看老太太这模样，哪里有不明白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忘记了很多事情，南宫长宏并不知道，那是因为老太太最近身体状况出了问题。
但这件事情可不能拖，南宫长宏当下便开口道：“老太太，您要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就不要再搀和孩子们的婚事了，还有，云华已经有了归宿，您就别折腾了，雪音也是我女儿，我会尽力为她着想，为她寻一门好亲，只要她过得好，我才高兴，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做妾，咱们家再不济，也不能去做这种低贱身份的人，老太太您必须明白啊，皇家的妾也是妾，老太太您见过我善待过何姨娘的娘家人？善待过舞世的娘家人？善待过纯珠的娘家人？您根本连理都没理过吧？你觉得雪音去给某个王爷当侧妃，咱们家能鸡犬升天？拉倒吧！”
说完了，南宫长宏心里依旧是火大，但他也清楚，老太太恐怕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来，可是，他也不能把老太太怎么办，只能用话语忽悠，让老太太自个儿想去，他说完了话，也不久留，便告辞退下了。
南宫长宏这么出了主房，就跟今日南宫雪音的行径那般类似，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精明的，现在在南宫云华的药物作用下，她已经越发地糊涂了，南宫长宏说了一通，她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一个字，见南宫长宏就这么走了，老太太气得大叫了几声，心中暗恨：明的做不来，她就来暗的。
南宫云华的云玉苑中。
“你说什么？老太太逼我姐姐去当妾？”南宫云华忽然拍案而起。
“是的，二小姐，老太太还把老爷找去了，老爷反驳了老太太就走了，老太太很是生气。”夜莺恭敬地汇报这，忽而低声道：“二小姐，那药，是不是……”是不是该停了。
老太太会这么糊涂，有一部分原因恐怕是那个药的缘故。
“不对，那个药虽然容易上瘾，但会让人回光返照，精神百倍，怎么也不会让人糊涂到那种程度。”南宫云华隐隐地觉得不太对劲了，她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中越发觉得怪异，她喃喃低语道：“不行，我要去找姐姐。”
“砰——”的一声，夜莺翻了翻白眼，就这么倒了下去。
南宫云华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里暗道的门忽然洞开，伴随着门开启，南宫月华处于变声时期的低哑声音响起：“不用去找了，你找她有什么用？”
“你……你怎么来了？”南宫云华死死地瞪着南宫月华，视线不断地在忽然出现的南宫月华身上和倒在地上的夜莺来回转换。
“我真没想到，云华你竟然会对自己亲祖母下药。”南宫月华冷冷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云华豁出去了一般道：“那个老不死的她心狠手辣，这是罪有应得，她杀了我亲娘，我给我娘报仇有什么不对——”
南宫月华冷冷打断，道：“不，你不是想报仇，你其实很清楚，即使报仇了，娘亲也不会活过来，你只是想拿捏住老太太，让她给你姐姐指一门普通人家的亲，让她快乐的嫁给清贵人家，当正经嫡母，平安地度过余生，可惜，老太太年纪太大了，老糊涂了，脑子里想着荣华富贵，加上药物迷惑，整个人脑子不清醒了，做出了乱七八糟的决定。”
“……”南宫云华忽然沉默了，是啊，她怎么忘了，南宫月华是什么人呢？一件事情只要透露出蛛丝马迹，这位“兄长大人”定是会把事情缘由猜得七七八八。
片刻之后，南宫云华忽然笑了，道：“呵你现在来质问我干什么？你就这么纯孝么？你会为老太太讨回公道？别逗我笑了，啊哈哈哈哈哈……你其实，是在担心姐姐吧？”
南宫云华发疯了一般指着南宫月华，放肆地大笑着：“被我说中了吧？你这个变态，你这个禽兽，你这个妖孽，你这个怪物，你这个喜欢自己妹妹的白痴，哦，不，你跟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出去——”
南宫月华眉头一挑，厉声道：“你说什么？”
南宫云华冷冷地望着南宫月华，讥讽道：“别装模作样了，你不是我的亲哥哥，娘的第一胎是死胎，先前娘身边的桂嬷嬷亲自拿着那孩子去扔掉的，但是就在她扔掉孩子的同时，却看见了你，她对娘亲忠心耿耿，既然见有现成的儿子，自然就抱回去充数了，只说本来以为孩子是死的，结果抱出去之后他又活了，这事情连娘亲都不知道，她还真以为你是她儿子，因为你那张脸，哈，我都怀疑你那张脸是假的，你是故意做给娘亲看的吧？”
听了这样的话，南宫月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轻笑了一声，缓缓地坐到一旁的软榻上，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些话你都是从桂嬷嬷那边听来的。”
“是又如何？”南宫云华皱眉道。
“桂嬷嬷因为犯错而被娘亲赶出南宫世家了，她怀恨在心，诋毁我也是有可能的，你凭什么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南宫月华好整似暇地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就凭你杀了我娘。”南宫云华挺直了身躯，紧紧地盯着南宫月华。
南宫月华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继而道：“你自己也听见了，是老太太和父亲决定让她死的。”
“你不同意的话，父亲绝对不敢做。”南宫云华笃定道。
“妹妹，你这句话就不对了，他是咱们的父亲，不是耳根子软的废人，我若是求情就必须说得出因由，那因由合理，他才会采纳，但是，娘亲那件事情，我真是无能为力，我自然没有理由反对。”南宫月华淡淡道：“是老太太先提出的意见，我只是没有办法反对罢了，怎么能说是我杀了娘亲呢？你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情，质疑我们的血缘关系？”
哼，一句话便推得一干二净？！
“我相信桂嬷嬷，她说了，本来一开始她被赶出南宫府的时候就怀恨在心，打算去老太太那边告发你不是南宫世家孩子的事情，因为我娘自己也不知道，自然也没有想过去阻止，但是你……你自己却是知道的，你给了桂嬷嬷一笔钱，让她保守秘密。”南宫云华大叫道。
南宫月华再度摇了摇头，道：“云华，你不觉得这里头逻辑就有问题吗？既然只有桂嬷嬷知道我的身份，我只要杀了她不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身份了吗？我何必多此一举给她钱叫她保守秘密呢？我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南宫月华面上虽然在笑，但是一股寒冷的气息蔓延开来。
寒气扑面而来，惊醒了南宫云华。
南宫云华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暗骂自己太冲动了，怎么能当面顶撞南宫月华呢，刚刚她直接认个错，或许他还能帮忙，可事情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知道。”南宫云华心里明白，但是她终于忍住不说了，她不能再说下去了，若是今天跟南宫月华完全撕破脸皮，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到了那种地步，她今天必死无疑，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她多么清楚其中的因由，她都不可以说出来。“都是诽谤诋毁，我在南宫世家这么多年，做事情都为整个家族着想，我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对我？唉，我关心你们姐妹，竟然被你当成爱上自己妹妹，看来我需要回去检讨检讨自己的行为了。”南宫月华一脸幽怨，邪笑一声：“既然妹妹因为一个桂嬷嬷跟哥哥我有嫌隙，我还是派人去把那乱嚼舌根的老家伙给杀了吧？妹妹别太轻易相信别人啊，为了一个外人影响咱们的感情，可不值得，对了，老太太的药，你也别在下了，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一更。